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就是了半天也没就出来。
但骑士的心思已经跟着跑到了上一句话,沉了脸色。
什么「迷晕了抓走煮了吃」,背后的含义太过耸人听闻。
他借着这个话头,和中年男人聊了起来。
这不聊不知道,原来,现在魔法大陆上的饥荒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
之前的气候变化,就让很多人开始吃不饱饭,而逐渐蔓延的黑死病,更是溺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黑死病让很多家里的青壮力都变成了一具死尸,而劳动力的损失,又导致很多土地的荒废。
粮食减产,贵族们家里开始疯狂屯粮,奸商趁此机会大肆哄抬粮价
田地里长不出粮食,可同时,粮价已经贵到了一袋铜币换一袋米粮的程度,许多家庭吃不起饭,只能开始卖儿卖女。
一开始,情况还好一些,那些卖出去的大多是去了贵族家里当仆人。
但后来,人们发现,一个奴隶的价钱竟比一袋米粮还要便宜自此,贵族吃人的潘多拉魔盒就此打开。
有些是家里卖出去的,有些是路上抢的,还有些就是坑蒙拐骗。小孩子肉最嫩,所以反而最受欢迎。
那个中年男人麻木地描述着他一路上的见闻,那些人也不叫人,奴隶贩子把他们叫为「人牲」。
他和老婆就是自己饿死,也绝不会卖掉家里的小儿子。可是,他们这么想,不代表就路上没有人动心思。
有的父母一个没看住,孩子就被抢走了。还有一些,就是他说的那样,用好吃的骗走孩子,转而卖给了贵族。
幸亏他和婆娘一路上看得紧,加上他们这一群流民人数多,一般人不敢太冒犯,才有惊无险地走到了这里。
骑士:这个现象哪儿都有吗?
中年男人呆滞地想了一会儿,摇头:也不是。是中南部那一带比较多,至少我听说王城是没有的。
骑士很想对这家人安抚地笑一下,但沉重的心理却实在让他笑不出来。
王城是魔法大陆的心脏所在,除非情况恶劣到极点,否则不至于让一个心脏之城也坠落深渊。
骑士将所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领主。
本来骑士心里还有些郁气,可是他一看到领主的反应,这股郁气就不由自主地消散了大半
实在是因为领主太生气了!
希尔的脸完全沉了下来,眼眸里翻滚着翻涌的情绪,就连他抓着木碗的手,都是青筋暴露,还带着微微的颤动。
可是说,骑士团从未在领主身上,如此鲜明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人牲。希尔讽刺地牵动嘴角,既然王城不缺粮,下面的这些贵族又能饿到哪里去?
养人牲,到底是因为饥饿,还是为了取乐?
希尔冷着脸,喝下了最后一口冷粥。
王宫里,曼哈丽正隔着一层纱帘,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国王父亲。
父亲,我为您请来了一位特别的医生。
纱帘后面伴随着一阵金器砸地板的声音,还有一声粗粝的:不见!
曼哈丽不敢太靠近纱帘,只隔着很远的安全距离,真心实意地劝道:父亲您还是看看吧,我听说那位医生特别擅长治疗「神罚」。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嘶哑的声音,略带着惊慌地响起:不、不可。
曼哈丽似乎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优雅又不失尊敬道:您放心,我是偷偷将人带进来的,没有人知道。
纱帘后面突然陷入了沉默。
曼哈丽不再多说,行了个淑女礼,就退了下去。
纱帘后面,满脸红疮的国王喘着粗气,半死不活地躺在真皮椅上。
病痛和发热消耗了这位年轻国王的大半精力,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赶人的动作,就让他累得喘不上气。
什么神罚。
这是王室和教会共同编造的谎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一种会传染的病。这种病莫名其妙地出现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席卷了整个王城,为了不让平民暴动,教会才想出这个说法,将罪责都推到了那些得病的人身上。
可是,现在「神罚」的说法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城,甚至有几家贵族得了病,也被他以这个名义处置了,尸体都在城外腐烂了。
谁得病,谁就是被神明抛弃的人。
大家都这么相信着。
教会势大,而他不过刚刚登基一年,尚且需要神明的祝祷。
如果得了病,那岂不是说明他已经被神明抛弃了,根本不配坐这个位置?
