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蛊

  江离落地翻滚了无数圈,朝着灌木丛就去了,她为了防止受伤,身体蜷缩抱成一团,像个圆球在灌木丛里翻滚,压倒了一片杂草枯枝,身下响起了一阵阵噼里啪啦断裂声,直到后背抵到土坡坎才停下来。
  她迅速一个翻身坐起,像是夜猫一般眼睛亮闪闪地往四周机警地扫了一遍。
  四周都是起伏和缓的山地,类似于梯田,上面层层叠叠种满了各种树,低处沿路种着大片橘树,橘树上开满了小朵白花,一簇簇的,小巧的白淡淡的香,橘树个个张牙舞爪的模样,树下的杂草枯枝横生,应该是荒了很久根本没人来照顾和修剪。
  江离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在夜幕下发出炫目荧光的jeep,立即起身往坡上跑,她憋着一股气拼命往上跑,如一簇疾风在橘子林中穿行。
  不时回头后望,直到看到秦天开车远去,只留如萤火虫般大小的车灯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她才长吁了一口气。
  金爷那辆高级轿车就停在她跳车的位置,车上的人都纷纷下车,她听到鬼婆和金爷的呵斥声响起,原本在奋力追赶jeep的面包车已经驶出去好远了,这会儿也调转车头回来了。
  看来这东西真管用呢!
  江离低头瞅了一眼手腕上微微震动的链子,链子上紧紧嵌住的骰子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光。
  她上车之后就把手链摘了,一摘她就发现链子不动了,当时她心里就冒出一个猜想:可能是鬼婆手里的那个彩漆盒子对这个骰子有某种作用?甚至可以感应?
  一定是这样的!她心里莫名笃定,在下车前,她为了吸引后车的注意力,她又掏出手链戴上,熟悉的抖动感又回来了,只是离得远了震感弱了很多。
  “快点,她上山了!”
  鬼婆焦急的声音响起,数十条人影扑向山地,他们打开手机上的电灯,一头扎进漆黑的密林。
  江离歪嘴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回身快速向山顶奔跑起来,她跑得越远,秦天他们才会越安全!
  江离一口气跑出好远,回望时,橘子林已经离得好远了,这一望她无意中发现不远处的一片枇杷林里停着一辆车。
  仔细一看,那车不就是对向开来的那辆车吗?怎么停在这里了?车里没有一点亮。
  木江蓠心里好奇,提防地看了眼身后,见下面那群人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打算往旁边走走,靠过去车里看看。
  荒草枯枝几乎齐腰,用手去拨,枝条在手背、胳膊上划下一道道痕迹。
  江离轻手轻脚走到车旁,往里瞄了瞄,没人,她绕着车转了一圈,发现后车的门把上有黑色的血迹,车门下沿也有滴溅状的血迹,俯身下去细看,发现血迹在车外滴了一路,应该是朝着远处山顶去了。
  她立即足下发力,朝着山顶奔去了,又快步急行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到达山顶,额头背脊间已经渗出密密的汗,她摘下手链塞进衣兜里,在原地站定,朝着不远处看去。
  在山顶正中央有一座木头屋子,屋里亮着微弱的光,门外散落着一些蜂箱,已经朽坏翻倒,应该曾经是养蜂人的居所,只是看起来已经久不住人了。
  血迹一直断断续续蔓延到门口,她小碎步跑过去趴到外墙上,小心翼翼探头想透过窗口瞄一眼屋里的情况,脑袋刚探出去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她赶紧缩回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木屋门口,江离趴在墙后瞄了一眼,是那个开车的小年轻,他抱着干柴枯枝用脚踹了一下木门,也不知他看到屋里的什么状况,突然惊声尖叫起来。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江离就听到了哗哗啦啦木柴散落在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记短促的沉闷落地声。
  屋里有问题!
  江离赶忙移步到了窗口边,小心翼翼往里瞄了一眼,结果只看了这一眼,她浑身的血一下子就凉了。
  她看见一个女人浑身是血被倒吊在房梁上,一个男人竖起一根指头在女人纤细的脖颈处来回打圈摩挲,过后拿到鼻端闻闻,一脸陶醉的表情。
  “熟悉的味道!”
  末了把昏倒在地的小年轻拖到一边,麻利地在脚上系上了绳子,手臂扬起把绳索的一头扔过房梁,轻轻一拉,小年轻的身体就轻而易举被吊了起来。
  这一场景让江离想起了刘富贵口中提的“悬尸咒”,难道李家堡和青旅里死的人都是他们杀掉的?
  那个长相和善富态的老妇人坐在一旁,不停用袖子擦拭额头的汗水。
  “你把他吊上去干嘛?”
  老男人像是突然恍然大悟:“哦,搞习惯了!”
  老妇人无语地摇摇头。
  “刚刚鬼婆发现你了吗?”
  “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老得不成样子了,就算面对面走过她都未必能认出我!”
