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他们知道你在这,转向了诶。小苗抖着两片嫩叶,大声疾呼。
  箭囊里仅剩一支箭,陆一鸣沉着冷静地再次拉满弓,寻找时机,蓄势待发。
  视野中,野子酸软的腿一曲,脚背意外勾住地面延伸的藤蔓,整个人扑腾着向前栽倒,紧跟其后的野猪半身略低,硕大的鼻孔喷出一口热气,作出攻击的准备。
  武哥提刀折回,眼见野猪尖锐的大獠牙即将野蛮地顶入野子的头部,他冲冠眦裂地大喝:快躲开!
  野子双目惊恐地瞪着朝他席卷而来的大家伙,双手反射性抱头,脑子一片空白,真正的危机来临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一支飞箭破开云霄,从空中直坠而下,精准地刺入这头野猪的左眼之中,鲜血直飙。
  惯性使然,疼痛的头猪将野子撞飞三米后,痛苦地尖啸。
  这一箭起到关键作用,野猪的视线受损,虽然野子被撞飞,但是伤口在他的手臂上,不算致命伤。
  赶到的武哥趁机偷袭停下的独眼野猪,趁它病要它命!
  这次野猪谨慎了许多,猎刀险险擦过它的颈部,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野猪被彻底激怒,顺利将这头独眼野猪引开。
  之前与野子吵架的那名头巾汉子,伺机转移野子的位置,而另外两位则拖住最后一头野猪。
  他们的身体早已超过负荷,精疲力竭,现在正是渴望停下休息的难忍阶段,但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必须先把这头野猪解决掉,否则,后患无穷。
  野子忍痛替自己包扎完,开始替那名肩膀破了一个大洞的汉子做急救,那人惨白着脸,明显失血过多。
  陆一鸣从树上跳下来,将背篓放置在野子身旁,抽出小猎刀,直言:里头有我沿路采的止血草和人参,暂且用着。
  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出现,对方明显面露惊讶,又诚恳道谢:谢了,一鸣。
  陆一鸣眉心一动,轻点头,找准时机加入武哥的战局,他们这队人坚持不了多久,得速战速决,解决一头再合力解决另一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见有人加入战局,分担部分压力,武哥向来人致意,尽管独眼野猪视力受损,但一身蛮力仍不可忽视。
  陆一鸣与武哥打着配合,寻找野猪的弱点。
  杀猪和杀人一样,下手讲究快、准、狠。
  陆一鸣心想,猪他没杀过,杀人还不是有手就行?用杀人的手法杀猪,也不是不行。
  从它的盲区入手!
  想通这一点,他当机立断,不再与野猪反复周旋。
  武哥正面对敌,配合降低存在的陆一鸣从侧后方突击,泛着冷冽光泽的猎刀一击即中,狠狠插入野猪的颈部。
  野猪狂躁地甩着身躯,企图将偷袭的卑鄙小人用强健的后腿蹬开,陆一鸣手脚灵活地向后跳跃,要是这一脚挨到,非死即残。
  四百斤的大家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一鸣抹了一把脸上滋到的血迹,感慨万分,少了小苗这个战斗力,自己的实力大打折扣,他甚至有些怀念以前并肩作战的日子。
  独眼野猪逐渐瘫软在地,腹部上下浮动,看着像是真的后继无力了。
  新手猎人或许会被眼前这一幕蒙蔽,上前拔出猎刀,但在黑暗的末世生存这么久的陆一鸣,耐心等待它真正死去。
  濒死的人会在最后蓄力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动物也一样。
  生命力在消失,见人不上当,野猪用尽全力大吼一声,最终逝去。
  好小子,五年不见倒是能耐了。
  武哥笑着喘了口气,朝着小心翼翼从野猪身上拔刀的人调侃道。
  彼此彼此。
  臭小子,先把那一头解决了再聊。
  武哥率先冲向另一头,那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不支援,又得新增伤患。
  等到最后一头野猪轰然倒地,太阳悄然爬上头顶,众人瘫坐在地上,此刻谁也不想起身。
  仰面躺地的武哥胸口起伏:呵呵呵,总算是活下来了。
  阳光透过树缝渲泄而下,一束光打在陆一鸣的脸上,他侧了侧头:走吧,这里血腥味太重,不宜久留。
  这里就他的体力消耗最少,他自觉背起那名不知是死是活的重伤人员,提着背篓率先下山。
  等陆一鸣走了一段距离,这几人才依次起身。
  这几头野猪怎么办?
  你还有力气?
  没有力气也得有,一头野猪三百到五百斤,这得吃几个月才能吃完!