国王他根本不敢走漏风声,只敢躲在纱帘后面,偷偷让人找了些炼金术师和神使进来。
但来往的次数多了,总有人会发现,比如他的女儿曼哈丽,就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了真相。
不过好在,曼哈丽和自己是一个战线的。
曼哈丽虽然没有什么真诚的孝心,但至少,只有自己这个国王的身份在,她才能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公主的待遇。所以,国王至少对她还能放心。
就在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纱帘后面又传来了一个全新的脚步声。
隔着一层纱,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男人的轮廓。不过,这位医生的声音却是比那些炼金术师都好听多了,让他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些期盼。
参见国王陛下。
对方的礼节并不是特别到位,但国王此时已经无心考虑这些,色厉内荏地恐吓道:我听说,你能治我的病?
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但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内情,十分笃定地开口道:是的,国王陛下。
国王沉声道:但愿如此。如果你治好了,我保证你金银珠宝享之不尽;但如果你治不好,我会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一帘之隔,清炒蒜苗扬了扬眉。
本来四季奶青找上他的时候,他还觉得曼哈丽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但现在看来,国王的病情怕是已经很严重了。
他根本就是拖不住了,所以才用底气不足的威胁来恐吓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国王愤怒道。
向您承诺,我有信心治好您的病。清炒蒜苗好险才忍住了自己幸灾乐祸的笑声,努力展示出自己对于国王该有的谦卑。
国王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进来吧。
清炒蒜苗应了一声,掀开帘子。
看清对方的脸的那一刻,他懵逼了。
国王的眼眸里隐隐含着怒气:怎么了,是我脸上的红疮吓到你了?
对方要是敢说是,国王保证,这人的脑袋坚持不过今天。
清炒蒜苗低下头,很快调整了心态,嘴上解释道:只是有些意外。不过尚且在我的处理范围内,国王殿下您大可放心。
国王不耐烦地又勉励了几句。
因为他低着头,国王没有看见清炒蒜苗的表情。但事实上,也没什么表情,非要说的话,是一种茫然无措的空白。
和国王的病情无关,清炒蒜苗惊讶地是国王的脸那五官,和希尔领主太相似了。
趁着国王看不到,清炒蒜苗肆无忌惮地走了神,大脑开始疯狂运转。
虽然他不是检验科基因诊疗室的,但是这样相似的程度,清炒蒜苗基本可以确定,希尔领主和这位国王,最次也是堂亲兄弟的关系。
亚特兰斯的领主,和国王?
不是说,亚特兰斯是被「魔法大陆抛弃的风雪之城」吗?
如果希尔领主和国王有亲缘关系,怎么会被放逐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
第67章 急需补课
清炒蒜苗一边思考着希尔和国王的关系,一边敷衍地应着声。
等国王终于威逼利诱够了,清炒蒜苗的双腿也已经站麻了。
但偏偏,他的脸上还要维持着谦卑的笑容。
行了,你过来吧。
国王终于说完了话,略显疲惫地对他招了招手。
清炒蒜苗默默在心里给对方记了一笔。
他在贫民区里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无论是对病症的诊断,还是对创口的清理,都透露着一种分外的熟练。
国王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渐渐安稳下来。
尤其是当他被喂下一管的药水后,烧退了一些,身上便不再那么难受,而终于感受到一丝久违的舒适。
国王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你是哪儿的人?不是王城的吧?
清炒蒜苗手上动作未停,用液体酒精擦拭着国王的四肢,帮他降温:我之前是位流浪诗人,四处为家,也是在流浪的路上,我学习了一些炼金秘术。
炼金秘术。国王似信非信地重复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多了一些笑意,再次开口:你的手法,和一般的炼金术师可不一样。
清炒蒜苗的手顿了顿。
在这一刻,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对方的心理。
国王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似乎隐藏着些许不太安全的情绪。
清炒蒜苗试探着,故意表露出一些犹豫和不安。
果然,国王的神情变得更加放松了。
只要你能治好我,我保证,你的一些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国王的嘴边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清炒蒜苗低下头,抽了抽嘴角。
多谢国王陛下。
低头的动作盖住了他讽刺的表情,至于面上,他的声音诚惶诚恐的,完美演出了一个胆小甚微的平民心态。
国王的心情肉眼可见变好了许多。
按照赌场的情报,当今的国王陛下是一位十分多心的人,和曼哈丽的关系也并不算太好。
而从他进门后,不管是之前的威胁,还是刚才的试探,都表露出国王对他本人的不信任。
但刚才,国王似乎是认为,他看破了清炒蒜苗学的是「巫医」的秘密。而巫医,可是要被教会送上十字架烧死的。
国王有了这个把柄,才真正地对他开始放心。
清炒蒜苗就是在刚刚那一刻,诡异地想通了这些关窍。
事实上,后面国王的态度转变,也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清炒蒜苗垂着头,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从一个纯洁的医生,练出了如今对于人心的猜测和把握。
他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近墨者黑,他是被那个四季奶青给带坏的!
