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断腿老头薛兴国和之遥面对面坐在洞窟里许久没说话,洞中的木柴燃得正旺,两人盯着跳动的火焰发呆出神了好一会儿,渐渐觉出了怪异的地方,身子虽然离火堆很近,却不再能感受到火焰带来的炙热温度,一股股凉寒之气直往身体里钻,反而越烤越冷。
  薛兴国和之遥都觉出了不对劲,几乎同时抬头,视线刚好撞到了一起,之遥拉紧衣服,脖颈缩成一团,哆嗦着嘴唇说:“这地儿有点邪门,我们得快点出去!”
  薛兴国晃晃悠悠起身,扶着墙找了根木棍,支撑着身体挪步到洞外又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了,是时候离开了。
  “把他们都叫起来吧,准备下山吧!”
  之遥点点头,起身拽着一洞窟的人挨个晃,好不容易才把一行人都给摇醒了,一个个一脸懵的表情,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之遥大声拍了拍掌,音调太高几分说道:“醒一醒,醒一醒,朋友们,我们要准备下山啦!”
  她家老头儿大抵是因为昨天受了点惊吓,再加上又淋了很久的雨,所以有些萎靡不振,昨晚叫醒了之后,精神状态不太好,后来又睡过去了,之遥也就随他去了。
  至于李家伟、婉婷和管家,之遥猜测应该是后遗症之类的导致的,那对老夫妻下手太毒了,不过那断腿老头儿说了,只要取出银针,多多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在之遥的一再催促下,所有人都慢慢站起身来,整整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为出发做准备,唯独那对老夫妻被捆绑着扔在角落,无人问津,之遥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眼中满满的厌恶,转头问薛兴国:“这俩人怎么办?”
  薛兴国回头冷冷地看了那对老夫妻一眼,眼底憎恶的情绪浓烈,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像这种心思歹毒、作恶多端的人,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但薛兴国不想跟他们沾上一点关系,他不想手上沾血,更加没有动手的打算,这些年隐姓埋名、装疯卖傻地走过来,即使遭遇再多困难、算计和死亡威胁,他也从来没有想着用恶对抗恶,这是他的处世原则。
  “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我们走!”
  此时的李家伟身心都饱受着煎熬,从他在客栈里接到宋浮尘电话开始,他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面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人,他曾想着要好好回报,一面是生死之交兄弟的女友,兄弟过世时,他曾承诺过要好好照料,可双方突然就撞在一起,呈现出锋芒相对的架势,李家伟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其实在婉婷坚持要跟着他一起去接人的时候,李家伟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血蛊虫在婉婷的身体里肆掠,她早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家伟,已经没有期待和希望了,我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人……”
  这是婉婷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李家伟却一直在坚持,于波的去世让他深感生命的可贵,他觉得只要还有希望就不应该放弃,婉婷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放下苦痛、疗愈自己,而且宋浮尘也说过,只要找到他的徒弟,就还有机会……
  每当李家伟说到这里时,婉婷眼底都毫无生气和波澜,一切好像早已与她无关,而唯独提到一些人名时,她眼中才会生出一股子喷薄涌动的怒火,才显得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鬼婆、黑子、金爷,这是她永生永世不会忘记的几个名字,她曾咬牙切齿说过千百遍——即使自己要下地狱,也一定要想方设法带上他们,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的人,但李家伟心里知道,那晚在荆水郊外的荒山小屋里发生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婉婷看上去厌世柔弱,却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那晚,老两口不管不顾就要置她于死地,头顶留下的骇人疤痕渐渐在她心里生了疮,反复折磨着她的身心,她终日把自己包裹起来,自我封闭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一天又一天,好像只有在那样的地方,她才能喘息。
  仇已经结下,根本无法消解。
  “你想怎么做?”
  在车里李家伟曾这样问。
  帽檐之下,婉婷嘴角上挑,邪魅嗤笑了一声。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停顿了几秒,见李家伟没有回应,便又说道:“如果我说,我要杀了他们泄愤,你会拦着我吗?”
