第99章 世事变迁,玄羽卫之变!
“息……息南……”
墨灼断断续续的念道,愣愣的看着眼前这道明艳清绝的月白身影,一双原本凌厉万千的凤眸之中,如今满是迷茫和晕眩。
“灼姐姐,你看,我流血了,好疼。”
林熙轻轻的笑着,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眼中是朦胧的水色,声音仍是委委屈屈的,好像在撒娇一样的控诉着她。
“本宫……我,是我不好!”
墨灼盯着林熙脖子上的伤口,手指颤了颤,刹那间回过神来,上挑的凤眸染上泪水,眼眶变得通红。
“都怪我,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不好。”墨灼语无伦次的说道,莹白的指尖染上林熙玉颈上的鲜血,分外妖艳惑人,她竟然不敢做什么动作。
林熙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墨灼紧紧抱在怀里。
女子柔软曼妙的身体,让林熙确认,好吧,小时候那般“贫瘠”的灼姐姐,的确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一凉,才觉,墨灼的眼泪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衫,她抱着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动作温柔的过分,自责,愧疚,震惊,和一丝说不清的情愫……
墨灼哭了许久,哭的林熙的鼻尖都开始泛起酸涩,才松开她。
她曾经,也像墨玦一样坚信着息南还活着,但是,十年了啊,她没有想到,林熙就是阮阡陌,小息南,原来真的还活在这世上。
“灼姐姐,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林熙低着头,小声对墨灼解释。
“坐下。”墨灼深吸一口气,情绪平复了大半,只是眼睛还是通红的像个兔子,看着林熙,好像如何也看不够。
“我之前不是刚刚回都吗,很多事情都不确定,所以就……”
“坐下!”墨灼凤眸一凌,直接将林熙按倒在座椅上。
“好好好,我坐下……灼姐姐,你别生气了,我其实这些年,也是很想你的——”她并住一双笔直的长腿,乖巧整齐的坐在座位上,脊背挺直,笑意浅浅,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脖子上的伤口一凉。
林熙忽略了自己如今没戴冠,整个人又放松成女性的姿态,此时,她柔和的笑着,并不如平日般清俊温润,反而充满撩人的魅惑和随性。
墨灼把她按在座椅上,自己半蹲到林熙的脚下,抬着头,不知拿了什么药水,伸手轻轻地涂抹在林熙的伤口上。
“嘶——”林熙忍不住呲牙。
“很疼么?都是姐姐不好。”墨灼的动作越轻柔,凤眸之中,满是心疼到极点的怜惜,“我以为,你是当年从阮府逃出来的阮家其他人。”
“不疼……是太痒了。”林熙忍不住笑起来,满头青丝散落到脖子上,更痒了起来。
她胡乱的伸手,想要将头撩到脑后,伸出的手却被墨灼轻轻抓住。
“灼姐姐……”林熙软软的唤道,看着墨灼,语气很是认真的强调,“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
“所以,息南,你是看着本宫被你耍的团团转,还天天跟你说喜欢你,很好玩喽?”墨灼将伤口的血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后重新上药,细腻的指腹飘然扫过她柔软的喉结。
林熙有些过度的紧张,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
“嗯?”墨灼捏住那处很有韧性的料子,轻轻地捏了捏。“还滚?上次本宫在淮州给你上药,它也动了。”
“我也不想它动啊,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林熙委屈的不行,直接摸向自己耳后的位置,摸索了半天,终于感受到那里有一处极为细小的凸起,像是褶皱的皮肤,从缝隙间一点一点揭开,然后把那薄薄一片似蝉翼的假喉结,放到墨灼手里。
“给你了。”
墨灼:“……不要,怪恶心的。”
“灼姐姐,你眼睛好红,和你的泪痣一样红。”
墨灼:“……你再这么没大没小的,还是当林熙好了,当本宫不知道你的身份。”
林熙软糯的笑:“那怎么行呢,我要是男子,怎么能抱抱灼姐姐呢?灼姐姐,你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你说的不一样,和本宫想的不一样,最好别是一个。”
“好的。”林熙点头。
今日的墨灼,穿着英气,反倒像是之前的林熙,而林熙散落着墨如瀑,乖巧的坐着,有些清冷的柔软。
