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缠绵
“阿若,实在太过缠绵了。”已经失了分寸了。
对不属于自己的男人,不应当如此。
观若进入屋中,迎面便是萧翾的这句话。
她下意识地想要给自己找借口,告诉她晏既一直以来都为她付出过什么。
告诉她他肺部有旧伤,是最受不得寒凉的。他用性命来护她,她至少可以为他做一点小事。
片刻之后,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必要同萧翾争执解释。
她给了她许多东西,也拿走了一些东西,她们之间有真情,有时间也有一些假意,这没有什么。
“大人说的不错,春雨如丝,向来缠绵。”
观若从雨中走回来,发丝之上,尽是圆润的雨滴,犹如清晨草叶上的露水。
萧翾朝着她招了招手,“不见卖杏花之人,倒是买了一篮兰花。今日上巳,阿若,你在外游春,玩的高不高兴?”
今日她哪里是出门游春的,分明是去城楼之上巡逻,遇见了不肯辜负春光的游人而已。
不是游春,倒的确是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所以她不想反驳萧翾。
萧翾随手取了一块丝帕过来,要亲自替她擦去发丝之上的雨水,才不过动作轻柔的擦了片刻,她便停下了手。
随手将那块绣着兰花的丝帕抛在了地上,伸手取下了观若发髻之上的那支红宝石发钗。
观若弯下腰,替她捡起了地上的那块丝帕。
发钗被拔去,她的发髻随着她的动作,如山岳倾倒,青丝都无声垂落在她面前。
她轻轻一拂,雨滴便没入这一片墨黑之中,再保持不了方才的美好了。
观若回过头去,以为这不过如从前一般,是萧翾的癖好,是她常常做的事而已。
可是她落在红宝石发钗之上的神色却是不对的。
见此发钗,如见故人。观若差点忘记了,这是文嘉皇后所有之物,而文嘉皇后,正是萧翾的故人。
萧翾问着她,“这是今日晏明之送给你的?”
观若的目光落在萧翾的手上。她的手上总是如有寒气,不知道会不会将发钗也冻结。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是梁宫城破那一日,袁姑姑簪在我发髻之上的。”
“它其时已非文嘉皇后所有,是为她所有。”她至今也不知道,她是要用它唤起高熠的什么回忆。
萧翾冷笑了一下,“袁静训,是个很聪明,很有手腕的人。我听过她的名字。”
“高烨就是先帝那个巧舌如簧的袁氏贱人的儿子,她蒙骗了我的姑姑。”
袁氏贱人,也就是袁静训的姑姑。
“我应该那时就捏死她的,就好像数月之前,我该捏死袁音弗一样。”
这听起来,又是一段早已经褪了色的深宫故事。
观若只是在惊异,袁姑姑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女官而已,说起来,谁又都认得她。
而且都憎恶她。
观若向萧翾提问,“大人认得这支发钗么?”
她不必任何的提醒,隔了这么多年,仍然认得它,可见它曾经是重要过的。
它承载的那段岁月,令文嘉皇后在后来的日子里时常独自一人对镜喟叹,那么那段往事,作为文嘉皇后好友的萧翾,又有没有参与过呢?
萧翾仍然在欣赏这支发钗。
“我当然认得它。当年铸就它的草图,甚至是我亲手绘就的。”
“这是冯眉瑾的父亲冯长津当年赠给晏衡的定情之物,我怎会不记得?”
他是那样珍视她的,知道自己不懂得女子所爱的东西,求到了她面前来,想要她帮忙挑选。
偏偏那时候,她又是最多事不过,喜欢热闹的人。
她顾不得观若的震惊神色,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上面的牡丹花是‘虞姬艳妆’,是冯氏的家徽。”
“这一块红宝石也是当时的冯长津倾其所有才换回来的,给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只可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终究跟了高熠。
为了所谓的理想,为了所谓的爱情。
“冯长津真是傻,就是这样,也还是忠心耿耿的在为高熠办事。”
就是因为这样,她后来才渐渐的断绝了和他的联系。她看不起他。
“可是男人……呵呵,高熠的心眼便如针眼一样小,你以为他执意要灭掉冯家,跟这件事会没有关系么?”
都是有关系的,他永远都介意着冯长津曾经对晏衡的惦念,介意着他们曾经差一点就定下了婚约。
他是天下之主,怎能容许自己妻子身上有这样的污点?
尽管到了后来,晏衡身上最大的污点,便是造反的娘家,是他亲手造就的。
他还以为自己是好心要给晏衡留下一条命,留下他们孩子的命,这是他身为君主的仁慈。
可是一朵花都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养在花瓶之中,就是再精心照顾,也不过是日渐枯萎的命数。
晏衡不会等着别人来宣判她的命运,哪怕是败走乌江,她也要做自刎的项羽,不会给她身后那些追兵一点嘲笑她的机会的。
观若垂下了眼,“我从前倒是听说过一些谣言,说文嘉皇后曾经与冯家的那位大人定过亲。”
她真以为是谣言而已,谁知道竟是真的。
她和晏既一心以为这支红宝石发钗是文嘉皇后心爱之物,原来也不过是她年少时候一段失败的感情。
伏珺说她后来常常对着它叹息,她是否也曾经后悔过,不该同高熠这般薄情寡义,刻薄寡恩的人在一起。
看着自己的爱情和理想,在多年之后全都血溅三尺,一生成空。
若是她当年坚定地选择了冯长津,是不是过往的一切都会变的不同。
高烨的命运,萧翾的命运,晏氏的命运……这世间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不知道晏既和伏珺若是知道这件事,又会怎样想。
萧翾定定地望着观若,“不会有人传这样的谣言,高熠不会允许。”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除却像我这样的世家高门出身之人,其他人全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不该是你这样年纪的人能听到的事。是袁静训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