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光 第152节

  苏皇后看了一眼孩子,“那大皇孙日后如何是好?要对外公开是沐儿的孩子吗?”
  裴烬将过继一事说了,“父皇已允准了这样办。”
  苏皇后点了点头,“也好,沐儿也真是,往后有事可不好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早些说了,也免了你们受苦,我们还不就盼着你们几个孩子好。”
  苏皇后与贤妃情同姐妹,对裴沐也是十分关照,整个皇宫,皇子公主不少,可苏皇后除去对自个的两个孩子放在心上,也只有对裴沐关心一二了,她与贤妃在后宫互相搀扶,与旁人斗了半辈子,可不就是盼着几个孩子平安顺遂。
  裴沐忙拱手应下,“母后所言,儿臣谨记在心,往后绝不会再犯糊涂了。”
  裴沐也不曾想到三哥会如此帮他,这件看起来颇为头疼之事,这样快便被解决了,他都不知该如何谢三哥。
  贤妃与苏皇后本就嫌后宫无趣,便将大皇孙留下了,好在大皇孙也不哭闹,乖巧的很,为了裴沐与齐明慈的往后,齐明慈便不得不狠心与大皇孙分开一段时间了。
  大皇孙之事办好,裴烬回到紫宸宫,回禀了最近上京的布防情况。
  泰和帝递了个折子给他,“巫濮国使臣巫濮空不日到京,可才递上折子,说是想要求娶一位公主和亲。”
  裴烬紧蹙眉头,“巫濮国弹丸之地,居然还敢肖想大豫的公主,白日做梦。”
  他看了眼折子,递还给了内侍,“父皇,起初巫濮国说的是巫濮格亲临,临时反悔派了个使臣来也便罢了,还想和亲,绝不能答应。”
  如今宫中适龄待出阁的公主只有明康与明乐,即便明康是废后之女,裴烬也不打算送她去和亲,若想要明乐,那就得看看巫濮格有没有这个胆子。
  第198章  皎皎是我的极乐
  裴烬从紫宸宫出来便遇到了明乐,鬼鬼祟祟的,瞧见他连忙招手,小声道:“哥哥。”
  “你找父皇?”裴烬走上前。
  明乐却把他拉远了点,到了宫墙角下,神神秘秘道:“哥哥,我找你。”
  “找我何事?”裴烬睇了她一眼,“又犯事了?”
  方才瞧母后的样子倒不像是生气,母后与贤母妃应当在逗弄大皇孙才是,哪里有闲心来生气。
  “没有,”明乐鼓了鼓腮帮子,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像是在措辞,“哥哥,我听说巫濮国想要和亲,求娶大豫公主是吗?”
  裴烬点了点头,“是有此事,不过你不必忧心,我不会让你去和亲,把心放回肚子里便是。”
  裴烬一直觉得让女子去和亲是一个国家颓势之初,一个女子,好端端的嫁去千里之遥的异国他乡,还不知要受多少苦楚,若是可以,谁又愿意呢,自古以来,怕是从未有哪个和亲公主是自愿的。
  大豫还从未有过公主和亲的先例,前朝在晚期倒是常常和亲公主,可不仍旧被大豫吞噬了。
  若是大豫式微,即便和亲十个八个公主也无法阻止旁人的狼子野心,若是大豫强大,即便不和亲,也无人敢冒犯。
  别说只是小小的巫濮国,即便是回丹要公主和亲,他也不会答应,一个女子哪能维持什么百年和平,不过是白白付出罢了,他宁愿自个上战场拼杀,也不想用女子去换取安宁。
  国家大事,怎能将压力都搁在女子身上。
  谁知明乐听了却摇了摇头,“哥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说来听听。”
  “我想去和亲。”
  “你说什么?”裴烬紧紧地蹙着眉心,“明乐,莫要胡闹!”
  “巫濮格只是想要一个公主作为人质罢了,不是真心想用和亲换取和平,他若是真心,就该嫁一个公主过来,你是大豫嫡公主,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你若是和亲,大豫将会十分被动,你别说傻话。”
  若是明乐在巫濮格手中,来日即便裴烬手执刀枪去拼杀,可为了明乐,到底是束手束脚,怕伤了明乐,裴烬绝不会答应。
  “哎呀,哥哥你别急,我不是真的想和亲,我只是想利用此事做个文章,”明乐也不卖关子了,“父皇一直都不答应我和江哥哥的亲事,江哥哥又一直不来提亲,我想若是我说要去和亲,父皇是不是就会答应我与江哥哥了,江哥哥也会来提亲。”
  明乐又不傻,才不可能去和亲呢,更何况大豫也没到大厦倾颓,需要公主和亲的地步,她从母后那得知此事后想了一夜,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裴烬险些被她吓死,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明乐的后脑,“你这个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还有没有点出息,江浸月不来提亲,你身为公主,难不成还求着提亲吗?”
