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反转
周元宁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端王的时候。那个时候，端王虽然受了腿伤，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的伤，不是很重，太医也来瞧过，说好好敷几贴药就会好转。
也不知怎么的，端王的伤恶化了，好些天，伤口都不能愈合。太医用了许多法子，等到伤口终于愈合了之后，端王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能动了。
一个残缺的人，如何能上战场领兵杀敌！
端王性情大变，不再舞刀弄枪，变得像个文人，而不是一个将领。王景略也在一瞬间，长大了。
这是王家的一劫，也是王景略成长的开端。现在，王景略能独挡一面，也是因为端王的巨变。
周元宁和王景略讲的那些话，有隐瞒之处。她选择去江南，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季青临。
周元宁还记得，五日前，当她刚得到江南水灾的消息，季青临就出现在重华宫内。
季青临一副熟稔的样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坐下。
周元宁道，“国师怎么贵步临贱地了？”
季青临笑着说，“殿下这是不欢迎微臣了？”
周元宁道，“国师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季青临道，“微臣要是没这点本事，怎么协助殿下，登上高位？”
周元宁也不想兜圈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国师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季青临道，“殿下，江南大雨，您知道了吧？”
周元宁道，“孤也是刚得的消息，国师的耳报神倒是灵通。”
季青临道，“微臣知道的也不比殿下早多少。”
周元宁道，“国师何必自谦？”
季青临笑了，“微臣的确有些途径，不过，比不上殿下的路子宽。”
周元宁道，“国师到底想说什么？”
季青临道，“殿下，您不觉得，江南的大雨，是件好事吗？”
周元宁讥笑道，“国师，江南大雨，百姓受害，你跟孤说是好事？”
季青临道，“殿下，您现在，再呆在京中，怕是会出事吧。”
季青临的意思很明白，随着年龄的增长，周元宁的女子身份越来越难掩盖。能远离京城，不失为一个选择。
周元宁道，“孤就算到了江南，也不过一段时间，早晚都要回来的。”
季青临反驳道，“不，这次，殿下可以一直呆在江南。”
周元宁的心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意思？”
季青临道，“殿下应该早就察觉到，陛下的变化。”
周元宁看着季青临，等他继续说下去。
季青临接着说，“不妨告诉殿下，陛下的身子，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周元宁的心有些颤抖，“不会的！”
季青临很自信，“殿下要是不信，老天会给殿下答案。”
周元宁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季青临道，“殿下，国师这一脉，有许多密法，治疗殿下的法子，也是出自于此。”
周元宁道，“孤一直没问，国师这次回来，父皇到底知不知道？”
季青临笑得很大声，“微臣以为，殿下都忘了这件事了。”
周元宁道，“国师倒是说说，你是避着人，还是光明正大？”
季青临逐渐缓和下来，“微臣这次回来，是陛下的意思。”
周元宁道，“父皇找你？”
季青临的声音带着神秘的气息，“那个孩子，陛下是真的很满意。”
周元宁明白了季青临的意思，皇帝之所以找到季青临，是因为那个孩子。
周元宁道，“父皇都说了什么？”
季青临摇摇头，“人都死了，殿下知道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当不知道吧。”
周元宁也不想在这上头纠缠，接着问，“国师还能在京城呆多久？”
季青临道，“微臣其实应该早离开了，现在，微臣还在宫里，也是拖殿下的福。”
周元宁有些不明白，“此话，怎么说？”
季青临道，“陛下去了避暑山庄，这宫里的侍卫也少了不少。这些人，又有一大半，都在殿下这里，微臣的住处，更没有人在意了。”
周元宁道，“这么说，还是孤给你的机会？”
季青临道，“这是自然。想必，殿下在这段时间里，也做了不少事吧。”
周元宁仔细看着季青临，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季青临的手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他真的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周元宁情不自禁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国师，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季青临道，“殿下现在还不需要知道太多，您只要记住，接下来的两年，是最关键的两年。”
周元宁的声音很悠远，“还有两年的时间。”
即使季青临不说，周元宁也能从皇帝的脸色中得到答案。自从那个孩子死后，皇帝很长一段时间里，身体都处在一个危险的地步。即使后来稍稍好些，可是底子已经亏损，再加上章协也死了，一时也补不回来。
要是皇帝能好好养着，或许还能恢复。可是，这段时间，他都把事揽到自己身上，这样劳心劳力，如何能恢复？
可是，就算这样，周元宁也不会想到，季青临竟然会直白地说出两年这样清楚的时间。
季青临道，“殿下是聪明人，只要这两年，陛下找不到您的错处，您就能登上大位。所以，此刻，去江南，是您最好的选择。”
周元宁道，“国师考虑得可真周全。”
季青临道，“那微臣就谢过殿下了。”
季青临的话，像往平静的湖面丢下的一小颗石子，石子虽小，可当石子触碰到水面的时候，平静的湖面，还是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她已经不能再犹豫，只能大步地往前走。
朝廷商议了许久，都找不到一个好人选。这个时候，北疆又出了事，皇帝急得焦头烂额，只好让王景略先去北疆。
临走之前，王景略最后一次来到重华宫。他有些感慨，“你说我会去北疆，我都没想到，会这样快，我总以为，得入了冬，北疆才会有异动。”
周元宁道，“江南的水灾，大周知道了，北狄肯定也知道了。这个机会，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趁着大周抽不出人手，这个时间出击，不是挺好的吗？”
王景略有些伤感，“真是多事之秋。北狄也是不死心，我真想不通，他们每年都要来这一出，也不嫌累。”
周元宁道，“北狄人只会放牧，牛羊马匹是多，可你别忘了，百姓想要活下去，只有这些是不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东西，你觉得，北狄能有多少？”