国王的症状其实和普通的黑死病人差不多,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身体的病症反应得比较严重。
清炒蒜苗孰能生巧,对于这类病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治疗流程。
只不过,他还在记恨国王之前让他站太久的事情,不仅特意把消炎药水配得特别特别苦,而且还特意减轻了药效,让国王受病痛折磨的时间更久一点。
房间需要开窗通风,否则会对陛下您的病情不利。还有这些纱帘,也得去掉。清炒蒜苗临走前,故意嘱咐道。
国王有些犹豫:如果不开的话
密闭的空间里,疮疤会很难好。
清炒蒜苗当然知道国王不想让人看见,但他就是存心为难对方。
反正他这么说了,国王也是不会怀疑的。
毕竟那么多神使和炼金术师都没有搞定国王的病情,可他一剂消炎药下去,国王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对他的信任度也是唰唰唰的提升。
国王:那我脸上的红疮,能否有什么药剂消除?
清炒蒜苗一脸为难:这红疮等病好了,自然就下去了。可是如今却是没有法子消除的。
国王的脸皮子狠狠一抽。
换言之,也就是他必须这样满脸疮疤地出现在仆人们面前了。
清炒蒜苗咬死了没有办法,国王也不能过多为难他,赏赐了很多的金银器,就把人放走了。
不过,信任归信任,国王等人走后,特意将那支空的药剂管送去给其他炼金术师看。
虽然他喝完了,但药剂管底部和壁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药水,顶尖的炼金术师或许能从中分析出一些成分。
这些自然是不会让清炒蒜苗听到的。
他被一位侍从领着,连进出的路都是提前定好的,根本不会给他到处乱走的机会。
清炒蒜苗全程也秉持着「不言不语不多看」的原则,老实得很。
不过,这种老实在拐角处听到一句「希尔」之后,就瞬间变了味。
清炒蒜苗赶紧停下了脚步。
侍从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了?
哎哟。清炒蒜苗愁眉苦脸的,捂着肚子弯下了腰,有气无力道,肚子疼。
趁着这么个磨蹭的功夫,他侧耳倾听着一墙之隔的对话声。
希尔?他不是都被赶出王城了吗?亚特兰斯那地方又冷又穷,他活没活着都不好说,怎么陛下又突然想起他了?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办事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陛下让我们去探探,那就去探探呗。
清炒蒜苗小声地哼唧着,拖延了一会儿时间。
等侍从脸上开始出现不耐烦的神情后,他再不敢多留,直起了身子,解释道:可能是午饭吃坏了肚子,刚才疼得厉害,现在又好多了。
侍从一脸不耐:快走吧。
或许是屋里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原先的对话声瞬间也小了下去。清炒蒜苗遗憾地在心里叹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出了王宫,四季奶青早就雇了辆马车,等在门口了。
清炒蒜苗上车后,没有回到赌场或者他的医疗馆,而是任由车夫驾驶着马车出了城,绕着王城转了起来。
车夫是清炒蒜苗培养的人,忠心自不用说,而比起封闭的房间,这种一直在动的马车反而更加安全隐蔽。
因此,四季奶青自然也是怎么直白怎么来:那位国王,现在恐怕正在研究你留下的那支药剂。
猜到了。清炒蒜苗无所谓道,以炼金术师的知识体系,不可能分析出来。
四季奶青:那就好。只有让他离不开你,我们才能长久地获得国王的信任。
比起这个,他更关注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