  明乐摸着脑袋,努了努唇,“我没求他啊,所以才想用计逼一逼他。”
  “若是他当真不来求亲呢?你话都说出口了,难不成真要去巫濮国和亲?”裴烬眉心皱成川字,看着明乐对江浸月如此费心,忽然便明白了父皇母后为何对他如此恼怒了,自家的孩子都是心头宝,可是一腔心思都在别人身上,哪能不气啊。
  怎的明乐好端端就会喜欢上江浸月那个冷血无情的人呢?明乐都跟在江浸月后边跑了多少年了,可是江浸月对她并无表示半点旁的情愫,这还不够明显吗?何必要再用自个的亲事去赌。
  “怎么可能,他若当真不来,不是还有哥哥嘛。”明乐讨好似的抱着裴烬的胳膊撒娇道:“哥哥,你就帮帮我嘛。”
  裴烬的脸拉的老长,委实不想帮她,“明乐,男女之间,女子太主动会吃苦的,你身为公主,要什么男人没有,何必在江浸月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明乐是大豫最为尊贵的嫡公主,别说是一个男人,就是开个后宫养几十个,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浸月到底哪就入了她的眼了。
  “他不是歪脖子树,可我就是喜欢他啊,从小我就喜欢跟在他身旁,如今想让我撒手,我如何做得到啊。”明乐咬着唇瓣,“哥哥,倾慕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你对嫂嫂不也是如此吗?”
  哥哥遇到嫂嫂的时日还不如她遇到江浸月的时日长呢,都能闹出如此轰轰烈烈一场姻缘,她也绝不会轻易放手。
  裴烬被她说的一噎,喉结上下滑动,劝着:“明乐,可我与你嫂嫂也是我先主动,在你与江浸月之中,你一直在主动,会很累的。”
  当真是孽缘,明乐身为公主,在亲事上本是最随心所欲的,可偏偏却要遭此一劫。
  “哥哥说的我都懂,可我就是喜欢嘛,”明乐仰起头哀求着,“哥哥就帮我这一次吧,若是这一次江哥哥还是不肯,那便算了,我也不缠着他了。”
  心仪一个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许她撞了南墙就回头了呢。
  她已及笄,父皇母后都说想要为她挑选驸马,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成亲,而是选定之后要吩咐驸马家中好生教导,别闹出了丑闻,例如通房丫头这样的事,寻常人家儿郎到了年纪便会有一两个通房,可是驸马却不能有,更别说妾室了,因而要早早的定下驸马人选。
  驸马还要学习宫中礼仪规矩,顺带考量品行,培养感情,再过几年下嫁,未免挑出的驸马有差池,一般会同时挑好几个,最终选下最为合适的那个。
  可是为着江浸月,明乐一次次的拒绝父皇母后,她当真是心仪他的。
  裴烬看着明乐,满脸无奈,“罢了,那你可得答应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是金枝玉叶,何苦要上赶着,多的是好儿郎求娶你。”
  “嗯,谢谢哥哥。”明乐心满意足,心中默默地盼着,江哥哥可得上道啊。
  为着此事,裴烬不得不出宫去了趟荣宣伯府。
  江浸月恰好要出门,瞧见裴烬不免诧异,“殿下这个时辰来访,还真是稀奇。”
  果然如江浸月所想,裴烬也只有在进不去程家时才来他这,如今与信阳郡主和好如初,早已忘了他这个人了。
  “进去说。”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晓得,要不然假的也会被传成真的。
  两人来到厅堂,小厮上了茶后退下,整个荣宣伯府也没几个小厮随从,是整个上京最为安静的府邸。
  “殿下近日不是在忙巫濮国使臣入京之事,怎有空来寒舍。”江浸月端起茶盏,微微撇开茶沫,正要入口。
  裴烬扫了他一眼,“孤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巫濮国想求娶一位大豫公主和亲。”
  江浸月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茶沫滴到了干净的衣裳上,一点嫩绿色,在白色的衣裳上十分突兀,不过霎时江浸月便恢复了原状,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抽出帕子。
  “殿下想来不会让公主去和亲,又何必为此烦恼。”江浸月低着头细致的擦着衣裳。
  他了解裴烬,裴烬绝不会将女子推出去阻挡战火硝烟,更何况是自个的妹妹。
  “孤原本是不想让公主去和亲,可明乐不知为何,却偏生说愿意去和亲,唉,孤也是为难啊。”
  江浸月擦着衣裳的手顿了下,抬眸看了一眼裴烬,“殿下何出此言?明乐公主想去和亲?”
