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婉婷和小桃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从幼儿园、小学,再到后来上大学,真的是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朋友,她们都是单亲家庭里的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能分享心事和日常,相似的家庭关系让她们亲密无间,遇事都有商有量,处的跟亲姐妹似的,逢年过节家里都会走动。
几年前,婉婷母亲去逝又加上跟相恋多年的男友分了手,情绪一直不好,小桃很担心,于是放下工作,带着她到全国各地游山玩水,放松心情。
她们去了很多地方,西藏、新疆、青海、大理、川西……两人本来就喜欢运动,日常周末也会约着一起去爬山远足,所以出去旅行也有目的地选择了一些自然风光绝美的地方。
在去漳坪之前,她们在川西玩了一圈,色达—甘孜—理塘—稻城亚丁,最后一天,他们从五色海徒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两人饥肠辘辘到镇上找了一家小馆子,点了几盘家常菜,等菜的期间,两人一点不见疲累,仍然处在观赏到美景的兴奋之中,相互展示着拍摄的美照,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邻座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应该是长年在高海拔地带跑,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他点了几个菜就着白酒,慢悠悠地吃着,听到两个姑娘的讨论像是很感兴趣,放下筷子,胳膊支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听,听一会儿就咂一口白酒。
听到后来,两个姑娘热烈讨论下一站旅行的目的地,一个说要去贵州看看,一个说广西不错,正争执不下,男人放下酒杯插了话。
“去漳坪啊,那里可美了,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去的人又少。”
婉婷和小桃一听到人少都很感兴趣,毕竟现在很多景区去的人多了会导致过度开发,太过商业化,少了一些原生态的美。
见两人很感兴趣,男人开始热心介绍,甚至还掏出手机,走到婉婷他们那桌展示起相册里的照片。
“看看,这是漳坪的仙女山,海拔四五千米吧,跟川西的格聂雪山和嘎贡雪山又不一样,如果把格聂雪山和嘎贡雪山比做风风火火的大女人,那么仙女山就是个风姿绰约的小女人……”
“前几年有植物学家在仙女山上发现了珙桐,珙桐你们都听说过吧?植物中的大熊猫,别地儿几乎见不着,你们看看我当年爬上去拍的,它开的花是白色的,像鸽子,风一吹跟鸽子在翩翩起舞一样,你们这个时节去正好,赶上了珙桐的花季,上山的话说不定就有机会看到……”
照片拍的确实不错,婉婷和小桃心动了,她们又问了男人关于当地交通、住宿和安全方面的问题,毕竟两个女孩去,太偏僻的地方也有点顾虑,不放心。
“不会,不会,那里虽然知道的人少,但民风淳朴,每年还是有很多人去登山旅游的,去的小姑娘也很多,都没事儿。”
说完,男人斜眼看了看两个犹豫不决的姑娘,又接着说:“你们在这边要玩到什么时候啊?我在这边虫草也收的差不多了,明天刚好要出发去漳坪那边收点药材,如果你们时间正好的话,可以捎你们一路,也不要你们钱,算是交个朋友。”
两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老乡都这么盛情相邀了,还说要带她们过去也不要钱,都觉得交了好运遇到了好人,也不好意思说不去,合计了一会儿就决定去漳坪看看。
跟男人约好第二天一早从镇上出发去漳坪。
一路上山高路险,连绵不绝的盘山公路外侧就是悬崖峭壁,在紧张担忧的同时,她们也见到了沿途绝美的自然风光,相机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开车差不多花了近二十个小时才最终到达镇上,婉婷和小桃很是兴奋,在驾驶室里叽叽喳喳的讨论,说是要先到处转转,临下车的时候婉婷悄悄往车里塞了点钱算是车费,小桃在座位上放了一包从老家带来的特产,这原本是怕吃不惯各地的食物专门带上的,路上一直没舍得吃,现在遇到一个这么热心司机大哥,她们想要表达一点感谢。
可是善意并没有获得善意的回报。
她们并不知道,男人在跟她们热情挥手告别后,转过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下来,他死盯着后视镜里她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浮起阴暗的笑容。
之后她们想到仙女山上看珙桐,结果被一个不怀好意的老乡带入了绝境……
从此两个年轻女孩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改变了,小桃死在了仙女山上,年龄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婉婷也死了,从进入洞窟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就死掉了,只留下了一个浸泡在痛苦中的躯壳。
当时,婉婷原本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洞窟里,但最后一刻她被“恶魔”挑中了。
鬼婆用粗糙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啧啧感叹道:“长的不错,可惜了……”
过了好一会儿,鬼婆若有所思的盯着婉婷看着,张了张嘴:“你想活吗?”
