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鲜红粘稠的鲜血疯狂的从她肩头涌了下来,那生生撕裂皮肉的剧痛让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夏秋潋蜷缩在地上,双眸无力的睁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一个呆滞的木偶,她的脖颈上半边身子都沾满了腥咸刺目的鲜血。
那支尾部带着白色羽毛,约莫手臂长度的利箭,几乎贯穿了她的肩头,锋利带着沟槽的箭头上,还勾着几丝猩红的血肉。
殿下。
李凤游意外的看着不远处,被射中已经倒下了的夏秋潋,心中一跳,连忙抬头看向燕挽亭。
燕挽亭面无表情的站在树下,远远的望向夏秋潋,双眸没有一丝温情怜惜,仿佛那躺在地上若是再不救治,就快濒死的人,不过是个陌生人。
李凤游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燕挽亭,她觉得今日的殿下,似乎又变了个模样。
她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殿下偶尔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阴郁冰冷,就连看她的眼神,都会带着猜忌和防备。
可那往往都只在一瞬,一闪而过的陌生过后,燕挽亭依旧是她熟悉的那个殿下,嬉笑怒骂神态行事,都是她熟悉的风格。
李凤游不太明白燕挽亭的变化。
可就像她有些关于叶诏音的事不会告诉燕挽亭一样,燕挽亭关于自己性情的变化,也不曾告诉李凤游。
只是曾在一次午睡醒来时,对李凤游黯然提起过一次。
殿下说,她做了一个很长很痛苦的梦,就算梦醒了,有时也依旧会感到怅然若失,仿佛自己还沉浸在那个梦里无法自拔。
今日的场景何曾的与上次殿下受伤相似。
那时,殿下与她说,在姜国将那个名唤夏秋潋的女子杀死。
于是她埋伏在山路上,将利箭对准了那时还不是献妃的夏秋潋。
可是箭射出去了,殿下却出乎意料的替夏秋潋挡了。
说要杀夏秋潋的是殿下,要救她的又是殿下。
回到宫中的时候,殿下又对献妃亲昵有加。
李凤游愈发不懂了,她不懂燕挽亭对夏秋潋到底厌恶还是欢喜,也不懂,燕挽亭是想让夏秋潋活,还是死。
殿下,若是不及时救治的话,献妃娘娘怕是...
李凤游到底还是忍不住,她心底似乎觉得燕挽亭并不想夏秋潋死去。
他在。
燕挽亭低喃一声,她的目光从夏秋潋身上挪开,冷冷的看向另一处方向的深林中。
可影卫并未有消息。
李凤游双眸敏锐的看向燕挽亭望去的方向,皱着眉头道。
或许,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狡猾。
燕挽亭的眸子染上了一丝猩红诡异的血色,她的唇角一点一点的挑起,露出了一丝好战的笑意。
殿下,我们怕是已打草惊蛇了,不若先救下献妃娘娘吧。
李凤游竟破天荒的担忧起了夏秋潋,她不时的看向夏秋潋,密切的关注她的动静。
洒下的一片月光下,夏秋潋气若游丝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不过几个呼吸间,身上那件洁白的宫袍几乎已被鲜血浸透,肩头的剧痛和鲜血不断的流失,只让她愈发的感觉到刺骨的冰凉。
要死了吗,或许吧。
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如何会怕死,只不过....
是她吗。
是燕挽亭吗,是那个和她一样,从地狱生生爬回来的燕挽亭吗,那个恨她入骨的人。
将她引出,再射杀她。
可如何要这么麻烦,若是燕挽亭想杀她,便有无数次机会能悄无声息的将她杀了。
又何至等到现在。
不过,若真的是燕挽亭,真的是她对自己动手,死在她的手里。
那对夏秋潋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本就是她欠燕挽亭的。
只是为何,心底还是有些不甘,还是有些苦涩呢。
或许她还是想,想在看看燕挽亭,想问问她,若是我死了,你可否原谅。
眼前最后的一点光亮都慢慢消失了,夏秋潋的双眸闭上了,她仿佛蜷缩在冰冷的雪地一样,刺骨的冰冷始终围绕着她,没有一丝的温暖,肩头的剧痛,痛着痛着就麻木了。
夏秋潋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从她身体里淌出的血液,就是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似乎是感觉到了夏秋潋的虚弱,李凤游微微皱着眉头看向燕挽亭。
殿下,他怕是已经走了。可若是再耽搁下去,献妃娘娘怕是撑不住了。
本宫倒不信,他能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这。
燕挽亭双目猩红,她死死的盯着那处黑暗的深林,身体已在微微颤抖,却还倔强的咬着唇,仿佛在与一个她看不见的人对峙。
那殿下忍心看着献妃娘娘死在这吗。
李凤游那幽幽的问询带着几分无奈和惋惜。
燕挽亭愣住了,此时,她眸中的血红才一点点褪下,她回头看向夏秋潋。
她看着那个躺在血泊中,已经一动不动了的女人。
忍心嘛。
燕挽亭有些讽刺的挑起唇角。
不过凤游说的对,他不会再出现了,若是她固执的继续等着,夏秋潋就该命丧黄泉了。
殿下?