王景略叹了口气，“我看啊，要是一直打下去，大周和北狄都会受不了，就没有一个好法子吗？”
周元宁道，“孤在等一个机会。”
王景略道，“什么机会？”
周元宁道，“北狄和大周的冲突，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想要解决，需要一个契机。”
王景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现在还不行吗？”
周元宁道，“慢慢来吧，就算现在能解决，孤提出的法子，父皇也不会同意的。”
王景略来了好奇，“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周元宁道，“该打的还是要打，告诉了你，你就会胡思乱想，还是算了吧，不如不知道。”
王景略觉得无趣，“算了，我不问了。”
周元宁笑着说，“等着吧，有了合适的机会，孤会去北疆的。”
王景略道，“你不去江南了？怎么还会去北疆？”
周元宁道，“自然要去，不过，有机会，孤也能去趟北疆啊。”
王景略不相信，“你诳我呢？北疆在哪，江南在哪，中间最起码有一千里，你以为，说去就能去的？”
周元宁道，“那你就在北疆等着吧，说不定，哪一日，你就会见到了。”
王景略只以为周元宁在说笑话，也不当回事，“这次去，我估计就不会轻易回来。”
周元宁道，“那你还成不成亲了？”
王景略摇摇头，“还成什么，这么短时间，我估计，六礼都走不完，我已经去退了亲，不想再耽搁人家了。”
周元宁道，“端王没有意见？这可是他帮你定下的。”
王景略道，“那天，我和他，说了许多。原来，很多事，我都不知道。都是父王在后头，帮着我的。婚约能解除，也是父王开的口，否则，怎么会这样悄无声息，京中早就闹开了。”
周元宁道，“父子两个解开心结就好。”
王景略有些感伤，“也不算解开了，只不过，我了解他更多了些，这么些年都过去了，缺少的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弥补的。”
周元宁道，“也算开了好头，等着吧，早晚，会好的。”
王景略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是啊，一切都会好的，你也一样。”
在王景略看不到的地方，周元宁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王景略能和端王缓和，自己和皇帝关系，却越来越紧张了。
皇帝回宫之后，没有传过周元宁去文渊阁，也没有让周元宁去上早朝。而且，今年的仙茗也没有送过来，仿佛在皇帝心里，周元宁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也不知怎么的，重华宫今日很是热闹，晚膳后，周元安也出现在重华宫内。
周元安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孟冬道，“九殿下，这里是有什么问题吗？”
周元安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孟冬笑着说，“九殿下，您到底在看什么？”
周元安掩饰道，“没什么，对了，皇兄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出来见我？”
孟冬道，“殿下在汤沐阁。”
周元安道，“去了多久了？”
殿外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是周元宁。
周元宁显然刚沐浴完，发丝还没有全干，“怎么了？”
周元安很是不满，“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周元宁道，“什么时候来的？”
周元安道，“我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周元安看到后头跟着的佩秋，一下子明白了，“哦，原来如此啊。”
顺着周元安的眼睛，周元宁知道他在想什么，“佩秋，孟冬，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殿中只留下周元安一人，周元宁才说，“别想太多了。”
周元安嗤笑道，“这有什么的，不过，我都没看出来，皇兄对一个比自己大的宫女，还挺宠爱的呀。”
周元宁皱着眉，“怎么说话的？”
周元安道，“反正，未来的太子妃是小门小户出生，等入了门，正好，把佩秋提上来，相信太子妃也不会反对。”
周元宁道，“都是谁教你的？”
周元安一脸的不服气，“你管谁？你的亲弟弟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跟个宫女厮混，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听到周元安的话，周元宁终于明白了，周元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好了，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元宁这样亲昵的话语，让周元安舒心了不少，“我看你在温柔乡里过得都快忘了外头的事吧。”
周元宁道，“你又听到了什么？”
周元安道，“你多久没去上朝了？”
周元宁道，“孤不是在养身子吗？能不去就不去了。”
周元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外头都快闹开了，你还这样悠闲。”
周元宁道，“能有什么事。”
见到周元宁这样不在意，周元安更气了，“你和父皇，到底怎么了？”
周元宁道，“还能有什么，不还是和从前一样吗？”
周元安道，“我都能看出来，你还能瞒谁？之前，你不去避暑山庄，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的，没想到，现在看来，还真是父皇不让你去。”
周元宁道，“别想这么多，做你的事去吧。”
周元安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我问你，你真的不担心？”
周元安的疑问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的局势，让他不得不怀疑，周元宁已经失去了圣心。一个失宠的太子，他的结局会怎么样，谁都不敢确定。
周元宁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周元安冷静地说，“皇兄，父皇召我去文渊阁了，还让我看奏折。”
周元宁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父皇必定有他的打算，父皇让你看，你就看吧。”
周元安急了，“你是真糊涂，还是在我面前装？你看看你的书房，现在，哪里还有奏折，父皇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