  老妇人看着眼前两个倒吊的一男一女:“这个小子没啥用!倒是这个女的身体里的血有点意思!”
  “有鬼婆的味道!”
  “是,有她的味道,看来她被鬼婆下了血蛊,看这发病的样子显然有些年月了……”
  “这血蛊不是至少一年就会发作好几次吗?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老妇人笑笑:“这个姑娘的身体很特殊啊,她身体里的血液没有完全被血蛊侵蚀,所以血蛊对她控制有限,而且她看起来有定期服药控制。
  老妇人接着说:“她刚开始流的血都是鲜红色,我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急症,后来觉得不对劲,她流出的血渐渐变成了黑色,而且血液中还散发出一股熟悉的味道,就让我想起鬼婆的血蛊了,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
  老男人若有所思:“那现在怎么办?”
  说着伸出手指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妇人笑笑没说话,男人心领神会,立马在屋子里翻了翻,在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了两根燃了半截的蜡烛,用打火机点燃,分别放置在两个人的头顶下方,老妇人走到两根蜡烛中间坐下,口中开始嘀嘀咕咕不停说起来,像是在念什么词一样。
  江离看见两个倒吊的人像是被控制的机器人一般,手慢慢抬起,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
  不好!江离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她实在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来不及多想,一脚就踹开了大门,大喝一声:“你们这大半夜的在山上开趴体呢?”
  老妇人和老男人皆是一愣,老男人见这姑娘面生,想着会不会这山里的住户,于是假意笑笑:“哦,姑娘你有什么事吗?我们是巫医,被请来驱魔治病的,这俩人都生病了。”
  江离冷笑一声:“哦?”
  老妇人眼中寒光一闪,她已然觉察出了不对劲,虽然这姑娘虽然穿着破衣烂衫,但周身的气质和气场都显示出她绝非等闲之辈。
  “你是谁?”老妇人问。
  “我倒是想问你们呢?你们的女儿陈白露在哪里?”
  一听到陈白露的名字,老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眼中杀意渐起。
  老妇人轻笑:“你怎么知道陈白露的?莫非是秦天告诉你的?”
  江离嘴角讽刺的笑意渐起,他们应该就是陈白露的父母无疑了,而且刚刚虽然装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可能早已经认出了秦天。
  老妇人说完,开始上上下下打量江离。
  “这小子好福气呀,交往的都是大美女……”
  江离懒得跟她瞎扯:“我问你陈白露呢?”
  老妇人并不正面回答,反而一直打太极:“怎么?秦天还一直在找她?算了,让他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吧?何况这身边芳草也挺多的样子。”
  知道从他们口里问不出实话,江离尝试从他们的眼睛里读出秘密,她视线一扫过去,四目相对,一个隐形的通道瞬间完成。
  奇怪,他们的眼里……
  就在这时江离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这股子声音打断了她继续的窥探,她开始在屋子里搜索声音的来源。
  显然那个老妇人和老男人也听到了,他们也张开耳朵在听,声音是从那个倒吊女人的身体里发出的,她细细端详,发现那女人的皮肤在微微鼓起颤动,不对,准确的说是血管。
  感觉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沿着血管蠕动,发出粘连吧嗒的窸窣声。
  老妇人大骇:“血蛊虫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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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天把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在确认后车没有跟来后,他把车开进路边的树丛里隐藏起来。
  前车跟丢了,江离又跳车了,此时生死未卜,虽然现在得以暂时逃脱困境,但所有人的心情都愉悦不起来,江离这么舍己为人地跳车让他们所有人内心都觉得过意不去,有种亏欠感,虽然他们知道江离的本意并不是如此,她只是为了救他们而已。
  大头率先开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秦天紧握着方向盘:“得回去看看,不能抛下她。”
  车里的人瞬间都不说话了,他们知道如果回去将面临什么。
  秦天感受到车厢里冰冷的气氛:“你们不用去,我一个人去就行,这车太显眼了,你们把车开走,最好找地方把这车的颜色换掉,之后我们想办法在荆水高速路入口路段集合。”
  此话一出气氛就更尴尬了。
  大头拍了拍秦天的肩膀:“哥们儿,你怎么能忘了我呢?好兄弟当然一起上啊!”
  秦天回头看了一眼大头:“行,那刘富贵,你带着之遥回去,照顾好包子!”
  “行!”刘富贵点头答应,主要他真的不想去送死。
  秦天刚准备下车,大头突然想到了身份证的事,决定现在就告诉他,要不然之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哥们儿,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
  大头说着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秦天,秦天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刚看一眼就瞳孔放大,浑身一震。
  “你……你怎么会有她的身份证?”
  “我在地下的冰库里发现的!”
  “冰库?”
  秦天这时想到了自己曾经坐的一个梦,陈白露躺在蓝盈盈的冰面上,像个睡美人一样,一动不动。
  迷雾重重,一层一层叠加,比黑夜更难视物,所谓的真相仿佛在光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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