走吧。
在李凤游的呼声下,燕挽亭终于还是开口了。
夏秋潋无法睁开眼,却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了她。
扶起了她,将她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忍心吗。
那低低的轻喃声,在她耳边响起。
或许吧。
第66章 哦豁!
人活一世,为的是什么,夏秋潋不明白。
她白活了一世,到死都没想明白,上天眷顾,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却还是没想明白。
前世是为了姜国,被江询言蛊惑欺骗,到了今生,却还是无力回天,仍然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燕挽亭带夏秋潋出行宫,被刺客行刺,原本三天两夜的狩猎,一天就结束了,燕皇下令众人回朝。
宠妃在行宫附近,在戒备森严的狩猎场被刺,加上之前燕长陵被行刺,燕皇愈发恼怒,下令彻查。
大张旗鼓的禁军,封禁了狩猎场,开始搜查。
太医们不停的出入景翎宫,从房中端出一盆一盆被血染红的血水,青鸢和绿阮站在门边拥在一起不停的啜泣。
夏秋潋的伤很重,再加上被公主殿下发现时,已失血过多,陷入了昏厥中。
就算是包扎了伤口止住了血,却还是无法苏醒,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躺在床榻上,仿佛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损一般。
燕挽亭站在房内,隔着太医的身影看着床榻上的夏秋潋,薄唇轻抿,双眸茫然空洞。
燕皇当她是受了惊吓,温声劝慰她回去歇息,燕挽亭只是摇了摇头,便一言不发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燕皇叹了口气,吩咐太医务必治好夏秋潋,又下口谕请了辞前辈来。
了辞领着身后背着药箱屁颠屁颠的福安,一进门,就将房内所有的太医一股脑的赶了出去,也不理会他们的埋怨,当着燕皇的面,叫福安把门紧紧闭上了,就连看,也不给他们机会看。
细心的观察了一下伤口,了辞便心中有数。
了辞三下两下,就将原本包扎好的绷带全部拆开,嘱咐福安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玉瓶,然后将里面淡绿色的液体,涂在了夏秋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伤的的确重,就算醒了,身子也会大不如前。
了辞的话,让燕挽亭楞了楞,她终于抬起了步子,走到了床榻边。
夏秋潋黛眉紧蹙,面色苍白如纸,那张总是清冷淡然的面容上,是隐忍的痛苦,她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额角的冷汗已湿了发丝,却紧咬着唇瓣,不肯发出哪怕一声低吟。
她胸口起伏微弱,仿佛一下秒就会停止。
她的伤口更是让人愕然,娇嫩雪白的肌肤上,一个一指大小的血洞几乎贯穿了整个肩膀,翻起的皮肉苍白可怖。
燕挽亭皱着眉头偏头不去看夏秋潋,她后退了两步。
父皇,儿臣有些累了,先回宫歇息了。
燕挽亭匆匆离开了,她神色慌乱,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
她一出门,李凤游便跟上了她的步子。
燕挽亭走的极快,李凤游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殿下。
到了一处无人的亭落前面,李凤游终于叫住了她。
凤游,你觉得我残忍吗。
燕挽亭握紧双拳,目视前方,她的面容有些疲惫,双眸中蕴着复杂神情。
若是如殿下所说,献妃娘娘果真是细作的话....