  李家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双眼用力地看向婉婷。
  “我不会拦你,但答应我,不要杀人!不应该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我不想看见你双手沾满鲜血……”
  听到这话,婉婷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爆笑出声,像是觉得这话好笑极了,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的眼泪都溢了出来,到后来简直止不住,感觉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李家伟越听越觉得怪异,赶忙一脚急刹车,婉婷惯性往前冲,身体就撞在副驾的前方,咚一声响,她的笑意才终于停下来。
  “你笑什么?”李家伟不解地问。
  “你和于波之前替金爷干的活儿,多脏多恶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倒是摆出一副圣母姿,让我不要杀人,真是好笑,不过已经晚了,人我早就已经杀过了……手里的鲜血还没干透呢……就不差这一次了……”
  “你什么时候杀过人?谁?”
  李家伟问到这里,婉婷突然不说话了,她的私心不允许她把于波死的真相告诉李家伟,他现在是唯一愿意站在她一边的人了,真相一旦公布,那么李家伟一定会恨她入骨,肯定想杀了她的心都有,更别提照顾她了。
  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见婉婷许久不愿开口,李家伟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语气和缓下来说道:“你可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但毕竟他们没有要了你的命,所以,希望你也能留下他们一条命……”
  婉婷没有说话,但李家伟知道,她心软了。
  跟她相处这么久,李家伟已然了解了她良善的本性,只是境遇和磨难让她不得不展现出一种强势的面貌,口中叫嚣地越狠却越是她恐惧无助的时候。
  他这头稍稍放了心,之后之后剧情的发展却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他的担心完全不必,其实那对老夫妻从头至尾都不是他印象中的和善面貌,一切都是伪装,他们精明而残酷,善于洞悉人性,知道李家伟对他们还心存感激之情,知道婉婷也不是能痛下杀手的人,便适时演绎出可怜的样子,让对方放松警惕……
  就在车即将到达客栈时,两个看似受伤垂危的老人,身体却那样敏捷快速,手刀扬起精准地砸在了李家伟和婉婷的颈后,一切发生得那样快,两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就昏死了过去。
  等到李家伟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老两口心思险恶地利用了他,将整个客栈的相关人员都掳了出来,他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对他来说,他们最终目的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他又一次被欺骗、被背叛了……还是曾经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真是讽刺和可笑……
  “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他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但当薛兴国提出要扔下老两口下山时,李家伟心里还是抽抽了一下,这种荒郊野外,即使报警了,警察都未必找得过来,还把他们绑手绑脚扔在这里,那不就是让他们等死吗?
  薛兴国说完,拄着木棍就一拐一拐地往外走,走了几步抬头往远处看了看,洞外的天有异象,初生的太阳完全没有往日的光晕和华彩,他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脊背一僵,整个就定住了,口里低声念叨着。
  “难道……难道……她已经进去了?”
  之遥扶着爷爷走到洞口,也不明白断腿老头嘴里嘟嘟囔囔说的什么,于是好奇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一下子就让她张大了嘴巴,惊呼连连:“卧槽……这……天是要破了吗?”