婉婷满眼恐惧地望着鬼婆,双唇剧烈颤抖着,甚至能听到牙尖相碰的声音。
鬼婆笑意盈盈地靠近婉婷又问了一句:“你想活吗?嗯?”
婉婷颤抖着点了点头。
鬼婆见状,仰头大笑了几声,低头再看向婉婷时,整张脸冰冷的仿佛能结下霜。
“想活可以,你去替我办一件事,我保证让你的活着。”
“那小桃……”
“你的朋友?”
“我答应你,让她也活着,只要你完成这件事,我就放了你们。”
婉婷趴跪在地上,因为恐惧,五官都皱在一起,她畏畏缩缩地问:“什么事?”
原来鬼婆一直在找一枚青铜骰子,说是河北博物馆里就藏有一枚,应该还有一些散落在民间,鬼婆并没有告知婉婷她找骰子的用途,也知道凭借婉婷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
但鬼婆想到了另一个方法,让婉婷成为金爷身边的女人,她知道金爷也一直在暗中寻找青铜骰子的下落,借助金爷的势力找到青铜骰子,看起来会简单很多。
“你抢先一步找到骰子,带过来,我就放了你和你的朋友,怎么样?”
这个提议,鬼婆并没有给婉婷很多时间思考,交易达成的很是仓促,因为如果不答应,她和小桃马上就会拖出去放血,在洞里她已经见过太多恐怖血腥的场景,她想活,也想让小桃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想试试。
口头协议的达成鬼婆并不放心,婉婷看到鬼婆掀开床单露出了床下的水晶棺材,拿起一段纤长的细软管,一头插进棺材里,一头耷拉在外头,鬼婆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瓷碗,走到床边坐下,对着软管的一头用力嘬了一口,有黑色的液体潺潺流出,鬼婆接了满满一瓷碗,端到婉婷面前。
“喝了它。”鬼婆居高临下看着婉婷,用命令的语气压迫她。
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婉婷下意识皱了皱眉,她抬头看了一眼鬼婆,是不容拒绝的神色,她咬咬牙眼一闭,端起瓷碗咕嘟咕嘟就灌了下去。
喝下去的感觉很奇妙,婉婷觉得自己能清楚感知到液体的流向,甚至能知道它们触达的部位,从咽喉一路向下到达胃里。
再然后就不那么好受了,婉婷感受到一种灼热感,像是要把身体燃透、融化,在胃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炸裂了一般瘫倒在地上,汗水瞬间晕湿了地面。
鬼婆眯着眼睛伏低身子,在婉婷耳边说:“这下你再也跑不掉了……”
婉婷被人架着扔进了藤条篮筐里,一路下行,那一晚,她的意识混沌而涣散,脑子里不停闪现跟小桃在一起的画面,一起在院子里跳皮筋,一起到附近村子里摘桃子被狼狗追,一起□□逃课去明星的见面会……
小桃一直冲着她笑,笑得可真甜呀,婉婷也冲着她笑,笑着笑着她就流下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老婆子打了几盆热水下来,替她梳洗,她浑身无力连坐都坐不住,只能任凭她们摆弄,老婆子们退下后又有几个男人进来,他们用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接着她被扛起来,上了吊篮,她一动不动,一点也不挣扎,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再后来她知道自己被带了出来,有光从黑布的空隙中透出来,她一直昏昏沉沉,感觉应该是被搬进了车里,身子一直跟着车身起伏,她时睡时醒,最后一次醒来时,有个男人过来拍了拍她脸,让她醒一醒,一伸手摘下了她的眼罩。
强烈的光线刺激地她几乎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用手去挡,几个穿着制服的中年妇女站在车门口,搀扶着她下车。
下车后的光景是她没想到的,那是一栋非常豪华的别墅,她只在电视上见过,别墅前的花园宽敞的像个城里的公园,花园前面正对着一片湖,偶有几只飞鸟从湖面掠过。
别墅里面比她想象的还大,房间多的像迷宫,她被那群中年妇人领着去到一层的浴室,里面有个巨大的圆形浴缸,窗子开着,正对着湖。
几个妇人没说话,不由分说地就要去脱她的衣服,她下意识躲了一下,几个妇人不管不顾按着她,连拉带扯脱掉了她的衣服,把她扔进浴缸里。
其中一个妇人一脸厌弃地说:“老爷很讨厌脏东西,洗干净了再进去。”
那是她洗过最漫长的一个澡,洗、搓、淋 ,最后还用精油给她全身按了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休息够了,她的身体渐渐开始恢复了活力。
她穿着妇人们准备的真丝长裙走在宽敞的大厅里,跟在妇人身后,坐电梯上二楼,长长的走道走到尽头是一间书房。
沉重的木门一打开,呛人的烟气就扑面而来,里面烟雾缭绕的,一个男人正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抽雪茄。