  绝不可能,谁都晓得和亲不是个好去处,明乐好端端的怎会自讨苦吃。
  “对啊,明乐方才与孤说,她作为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本该为大豫付出,理当为了大豫百姓安宁前往巫濮国和亲。”裴烬紧紧地皱着眉头,“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烦忧啊。”
  裴烬发觉自个真是谎话说的越发圆溜了,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许是在皎皎跟前练出来了。
  “殿下不答应就是了,巫濮国狼子野心,此次来朝贡没安好心,怎能将公主嫁去巫濮国。”
  江浸月将帕子收进了袖子,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明乐在做什么呢,她不是……
  “唉,江浸月,你不是不知道,明乐心仪你,可你又不心仪她,我晓得明乐给你造成困扰了,时常烦着你,若是明乐和亲,你也清静了,再无人扰你,多好的事。”
  江浸月那张向来挂着温润笑容的面庞逐渐变得冷峻,“下官并不觉着公主烦,能得公主青睐,是下官之幸,殿下万万不可答应公主,来日大豫若与巫濮国开战,公主夹在中间,势必会受苦。”
  裴烬摇了摇头,“孤已劝过,可也劝不了,明乐心意已定,连父皇也被气得不轻,她的性子本就执拗,若不然也不会一直缠着你,父皇早说要为她挑选驸马,可为了你,她一次次推拒,如今看着,怕是对你死心了,便想眼不见为净,离开大豫,便得安生。”
  江浸月听着面色越发难看,即便在极力克制,可丝丝情绪还是外露了。
  “那殿下当真要送公主去和亲吗?”江浸月不信。
  “孤自然不想,这才来找你,盼着你劝一劝明乐,你的话,她大抵是会听的。”裴烬偏头看了一眼江浸月,相交多年,江浸月的神色瞒不过他。
  有些人就是爱嘴硬。
  “连殿下的话都不听,下官又有什么法子。”江浸月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那便罢了,”裴烬起身,“既然你我都没法子,那就让她嫁去吧。”
  “殿下。”江浸月跟着起身,皱着眉心,“殿下不可如此,明乐公主不能嫁去巫濮国,西疆迟早再起战事,公主去了巫濮国性命危矣。”
  “孤岂能不知,这话你与孤说无用,还得去和明乐说,孤还有事,先走一步。”裴烬摆了摆手,不欲多言,背着手离去。
  江浸月站在厅堂,半晌都没回过神,明乐当真要去和亲吗?
  *
  裴烬半下午回到程家,瞧见程筠几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摆了张大桌子,满桌子的东西。
  “这是做什么?”
  “殿下回来了,”程筠晃了晃手上的竹篾,“我们在做花神灯,后日就是花朝节了。”
  扬州风俗,花朝节那日要做花神灯悬挂在院子里,亮至天明,会得花神娘娘庇佑,她也是待着无趣,便想到与大家一起做几盏花神灯。
  “想要花灯买两个便是,怎的还自个动手做起来了,裴瑜呢?”裴烬拉着杌子坐到程筠身旁。
  “小瑜去练武场练武了,爹爹在教他。”程家是习武世家,练武场可不小,她去瞧了一眼便回来了。
  “花神灯要自个做的才有诚意,我在屋子里待的都要发霉了,出来晒晒太阳。”
  裴烬拿起油纸瞧了眼,“是快到花朝节了,上京有花朝节吃百花糕的习俗。”
  大豫的花朝节在每年的二月十五,天气转暖,大地回春,百花竞放,程筠的胎也满了七个月。
  “想不想出去踏青?去城外走走,现下外边很是热闹。”裴烬看她也有段日子不曾出门了。
  程筠手上的动作停了,偏头瞧了一眼裴烬,“想倒是想去,可如今有些不便,肚子大了,腿脚不方便。”
  哪会不想出去啊,屋子里再好,院子再大,也不如外边一望无垠的天,只是身有负累,也只能想想。
  “你若是想去,我来安排,去个平坦点的地方走走,出不了事,总是待在院子里你也不悦。”
  “那好啊,殿下安排吧。”
  裴烬点了点头,拿起狼毫笔,“想在灯上画个什么,我来试一试。”
  程筠瞧了一眼桌上的花灯,“是个桃花灯,殿下画一枝桃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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