李凤游有些犹豫的开口。
凤游,我倦了,回宫歇息吧。
燕挽亭疲倦的挥手止住了李凤游要说的话。
夏秋潋一直未醒,尽管了辞已经帮她包扎好伤口,她却仍在昏迷中。
燕挽亭第二日在她床榻边守了许久。
青鸢和绿阮如今对燕挽亭的态度,甚是恶劣,青鸢更甚。
她也不管燕挽亭是什么身份,总是板着一张脸,燕挽亭在夏秋潋床榻边待上许久,也不见她端上一杯茶水。
竟还当燕挽亭不存在一般。
绿阮教训她,她也不听,红着眼瞪着燕挽亭。
都怪她非要把小姐带出去,小姐才会受伤,小姐她那么柔软受了那么重的伤,福安说小姐日后就算是醒了,恢复了,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小姐身子本来就不好。
青鸢,这也怪不得公主殿下,要怪也是怪那胆大包天的刺客,你怎能对公主殿下这般无礼,还不快给公主殿下跪下赔礼。
绿阮惶恐的看着燕挽亭,拉着青鸢就要跪下。
现在小姐还躺在床上未醒,若是青鸢得罪了公主殿下,就算是被罚,也无人能护着她。
我就不,就怪她,就算斩了我,我也怪她。
倔脾气一上来的青鸢,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抽抽搭搭委屈的抓着夏秋潋的手,埋怨着燕挽亭。
绿阮,你带青鸢下去歇息,这里本宫在就好了。
好在燕挽亭并未将青鸢小丫头的失礼放在心上,只是唤绿阮将青鸢带下去。
闹腾的青鸢和绿阮终于走了,关上门,房间内就剩燕挽亭和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夏秋潋。
燕挽亭缓缓走到床榻边。
夏秋潋穿着一身白色亵衣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燕挽亭伸手轻轻的抚过她的额角。
秋潋,可怨我。
燕挽亭动作轻柔,双眸神情复杂。
不过你若是怨我,也是应该,因为我也同样,怨你,恨你,憎你。
我本可早早就杀了你,除我心魔,可我又不甘让你那么快死。对你来说,死,不过是解脱。我怎可让你解脱,我要让你看着我,每日看着我。让你享受我的眷恋,我的好,让你无法释怀,我还要用你,引出江询言。
你可知,昨日你爱着的那个男人也在场,他看着你受伤,看着你濒死,却还是不肯现身。看看,这就是你为他做了一切的男人,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最后是如何对你的。
秋潋,这一世我不会放过你,你再无法抉择自己的生死,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要把你困在我身边,永生永世,无法挣脱。
燕挽亭的抚摸轻柔,唇角笑意也依旧温和,双眸却染上了寒意。
秋潋,你逃不开了。
第67章 若是有来世!
醒来之后的夏秋潋许久都未曾见过燕挽亭了,听闻再过半月就是燕皇的寿诞,燕挽亭着令和太子殿下一同准备。
再者,还有一事。
就是陈妃娘娘的病情加重了,前两日还在殿中晕倒过去。
自小由陈妃娘娘抚养长大的燕挽亭自是要在床榻边照料,尽孝的。
燕挽亭不来,夏秋潋便松了口气,她现在并不想见到燕挽亭,她不知如何面对。
是责备埋怨她将自己一人丢弃在漆黑的深林,任由自己如同靶子一样,被人刺伤。
还是质问她,那日是否是个圈套,自己只不过是乖乖走进陷阱的诱饵。
又或是,问她,是否同自己一样,做过一场大梦,醒了之后便多了一世的记忆。
夏秋潋一日一日的端坐在书房,捧着那一本本厚重的古籍,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丝忧愁,她总是轻轻咳着,肩头连带着胸口都一同疼了起来。
肩头的伤还未好,仿佛已经溃烂了一般,每时每刻的疼的让人想要掉眼泪。
平日里,来给她换药的,是福安。
小太医近日严肃了许多,背着药箱,扶着大大的官帽,一进门就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教训青鸢和绿阮。
娘娘身子不好,本就要静养,怎的总是爬起来。
我们拦不住。
青鸢委屈的扁着嘴解释,还不忘转身对着夏秋潋理直气壮的道。
娘娘,您看福安太医说了,您要静养,下回您要起身,我们可不让了。
总是躺着有些烦闷。
夏秋潋放下书卷,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笑。
献妃娘娘,你这身子本就不好,这次又受了重伤,该好好休养休养。您看您才是如花的年纪,身子就这般不好,日后怕是要像陈妃娘娘一样,一条命得用药吊着。
福安不同别的那般对陈妃娘娘的病痛避而不谈,倒是就这么拿出来当例子给夏秋潋提。
夏秋潋一听福安提起了陈妃,便敛下眸子,轻声问道。
这些日子本宫没有去给陈妃娘娘请安,不知陈妃娘娘如今可好。
福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不好,是大大的不好。陈妃娘娘的身上的病,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这些年,靠着宫里的太医用最珍稀的药材吊着命,能活到如今,已是让人难以想象了。连师父都说,陈妃娘娘就是让她来治,也只能到现下了。
夏秋潋一双玉手轻轻攥紧。
那,陈妃娘娘如今可是...不妥了。
福安左右看了看,眼珠子咕噜咕噜灵活的转动,终于压低声音惋惜的说道。
宫里的太医都知道,没多少时日了。
青鸢和绿阮在一旁,偏着头瞪大眼睛侧头偷听着。
皇上和公主殿下其实心里都知道,所以这几日,都一直陪在陈妃娘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