婉婷被推了进去,门在身后关上,她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盯着男人的后脑勺看。
等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慢悠悠转过来,跟婉婷想象中的老头子不一样,金爷是个很干练精神的中年人,一双眼睛像鹰一样深邃狠厉,他从头到脚打量着婉婷,末了腾地笑出了声。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鬼婆还是不知道我的口味……”
说罢,他冲着婉婷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她有点不知所云,呆呆地打开房门走出去,等在门口的中年妇女们见她出来,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紧接着她又被带到三楼的一间卧室里。
一进去,房门就被锁住了,她怎样拽都打不开,她有些不安的在房间里转圈,她既担心金爷看不上她,无法完成跟鬼婆的交易,又担心金爷看上她,失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
走得累了,她就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就这么一直待到傍晚,落日余晖洒进来,在她的面孔上镀上了一层粉亮的金色,再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那一晚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她是想着小桃,想着生的希望,才咬牙坚持下来的。
无数的男人走进她的房间,她成了他们床第之间的玩具,男人一个接一个,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她无法逃脱,她知道这是金爷的意思。
金爷不傻,他当然知道鬼婆突然要送他一个女人的用意,有所防备是必然,鬼婆当然也明白,其实她只是在赌,赌这个婉婷能有所突破,赌那个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反正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她成了两方暗暗较量的工具,很不幸,她被弃了,她成了别墅里一只圈养的孔雀,只在金爷生意伙伴上门时,亮一下羽翼,成了金爷在商场上权色交易的工具。
不过,她并不是一无所获,她从那些生意伙伴的只言片语里知道很多关于金爷生意上的事,知道了他的势力范围。
她还偶然一次在别墅的走廊里迎面遇上了黑子,就那个带他们去漳坪的热心司机,他不怀好意地冲着婉婷笑,那一刻她才知道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久了,她知道这个人是金爷的心腹,她除了对他恨之入骨,还多了一层好奇,她想从他身上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
于是每次只要黑子过来,她就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几次她听到黑子打电话,都神情紧张的地提到了“荆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一定藏着她想要的东西。
有一次黑子和婉婷擦肩而过时,黑子突然拉住她,低声报出一串电话号码。
“记住,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听鬼婆说了,发病的时候记得联系我。”
她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狠狠地瞪了黑子一眼,径直离开了。
那时候,一个计划已经在婉婷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她想要尽快出去,开始费尽心思讨好那些客人,想让他们带着她离开,终于有个老头子被她哄的高兴了,头脑一热在金爷面前开了口,金爷很大方,大手一挥,当晚她就跟着老头回了家。
结果很狼狈,她被老头的老婆和女儿扒光了衣服赶了出来,久违的自由,她却并没有感受到空气的甜美,她坦然地走在街上,无视别人的目光,来来往往的人都纷纷对她侧目,以为她是个精神病人,唯独有一家水果店的女老板把她拉进了店里,还给她找了一套衣服穿上。
老板娘满脸担忧地盯着她看:“年纪轻轻的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去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