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章 外公

  第二天清晨，季云婉就启程去了望城市，秦琰本来也想跟着，但被季云婉拒绝了，让他老老实实呆在海云好好工作，没几天就会回来了，最后秦琰讨价还价，以达成每天视频通话的要求才作罢。
  刚到顾家，就看见顾家的远近亲戚们在客厅，每个人都脸色严肃，就连小孩子都安安分分地坐在沙发上。
  管家将季云婉带到顾老爷子的房间。
  房间内照样围满了人，所有人都静默地注视着病榻上的顾泓书，空气中弥漫着沉肃的气息。
  顾清秀红肿着眼睛，见季云婉来了，将她一把拉过来，往病床前推了推，“爸爸，阿湘来了，阿湘来看你了。”
  顾泓书费力地将脑袋转过来，看见季云婉的一瞬，他笑了起来，很是慈祥。
  “清秀，你又说胡话了，这不是阿湘。”顾泓书缓缓抬起枯瘦的胳膊，握住了季云婉的手，“这是婉婉啊，她小的时候，你还带我偷偷去看过她，你不记得了吗？”
  兴许是去世前的回光返照，顾泓书不再糊涂，他那如树皮一般干枯的脸上，堆叠着层层褶皱，他虚弱得连喘气都费劲，但这并不能阻挡，他眼神中的幸福而又快乐的光。
  “你……来看过我？”季云婉低下头，原本做了无数心理建设的她，还是猝不及防地心酸起来。
  她不知该惊讶顾清秀的所作所为，还是该惊讶顾泓书竟然见过她。
  “我去过的，你那时候好小，一点点大，踮着脚在花园里摘花。”顾泓书说着，眼睛湿润起来，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来，“好孩子，长大了……长大了……你跟阿湘，真的很像……”
  顾泓书伸手抹泪，呜咽地哭着。
  “婉婉啊，你受苦了，我做了太多错事，当初……我就该把你和阿湘接回来，阿湘……我的阿湘……”
  顾泓书忽然开始喘不上气，他那双盛满悲伤的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季云婉身上。
  顾清秀紧抿着嘴唇，眼眶通红，呼吸颤抖。
  “爸爸！”顾清灵扑在床前，痛哭不止。
  季云婉怔怔地看着他，双手不由得紧握着他枯瘦的手，终于红了眼眶，“外公……不要……走……”
  顾泓书听见她这一声外公，脸上再次爬满苦涩的笑，他一面喘气，一面颤抖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塞进季云婉的手里。
  “好孩子……好孩子……外公什么都没为你娘俩做，这是……这是……这……”
  顾泓书说不上话，在用力闭眼之后，似乎艰难地强撑起了最后的意志。
  他的手紧紧握住季云婉的手，“婉婉，以后嫁人，要挑好的，有……什么难处，就找……找你大姨，这是……我给你的，要好好拿着，好……好不好？”
  季云婉攥着信封，咬着颤抖的嘴唇，将眼泪都吞回去，她用力点头，“好。”
  “不要怕，我会……保佑你的……”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季云婉感觉他的手微微一松，而她的心，也像从空中，坠落到无边深渊。
  她起身，手中攥着信封，木然地出了房门，她感觉自己与周遭世界隔了一层玻璃，身后回响着一室哭声，对她来说，好似十分遥远。
  季云婉走过长廊，盯着洗手间的标致愣了好久，才缓缓推门进去。
  她将门上锁，徐徐蹲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双手死死攥着臂弯，好似在竭尽全力克制着什么，良久，才传来隐忍而压抑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