  嘿嘿嘿,一头好几两银子呢!七头就发财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虽然他们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实在舍不得这些拼死才换来的野猪,瞧这皮这肉,准能卖个好价钱。
  全员冒着星星眼看着武哥,他思考了一番,做下决定:带一头吧,等会儿下去再喊一些人上来帮忙,现在先下去。
  当猎户小队还坠在后头时,陆一鸣一路小跑下山找大夫,这人失血过多,再不医治,恐无力回天。
  一个黑影从金黄色的农田里飞过,带起一阵风,眼尖的人眯起眼,瞧了半天,朝裴星惊呼:星哥儿!你当家的浑身是血,正往李大夫去,你赶紧去瞧瞧!
  裴星听闻手一颤,镰刀锋利的刀刃划破手背,鲜血直流。
  他的脑袋嗡嗡的,只听见夫君浑身是血,瞬间红了眼。
  镰刀被丢弃在一旁,他惨白着脸,咬着唇,直奔李大夫的住处。
  第8章
  李大夫前脚刚出诊回来,后脚就见两个血人急急忙忙冲进自家大门。
  你这小子,长着一双飞腿,喊都喊不住。没等陆一鸣回答,他大声惊呼,你慢点放,再这么折腾,活得也变死的了。
  跑了一路,这人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骨肉可见,李大夫皱着眉小心剥离紧贴着伤口的布料,对方惨白着脸,昏迷中无意识痛苦地闷哼。
  李大夫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询问缘由:你们这是上哪里了?怎么伤这么重?
  长时间的奔跑停下后,身体机能开始逐渐恢复,之前忽视的酸软感席卷全身,陆一鸣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将来龙去脉说与李大夫听。
  听完全过程,李大夫手一抖,默默把插错的一根针拔下,脸色僵硬地总结:这么说你们仅凭五人杀了七头野猪?
  嗯。
  普通人遇上野猪,五个人都敌不过一头,体格健壮经验丰富的猎户单独行动,一旦遇上野猪,率先考虑的也是如何逃命而不是奋力一搏,可见野猪的凶悍程度。
  结果这群汉子,五人硬战七头野猪,七头野猪可不是什么一加一等于二的事情,这是翻好几倍的战斗力。
  要不是现在无法空出手,他真想敲开对方的脑袋看看,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勇气。
  暴力,实在是暴力,这群不要命的猎户,怪不得娶不上媳妇儿。
  他怎么样?
  李大夫摇摇头,沉声道:看今晚的造化了,能挺过半月后又是一条汉子,挺不过就哎。
  剩下的话他没说,不过意思非常明确。
  对方收拾完工具,上上下下打量陆一鸣:你观你气色尚佳,体态自如,你身上何处
  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翻到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粗布衣的人行色匆匆,毛手毛脚地踢翻了门旁的担架,他小心扶正后,慌忙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眼睛正焦急地张望着某个身影。
  两人被这一声响动吸引,一同转过头去,李大夫很快认出来人,一脸戏谑,视线在两人间来来回回跳跃,准备看好戏。
  陆一鸣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原本不想让对方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人没瞒住,倒是又惹哭了某只兔子。
  他干笑了一声,朝对方走去,自然地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脑袋,放轻声音,生怕那滚烫的眼泪被他惊动。
  我没
  猝不及防,纤细的兔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扑进他的怀里,背后的双手死命拽着他的外衫,耳朵贴着胸口反复确认心脏的跳动。
  事。
  汩汩涌出的湿润渗透衣襟,泪水脱离人体后变得冰凉,贴近他胸膛的皮肤后再次变热,他先是手足无措,后僵着手拍了拍对方发颤的后背,岂料兔子哭得更凶了。
  真要命,这要咋整,他也想哭了。
  咳咳,星哥儿啊,差不多得了,考虑考虑我这个独居老人的心情吧,要不你们回家再继续?
  之前是担忧害怕陆一鸣出事,他脑子一懵顾不得其他,现在发现李大夫目睹了全程,又龟缩起来不好意思了。
  他像蜗牛一样从陆一鸣的胸口慢慢离开,自以为别人注意不到地用陆一鸣的身体遮挡来人的视线。
  陆一鸣挪步走回内堂拿上背篓,裴星亦步亦趋地跟着,说什么也不让人看见他那张大花脸。
  瞧见两人要离开,李大夫赶紧拉住他:一鸣小子,麻烦你再跑一趟,通知大山的家人一句,哎,这糟的什么孽哟。
  大山?李大山?
  之前对方的头发一直遮挡着面部,他没注意,原来是他啊。
  他悄悄往后面看了一眼,果然身后的小兔子总算肯露出脑袋,惊讶:大山哥受伤了?