许久,墨灼的情绪终于恢复平静,凤眸微微的眯起,看向林熙的眼神酸涩而怀念。
“若是早些回来,多好。漠南又怎么是人呆的地方,你也只是十八岁的女子,早些回来,灼姐姐还在墨都,不会让旁人伤到你一丝一毫。”墨灼抚摸着林熙的头,哀叹道。
“……灼姐姐,你不是也是用女子的身份,成为玄羽卫的统领吗?”林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而且如今,我已经十九岁了,旁人怎么可能伤的到我,也就你了。”
墨灼挑眉,又一次正色问道:“很好玩吗。”
“好玩,不不不不,一点也不好玩。”
“你做男子装扮,是想坑骗哪家的小姑娘?还跟我说自己为情所困,还跟我说自己喜欢宁家的宁怜?还没事干调戏本宫……”墨灼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好像下一刻又要哭出来。
林熙“腾”的站起来,清隽的面容浮现一抹窘迫,一声一声的唤道:“灼姐姐,姐姐,姐姐,我们不提那些过去的事情了,我还活着,不是很好吗。”
“十年前阮家覆灭之后,墨都究竟生了什么?”她看着墨灼的眼睛,缓缓的问道,“我分明记得,幼时,你我与墨晔阳并无交际。”
墨灼沉寂的片刻,精致曳丽的凤眸染上一分幽幽的黑暗,开口道:“息南,本宫与墨晔阳,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身为北墨长公主,墨晔阳身为淑德皇贵妃的小皇子,都不受先帝宠爱吗?本宫小的时候,也万分奇怪,但,奇怪也没有用,先帝的心思本就极深,又是中年才登基,向来dúcái阴沉,你看,他不喜欢墨玦,墨玦就在冷宫长到九岁都没上国子监。”
“直到你……直到阮家没了,本宫不相信你真的死了,本宫知道,你其实经常去津风殿找墨玦,而墨玦,也相信你还活着,于是本宫想,那么多皇子之中,说不定他登上皇位,就能倾天下之力找回你。”
“所以,你选择帮墨玦。”林熙苦涩的说道,她以死亡为代价,离开了那个漩涡,但墨灼只能留在漩涡中心,为了不被漩涡所吞噬,以微弱的力量一点点改变着。
这样的墨灼,让她很是心疼。
“墨玦能登基,本宫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七年前,墨玦接替了听琴轩,上任琴女则教导我琴艺和武艺,成了我的师父,于是,我在师父云游四海之后,担任了听琴轩的琴女,可是我仍旧不懂,为何先帝,仍旧不在意他的皇女。”
“后来,墨晔阳找到了本宫。他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林熙反问,不,墨晔阳和灼姐姐不一样,绝不一样。
墨灼嘲讽的冷笑,想到那些过去,眼中充满恨意和阴冷:
“谁能想到,薄情寡义,视血脉情亲淡薄如水的先帝,其实是个情痴呢,他冷落皇后,坐视怡贵妃难产,赐死二皇子,却无比宠爱,溺爱着淑德皇贵妃,只因为我和墨晔阳的母妃其实是一个人,她是皇贵妃手下的侍女,先帝临幸母妃之后,觉得自己对不起皇贵妃,于是,在我和墨晔阳一生下来,先帝就溺死了我的母妃。”
林熙心中一震,灼姐姐的母妃的确没人知道,而且早逝,只留下墨灼一人孤苦伶仃的活着,若不是林熙需要一个年纪相仿玩伴,先帝为了笼络阮家,也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长公主。
“皇贵妃喜欢小孩子,因为墨晔阳是皇子,就留在了皇贵妃身边,而本宫,则被丢在了玉露殿,不闻不问……自生,自灭。”
“现在,你明白为何我会帮墨晔阳了吗?因为我们是真正血脉相连的兄妹,我们,只有彼此了,还好,你还活着。”墨灼说完,殷红如血的唇瓣妩媚一笑,只是微睁的凤眸中有些黯淡。
林熙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却感觉自己口中满是血腥的气息,她悲伤的说不出话来。
“五哥他,虽然白天装疯卖傻,虽然对皇位心有不甘,但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了。息南,本宫这些年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坏,比起你在漠南,应该好很多了,是本宫该心疼你,你不用为我伤怀。”
墨灼摸了摸林熙的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凤眸之中满是温柔妩媚,声音柔和的说道。
林熙摇了摇头,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墨晔阳,或许是在骗灼姐姐,但是她如果告诉灼姐姐除夕夜晚玉露殿生的事情,她真的能够承受吗?承受自己的兄长,对自己有luànlún之情?