  管家快步跟过去,也撅着屁股探出脑袋往外看,婉婷见状拿胳膊肘捅了捅李家伟,又朝着洞口摆了摆头,示意他赶紧往外走,之后便先一步往外走去。
  李家伟看了着婉婷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老两口,脚步迟疑了一会儿,犹豫再三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东西来,悄悄扔在了两人的脚边,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夫妻俩低头往地上看去,发现那是一块已经被打磨地很是光滑锋利的石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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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山深处,神清观。
  这个位于山巅之上的小小道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体坐北朝南,由山门、神殿、斋堂、宿舍等几部分组成,大多都是木石结构,粗糙中透着一股子返璞归真的超脱之感。
  一行人被沙土埋了一夜,又是风吹又是雨淋的,身体早已疲累不堪,宋浮尘一回到大本营,立马进进出出开始安排一行人住宿吃饭的问题。
  跟疲累的人群不同,原本萎靡不振的包子这会儿倒是来了精神,完全不像刚从沙堆里被扒出来时狼狈的死狗模样,一对小眼睛亮晶晶地睁着,身上的毛发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它毫不在意,欢快地缠在宋浮尘脚边,跟着一起出出进进,宋浮尘被它绊了好几次,实在觉得碍眼,于是神情严肃地对着它训斥了几句,结果一点作用也没有,包子照样在他脚边撒欢儿窜来窜去。
  宋浮尘忍无可忍,冲着门外的小葫芦大喊:“小葫芦,快来把这小东西带出去,快点……”
  小葫芦得令,屁颠屁颠跑进来,把包子夹在嘎吱窝里就往外奔,也不管它愿不愿意,包子怒瞪着宋浮尘被带着远去,一双狗眼里写满了对未知熊孩子的恐惧……
  眼见着小葫芦就要没影了,宋浮尘又快走几步跟出来,叮嘱道:“顺便给它洗洗干净……这都脏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还以为是一坨黑煤球呢……”
  “好!”
  小葫芦长年住在山上,很少有机会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再加上还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多吉哥哥,显得格外兴奋,抱着包子就是一阵疯跑,嘴里大叫着:“多吉哥哥,多吉哥哥,快出来,快出来跟小葫芦一起玩呀!”
  多吉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妈,阿妈点点头,微笑着说:“去吧!”
  多吉这才快步出门,就看到小葫芦抱着包子站在门前的一株歪脖子松树下,正热烈地朝他招手。
  “多吉哥哥,你快过来!我们一起给这条小狗洗洗澡……”
  道观的后面有山泉水,只是在枯水季会干涸,为了方便一年四季的日常生活,宋浮尘还专门造了一个蓄水池,用来收集雨水,日常取水方便了不少。
  小葫芦和多吉两人分工合作,多吉提水,小葫芦找各种刷洗工具,忙得不亦乐乎,包子把一切看在眼里,暗暗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还没开始洗就嗷嗷叫唤。
  小葫芦才不管,木盆里倒上水,就把包子扔进去,包子一脸惊恐,小短腿来回乱蹬,却被小葫芦的小胖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既然无法逃脱,那就享受吧!包子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现实,眼睛一闭,随他们去摆弄。
  等到毛发全部打湿,小葫芦毫不吝啬地拿出自己的小香皂,在包子身上来回搓了搓,雪白的泡泡瞬间就裹住了包子的全身,他把刷子递给多吉,多吉一顿猛刷,木盆里的水一下子就黑了。
  多吉看了看盆子里的水,一脸嫌弃地数落包子:“你也太脏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色呢……”
  小孩子聚在一起,干什么都有趣,不时就传来孩子们咯咯的笑声,还有包子哀怨无比的叫声。
  此时的宋浮尘正忙着给大家安排宿舍,房子外部看起来很简陋,推厚重粗糙的木门,屋里的陈设一目了然,靠墙是用石头砌的一个大炕,有点类似于东北乡下的火炕,上面铺着一层薄褥子,最里面的角落里堆着叠好的被褥,差不多有半人高,统一的素色调,炕的正前方放着一张长条木桌和几把椅子,上面放着木质茶台和一些泡茶的工具,那茶台应该就是从山中取材,稍稍加以雕琢,看起来已经使用多年,泛出一种油润的光泽。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物件了,大头和刘富贵探头探脑转了一圈,发现屋内虽然陈设简单,倒是收拾地干净舒服。
  “诶,道长,你们这里睡炕啊?”刘富贵忍不住好奇地问。
  “恩,山里冬天长,夜里冷……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说完,领着阿妈去了隔壁,那里是女客的宿舍,烧火大妈和江离都曾经住在那里。
  等到一行人都安顿的差不多后,宋浮尘又急急忙忙去找烧火大妈安排餐食,一般有外人来时,烧火大妈就会躲到厨房里,尽量不出来露面,虽然宋浮尘跟她说过很多次没有关系,她还是担心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别人,后来宋浮尘也就随她去了,也许这样她更自在呢……
  他去时,厨房里已经开始热气蒸腾,烧火大妈正猫在炉灶后面择菜,新出的小白菜,叶子脆嫩新鲜,看起来口感就很好,还没等他开口,烧火大妈就说:“饭已经下锅了,菜马上就好了!”
