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端午赛龙舟

  女儿十五,自己这个做娘的再不问世事,也想在暗处替她的前程思量一番。
  谢玉渊从小在南边长大,不知道这里头的故事,她为了怕再引起陈清焰的注意,回房里换了一件最素净的衣裳,并把早晨刚戴上去的簪子换了下来。
  临出门的时候,她拿了把团扇,心想遮遮脸也是好的。
  叔侄俩同坐一车,谢老三看到她这副装扮时,气得两眼翻翻,“邵姨娘身边的丫鬟,都比你体面几分,可是那老妖婆又开始怠慢你了。”
  谢玉渊摇摇头,“外头热成这样,穿得花里胡哨的,头上再插一堆的东西,不热死才怪。”
  谢三爷一听,还挺有理,这才揭过这一茬不提,“对了,今儿我老师也在,阿渊,你能不能再帮他戳两针。”
  谢玉渊连缘由都没有问,便解开了包袱,把一副银针露了出来,“我已经备着了。”
  谢三爷大吃一惊,“你……”
  “三叔,三年前我怕你伤心,故意没有和你说,三根百年老参延命不会超过五年,三年过去了,寒先生的身体也是应该不大好了。”
  谢三爷急得眼角一跳,手一下子握住了她的肩,“阿渊,我再去弄几根老参来,也没用了吗?”
  谢玉渊摇摇头,“三叔,教我医术的便宜师傅说过,将死的人,就算是千年的老参,也吊不回来。寒先生还有些日子,你好好待他,不留遗憾就行。”
  谢三爷怔愣了足足半晌的时间,才苦笑道:“多活五年,也算不错了。”
  “来时日,聚时日,多一天就是赚一天,我知足。”
  谢三爷气笑道:“你知什么足啊,小小年纪说得一口老秋横秋的话,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
  谢玉渊低低的笑了起来,笑了几下,她的眼睛突然深邃了起来。
  ……
  车行一个时辰,就到了曲江边。
  还没下车,就听到外头的人声鼎沸,谢玉渊掀起帘子一角看了看,惊得合不拢嘴,心道:这场面,京城所有的大姑娘小伙子都出动了吧,他们往哪儿坐呢。
  谢老三用手指了指,“这边是平头老百姓的,那边是五品以下,再往前是五品以上,咱们坐那里。看到没有,那处幽静之地,是皇子皇孙们看热闹的地方。”
  原来看个龙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谢玉渊放下车窗,又在车上坐了半盏茶的时辰,才到了落脚之地。
  五品以上官员的座位都在阴凉的大树下,中间各有一座凉亭,供女眷们歇脚,四周有官兵守护,一府与一府之间隔着几十丈的距离,隐秘性极好。
  冰镇杨梅汤喝着,瓜果点心吃着,丫鬟打着扇,甭提有多自在了。
  谢玉渊走到树荫尽头,寒柏川抚着胡须缓缓走了出来。
  谢玉渊感觉自己有点眼花,面前的老人虽然一头白发,但气度却是一等一的好,完全不像三年前那个躺在床上只吊着一口气的人。
  “三小姐。”寒柏川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
  谢玉渊道了个福,“寒先生,三叔说让我帮你再扎几针,我瞧着不用。”
  人啊,就像灯一样,气数到了就尽了,寒先生若是走,必是灯枯油尽的走。
  “本来就不用,我如今一顿饭还能喝二两酒,哪用扎什么针。我欠三小姐一个情,回头三小姐好好想想,看要不要老夫帮什么忙,总得还了人情才好去阎王殿报道。”
  谢玉渊这才明白,三叔那一身的反骨从哪里来。
  “去什么阎王殿报道啊,你还没喝着我的喜酒呢,快,这地儿怪阴凉的,坐下来歇歇。”
  寒柏川瞪了谢奕为一眼,长袖一甩,背过身就走。
  “我这把年纪还凑什么热闹,我过来就是给三小姐问个好的,好问了,老夫要去小酒馆里咪上几口。”
  “喝,喝,喝,喝死你算了。”
  谢奕为气得一跳脚,真想一把揪着那老头的胡子,把人揪回来。
  谢玉渊冲寒柏川的背影喊了一句:“寒先生,一日二两是活血,四两以上是催命。”
  “你还由着他。”
  谢玉渊看着三叔铁青的脸,笑道:“三叔,他看得开,你也需看得开。”
  谢奕为愣了愣,脸上如霜打的茄子,半晌才蔫巴拉叽道:“谢玉渊,三年没见,你一点都不如从前可爱。”
  谢玉渊心道:你身上若背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只怕也可爱不起来。
  “三叔, 三年没见,你还和从前一样不讨人喜欢。”
  “是吗,是吗?”
  谢奕为看了看自个,“我自我感觉还挺不错,至少人模狗样的,哪里不讨人喜欢。”
  谢玉渊指了指自己的嘴。
  “笨蛋,那叫心直口快,三叔在面前才露出一点真本性,你就好好珍惜吧,旁人想看,也是看不到的。”
  谢玉渊一听这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叔侄俩一回头,谢玉渊眼睛瞪得险些脱框而出,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苏长衫。
  苏长衫见谢玉渊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心里那个乐啊,乐开了花。
  乐了两下,他心里又有了惊。这鬼丫头怎么就长成了这副鬼样子,只怕连暮之看了,都会大吃一惊。
  “咳,咳,咳……”
  谢奕为虚咳了几声,把侄女挡在身后,神情有些便秘似的一揖,“阿渊,这是卫国公府的苏世子,苏世子,这是我的三侄女谢玉渊。”
  谢玉渊还在发呆,苏长衫却已经摇着扇子晃了过来,“谢三小姐,久仰久仰!”
  久仰你个头!
  谢玉渊硬着头皮上前福了福,舌头上顿时扭成了一根麻绳,“苏世子”三个字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来。
  卫国公府的世子爷是什么身份,自家三叔不过是个马上要入翰林院的书生,这身份上的天差地别也轮不到苏世子屈尊跑过来打个招呼。
  “我和奕为兄也是昨儿才认识的,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啊!”苏长衫像是知道谢玉渊脑子里在想什么,亲描淡写的解释了下。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谢奕为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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