林熙掩下眼底的异样,说道:“漠南,其实很好,很自由,我记得我还跟灼姐姐说过,让你当皇帝,我就去当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你看,不就是现在吗?”
“世事变迁,虽然很多东西都变了,但是,总有些真情不会因为时间改变,那就是你我之间的感情。”
墨灼握着林熙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凤眸璀璨夺目,风华绝代。
*
出了玄机处,林熙旁边跟着一名银甲黑衣的玄羽卫,两人一路前往教练场,至于墨灼,则留在屋内。
无奈,墨灼的眼睛仍是红的,而且周身的气息都和之前大不相同,两人现在在外人面前其实还是duóquán之仇,在朝堂上闹翻的模样,墨灼却已经没办法再仇视林熙了,墨灼就下个命令,躲在玄机处不出来了。
林熙打量了一下身旁跟着的玄羽卫,随后开口叫住他:“小兄弟,在下初来乍到,对玄羽卫不甚了解,不知你可否为在下解惑?”
那名玄羽卫被她叫住,回过头,自己手里就多了一锭金子。玄羽卫毕竟不是御林军,还是有几分节操的,那青年掂了掂分量,又觉周围没什么人,才小心的收到袖中。
青年恭维的说道:“林将军您真是客气了,您是咱们北墨的军神,能看得上玄羽卫,是玄羽卫的荣幸,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巴不得进息羽部呢。您想知道些什么,就吩咐在下,在下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熙心中知道,墨灼自从接管了玄羽卫这些年来,不但没有扩充人手,反而精简了数量,裁员了近一万人,加上现在的目的,熙南军,御林军,花无岸的花家军几方鼎立,玄羽卫早就没有从前卫军时期那样辉煌了。
墨灼身为统领,心中就视其为仇人,恨不得毁了它,怎么可能好好管制他们?
如今,除了极为稀少的墨灼死忠,大多数玄羽卫都成了费力不讨好,又没有正式编制的底层卫兵,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比起油水十足,各家都横插一脚的御林军差得远。
青年收下了金子,先是告诉林熙,自己名叫羽千七,这是玄羽卫独特的起名方法,从羽零一开始排,一直排到羽四万,除了前一千,若是有谁中间死了,资历不论,直接从新兵中替补上去。
因此,玄羽卫真正的精英,其实就是那前一千人。
大多数玄羽卫每天都有任务,根本不在驻地,在驻地的又都是闲人,墨玦给她个两万的编制,她今天能找出两千人,都算好的。
“那这些在驻军中的,都是些什么人?”
羽千七见林熙问了,便干笑着回到:“您知道的,咱们玄羽卫人手不够,不够久了,就有些人塞进来人占些名额,这些多了的人,有御林军的,有各路的精英,都自在惯了,不好安排,就一直在军中待着。”
林熙心中渐渐有数了,看来如今在军中的,都是一些有几分背景的纨绔子弟,她今天,大概只能在这些人里挑选息羽部的人。
忽然,一队几百人的队伍从侧翼冲出来,比起她平常见的玄羽卫多了几分凶煞之气,一路横冲直撞到校场上,校场本来闲散的玄羽卫一下子都站起来,敢怒不敢言的挪着地方。
“这些人是什么人?”这些忽然回来的玄羽卫,虽然比校场上的人整齐划一的多,却又比墨灼身边那些玄羽卫精英多出几分血腥和煞气。
羽千七一惊,小声说道:“将军,这四百人是卫军最早的老人了,本来还很多的,这些年出行任务,陆续都死了,剩下都是百字辈的,平常不轻易露面,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了……”
林熙面色一凝,视线锐利似寒刃,一个个的看向那满身煞气,面色阴狠的四百人,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找出十年前的熟悉面孔。
欠债,总是要还的,正如……杀人偿命!