  “恩,好!”
  宋浮尘站在门口应了一声,之后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开,烧火大妈满眼疑惑地抬头看他,见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忙问道:“道长,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宋浮尘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外云游,通常一出门就是好久,道观里的一切全靠烧火大妈来照料,所以宋浮尘每次回来时都会给她一笔钱,用来维持道观里的日常开支。
  来钱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熟人捐赠,他这人有些怪,别人捐多了他觉得有负担,不高兴,他常说“小小道观受不起”,你要捐上几百上千的,他反而很开心,还有一种就是卖符咒,专门卖给那些看起来很傻很天真的年轻人,比如秦天和大头,其实细细看来,他跟刘富贵差不多算半个同行。
  由于进账不太稳定,宋浮尘能给的钱也不是很多,有时候实在太少,他都觉得拿不出手,但烧火大妈从来不说什么,一样兢兢业业,把道观和小葫芦的生活照顾的井井有条。
  这次突然回来,宋浮尘身上根本没有一点钱,距离上次离开差不多快一年了,他知道即使烧火大妈再节约,到现在钱也应该用得差不多了,他有些尴尬,也有些为难,杵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呃……那个……呃……”
  烧火大妈满脸问号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她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大家已经相处多年,平常也没有见过道长吞吞吐吐,一脸为难的样子,莫非是要赶她走?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慌了,当初宋浮尘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刻收留了她,她一直心存感激,已经一心一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要是道长突然让她走人,可怎么办?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手拽着衣摆,局促不安地问道:“道长,你是不是……是不是……”
  宋浮尘以为她已经猜到了,于是眼睛一闭,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我这次回来的很突然,身上没有钱,就没办法给你了,你在山上一个人照看道观和小葫芦,辛苦了,我本来应该多给你一些工资和生活补贴的,你看看这……下次……下次我一定补上……”
  听了宋浮尘的话,烧火大妈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原来不是要赶她走,暗暗松了一口气,冲着宋浮尘连连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道长,你上次给的钱还剩下好多呢,道观除了香油需要花钱,我跟小葫芦待在山上也不会出去,根本花不了几个钱,你看我自己种菜、养鸡,都够吃了,还有剩的呢……”
  宋浮尘一脸地不敢置信:“还有剩?我记得上次我没给多少啊?你别太省着了,有什么要买的、要用的,就交代给丹木吉,让他帮你去置办……”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丹木吉可能已经进到上母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以后还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便停下来,没再继续往下说,反而话头一转,情绪低沉地说道:“算了,我之后在寨子里找个靠谱的,日常给你们采买些东西送上来……”
  烧火大妈不明所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先忙着,我就先出去了。”
  宋浮尘说完朝烧火大妈示意了一下,就从厨房里退了出来,刚走几步就迎面就撞上了两个小屁孩,他们怀里抱着已经被洗到雪白喷香的包子,包子身上湿漉漉的蜷缩在小葫芦怀里,一脸无念无想的表情,在看到宋浮尘之后,眼中又流出哀怨的神色,朝着他汪汪叫了几声。
  小葫芦笑嘻嘻地抚摸着包子的小脑袋,向宋浮尘展示道:“师傅,你看,我们给它洗白白啦!”
  宋浮尘嗯了一声,点点头,拿手指头戳了戳包子的小脑袋,脸上带着笑意训斥道:“叫什么叫,你看看现在干干净净,不挺好的吗?”