  叫得还挺熟练。
  对,野猪袭击的,贯穿伤。
  一听这么严重,裴星有些担忧,宋大娘欺辱他时,大山哥出手帮过他,他不希望这样的好人就这样死于一场意外。
  能治好吗?
  看情况。
  裴星越过李大夫的侧身朝榻上望去,一只大手蓦地捂上了他的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不明所以地回望陆一鸣。
  伤口丑陋,会长针眼。
  旁观的李大夫顺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笑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的小夫夫哟,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
  他们一出门,正巧遇到马不停蹄赶来的李大海,凉帽和汗巾都没摘就急急忙忙过来,陆一鸣猜测他应该是收到武哥他们的信儿了。
  兄弟,谢了!回头请你喝酒!
  李大海一阵风从两人身边跑过,边跑边朝陆一鸣致谢。
  李伯,我哥怎么样?
  李大夫挪了挪嘴示意:躺在那呢。
  待夫夫俩消失在拐角,李大海一脸担忧又嫌弃地对某个佯装昏睡的人开口:别装了,他已经走了。
  李大山睁开紧闭的眼睛,哪里有半分刚醒的姿态,他惨白着脸扯了一个苦笑:你来了。
  我不来你还能咋滴?让人家小两口照顾你吗?你想的美。李大海瞥了一眼李大夫,到嘴的刀片寄语戛然而止。
  李大夫笑呵呵表示自己去给患者煎药,将空间留给兄弟俩,他老头也算见多识广,什么事看不出端倪?
  房内只剩下两个人,李大海毫不客气开始数落病患。
  你说说你,一听到人家当家的平安回来了,就想不开跑去那劳子小阴山找刺激,看看,看看,对方转眼成了你救命恩人。
  以前就说过你,那是我兄弟,就算你喜欢那个谁,你这做得也不地道,我在他眼前都臊得慌,自家哥哥喜欢兄弟的夫郎,这说出去像话吗?
  假如人家哥儿也喜欢你,你让人家哥儿怎么办?别人怎么看他?跟着你一起受全村的非议?还是害死他?
  更别说,我看那哥儿喜欢的是他家夫君,你啊,要是为了他好,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刚你也见着小两口了吧?恩爱吧?心里滋味如何?
  李大海补了最后一刀,李大山原本苍白的脸蒙了一层霜,他别过头去,眼神涣散地盯着墙壁,真的是有苦难言。
  心脏酸涩,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第一次遇见星哥儿是对方被宋大娘刁难,他看不过去,顺手帮了忙,那时只知道这是陆一鸣家新嫁进来的媳妇儿。
  他第二次遇见星哥儿是对方在田里挥汗如雨,但也会笑着和人打招呼,那时的笑颜,他至今难以忘记。
  他第三次遇见星哥儿是在河边,他一个人边洗衣服边无声落泪,还默默给自己打气,他见着了,开始替对方愤怒,痛恨陆一鸣的漠视。
  后来,第四次第五次他一直保持着距离,不敢上前,只是时不时关注这人的身影,直至情根深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察觉到自己心思又如何,就能忘记了吗?
  李大海瞧自己兄长灰败的神情,只得叹一口气,有些事情还是得他自己想通才行。
  ******
  陆一鸣在捂住裴星眼睛的时候,通过小苗的提示发现李大海已经醒了。
  至于为什么阻止裴星上前,他认为这是作为哥哥应该把关的,对方明显是在博取同情,想试探小家伙的反应。
  这怎么行,这么有心机的男的不能要,不然小家伙以后肯定被吃得死死的,一点自由都没有。
  不能让小裴星误入歧途,这是兄长该做的。
  陆一鸣犹犹豫豫问:你和大山?
  问完又觉得理直气壮,身为哥哥,怎么就不能了解弟弟的感情状况了,扭扭捏捏做什么。
  村里有不少好人,大山哥、大海哥、树哥儿、张婶他们时常替我解围,都是好人,我希望所有的好人都能平平安安。
  瞧对方的语气和态度好像对李大山不是那方面的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腕突然一紧,他下意识想挣脱,抬到一半松了力道,低头一看,一只骨架分明的手生拽着他。
  怎么突然跑起来了?
  一出拐角,裴星偷偷四下观望,发现没人,拉着陆一鸣就往家里跑。
  我要看看你有没有骗我!身上是不是有伤!你身上这么多血,我都看不见伤口在哪,是不是很疼?
  小阴山这么凶险的地方,你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每次父亲从山里回来,都骗阿爹说没事,其实身上的伤口都糜烂了!
  每次他都背着阿爹偷偷让大哥或者二哥帮他刮下伤口处的腐肉,我都有看见。
  你肯定也是,一个人偷偷藏着伤口,不让人担心你,所以你别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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