两人已经来到教练场后方,只见巨大广阔的场地上已经站满了玄羽卫,但大多数都不是林熙之前所见到的那样冷冽精英,有的甚至军服都没穿好,就披着银甲互相依靠着,一副自由散漫的样子,除了衣服,与墨都街头的混混无异。
另一边,那四百名百字辈的玄羽卫和其他人泾渭分明,霸道的站在正中间的位置。
“将军,殿下给您的消息——”
清璇从一侧回来,脸上阴沉的将一张卷起封口的绢布递给林熙,她如今也覆上银甲,越显得身姿曼妙。
林熙抬眸,轻轻的打开绢布,墨迹未干,看得出是墨灼刚写下来的。
她看完,将绢布团成团塞入袖中,唇角一勾,笑容越寒冷起来。
灼姐姐真是懂她。
今日,所有在驻地臣玄羽卫都接到通知,息羽部组建要来挑人,但大多数人其实还抱着混沌度日的念头,根本没当回事,尤其是那四百名百字辈的卫军,他们忽然被墨灼叫回来,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作为曾经先帝的卫军,他们一个个都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如今,混成了玄羽卫的精英,自然有各方孝敬,根本不想加入息羽部。
毕竟这息羽部的统领林熙,是领兵打仗回来的将军,他们这些人虽然手染鲜血,但惯于在墨都作威作福,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安安稳稳的日子,奔赴战场?那不是送死吗。
熙南军那样喋血而归的军队,虽然一身荣誉,但他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
玄羽卫的人并不认识林熙,林熙三人又是从校场后方而入,因此,接到命令等待着的近万名玄羽卫一个个站在校场,等待许久,也没有看见谁来,愈不耐起来。
那个云麾将军林熙是不是在耍他们?如今已经是下午申时,这样的冬天,太阳一落山,此处就是一个巨大的迎风坡,林熙是想冻死他们吗?不然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出现?真当他们这群人是闲着无事做?
尤其是,站在这里等林熙不说,还要面对那忽然回来的,四百名煞气十足的百字辈玄羽卫,这百字辈的人恶狠狠的瞪着眼睛,甚至有人直接扯下他们身上的衣服,给自己穿上。
在场的玄羽卫,虽然都是些小有背景的纨绔子弟,但这四百人一直极其团结,他们也不过是些小家族,根本得罪不起,否则,也就不是混入玄羽卫,而是去当御前侍卫了。
即使心中埋怨,但这些人倒是都没有离开,就这样,七八千名玄羽卫一直在冷风之中,又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日光西垂,冬日的阳光极为刺眼,却一点也不温暖,好像能吹到人的骨头缝里,橙黄色的晚霞铺满大地,还伴随着越猛烈的寒风,校场上越来越冷了。
呼吸出的和气成白雾,他们一个个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烦躁,肌肉都暴跳起来。
“不能再等了!我要去问问公主殿下,她是不是在耍我们玩呢!让我们赶着任务回来,那个林熙却不出现,是诚心想祸害我们吗!”一个百字辈的人忽然说道,声音里是夹杂着的怒气和狠辣。
“对!老子不等了!谁愿意加入那个劳默子的息羽部?也就是某些毛都没长齐,来玄羽卫混吃混喝的小崽子想!咱们百字辈的人,只做先帝爷的人,绝不加入!”
另一个人怒声道,还充满嘲讽的看着周围站的腿都打起筛子的纨绔们。
百字辈的人虽然听命墨灼,但从心底也瞧不起她是个女子,所以其实和墨灼平时调遣的玄羽卫,并不是同一拨人,而那拨人,相对于是墨灼的直属,不在校场上。
“我们又没有犯错,如今无缘无故的站在这里一个多时辰,兄弟们,我看那云麾将军也不过是个无用之人,可能现在还在和殿下交涉……他就是来了,肯定也和这些百字辈的人一样,看不起我们。”一名文弱的纨绔丧气的说道。
虽然两方人势同水火,但那些纨绔还不敢像百字辈口出狂言那样嚣张,只是口头上小声抱怨着,既希望林熙能赶紧来,也心中恼怒着百字辈那些人的讽刺。
又有一道粗哑的嗓音,声音掩藏不住的阴森:“云麾将军林熙,也不过是在漠南打了几场胜仗,咱们卫军剿匪,除掉军门阮家的时候,他毛都没长齐!”
“在漠南他是平南王的上将军,回到墨都,就是一条龙也得给咱们盘着,如今,皇上让他当咱们的统领,随便挑人不说,他还将咱们就这样晾在这里,这要是传到其他百字辈兄弟们的耳中,咱们这张脸还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