  说完,又看向小葫芦,问道:“你们带着狗来厨房干什么?”
  “它身上都是湿的,怕它过会儿感冒了,想去厨房想给它烤干……”
  一听到“烤干”两个字,包子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宋浮尘看了觉得有趣,嘴角翘了翘,朝着他们摆摆手,故意说道:“快去吧,快步吧,现在的火正好烤,过会儿火就不大了……”
  小葫芦兴高采烈地就往厨房里走,包子梗着脖子,眼中泪光闪烁地看着宋浮尘,那眼神仿佛在对他说:“救救我,呜呜呜……”
  直到小葫芦在炉灶后头蹲下身去,包子的身影消失,紧接着就是一声哀嚎,再之后一切就归于平静了,宋浮尘笑了笑,心想着小东西还挺逗的,留下来倒是能给小葫芦解解闷,他想着转身往外走。
  厨房是个独立的屋子,建在最外头,四周散布着小片的菜园子,门正对着一条小道,上面铺了一些碎石头,走上十几米就是宿舍的后墙,宋浮尘绕到前面,从窗口往屋里望了望,发现大家已经累得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床上,他又看了一眼,发现不对,人数不对!大头和刘富贵不在屋子里!
  宋浮尘正纳闷呢,就见到刘富贵一脸焦急地从外面走过来,还没等他开口问,刘富贵就说道:“道长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人?你们道观的厕所在哪里啊,我到处找了都没找到,我真的要憋不住了……我要不是个文明人,我告诉你,我肯定就随地大小便了……”
  说完,身体焦虑地乱晃起来,脸上如戴上了痛苦面具。
  宋浮尘听罢,赶忙就把刘富贵往角落里的厕所引,那厕所离住的地方有百十来米,刘富贵一边走一边崩溃埋怨道:“你们道观厕所怎么建得这么远?你们平时上厕所没有觉得不方便吗?”
  宋浮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大头呢?我看他不在宿舍里……”
  刘富贵一听,更加崩溃了:“现在大头重要吗?重要的不是我能不能平安顺利地到达厕所吗?”
  说完,他就看见前方出现疑似厕所的建筑物,还没等宋浮尘指引,提着裤子就疯跑过去了,速度之快,令宋浮尘暗暗咂舌。
  “好家伙,这爆发力看起来可以啊……”
  感叹完,他刚准备走,就见刘富贵又从厕所里探出头来,说了一句:“大头在山门外头看风景……”
  说是看风景,其实更多的是好奇,如何能在这样的山顶上造出一座道观来,虽然道观很小,但在这样的环境下,看起来也是一个大工程。
  大头站在山门口,四处眺望,看着看着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疑问,这一片的风光秀美,山势奇异,要说姿态独特秀美,脚下的这座绝对算不上,要说高度上的优势,脚下的这座也排不上名号,所以宋道长为什么要把道观修在这里?
  正想着,宋浮尘悄声走过来,直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大头一个回头吓了一跳。
  “卧槽,道长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啊,吓了我一跳……”
  “怎么样,我道观周围的景色不错吧!”
  “确实不错……不过,道长你当初怎么就想着把道观建在这座山上呢?”
  此话一出,宋浮尘沉默了,他稍稍偏了偏头,定定地向着一处看去,就那么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站在这座山上,刚好能关注到一个人的动向……”
  大头不明所以地顺着宋浮尘的视线看去,心里一阵嘀咕:“这荒郊野外的,能看到什么人的动向啊,莫不是见鬼了吧……”
  突然,视野内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光景,他双眼圆睁、后背僵直,颤抖着声音问一旁的宋浮尘:“宋道长,你看到了吗?那里……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天上像是出现了一个孔洞,有光从里面射出来,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光往外延伸了一段就幻化成无数似有若无的线条,向着更远处无限蔓延而去,一直到达了视线的边界。
  线条像是在用力拖拽着什么,就在这时,大头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离奇的想法——不会是在拖拽还没有升起来的太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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