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娱乐圈]_第62章
寇钧这个时候还在读剧本, 为明天要拍的戏份做准备。听到夏至说话, 他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只是换了个老板, 没破产。”两眼却仍盯着剧本不放松。
“那就好!那就好!”哪知这看似与整件事毫不相干的夏至竟是一脸庆幸。“我小时候学校里还让订过《火炬学报》呢,挺好看的, 关门就太可惜了。”
听到夏至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寇钧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剧本, 望着对方试探地道:“夏至,你知道楼毅么?”楼毅的事,关山从未向寇钧提过半个字。但既已牵扯其中还受了池鱼之殃, 以寇钧的智商,要弄清楚整件事也就是花上半小时上网查查楼毅此人的背景罢了。
“谁?”夏至一脸蠢萌。
“谁都不是。”寇钧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剧本上。
——果然无知才是最幸福的啊!
却是夏至刷了一阵手机就无聊了,觍着脸凑到寇钧身边问道:“钧哥,角色难不难?”
说起这个,寇钧立时沉痛地叹了口气,将手上的剧本递给夏至。“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徐明棠推了这部戏了!”——太TM难了!
《报警》这部戏的题材是悬疑刑侦类,简单来说就是一部烧脑戏。由寇钧扮演的主角习风是一名警察兼犯罪心理学专家,这人设看着很时髦很拉风。可惜,马捷南却一向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大导。习风的人设虽好,造型却委实悲剧。寇钧还记得他试镜的时候,习风的造型还是时下流行的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精英男。可等他拿到全部的剧本,方才发现这精英男在片中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主角就成了一个痴肥蠢钝无人问津的Loser。
——是的,在夏至为了贴近角色需要减重的同时,寇钧也为了贴近角色需要增肥。他们俩,的确是一对难得的难兄难弟。
《报警》的剧情起始于一个报警电话,有路人报警称见到高楼楼顶站着一个人,似乎是要自杀。接到报警,习风作为警方的谈判专家火速赶到现场进行处置。原本经过习风的劝解,那试图自杀的男子的情绪已逐渐稳定。可就在大家都在暗暗庆幸一条生命得到挽救的时候,习风不知说错了哪句话,竟又刺激了该名男子。那男子绝望大叫着:“没希望了!没机会了!”,跳下了高楼。
通常而言,试图自杀的当事人情绪起伏都很大,谈判专家劝解失败并不是什么职业污点,也不会被警局处分。但习风却在回顾案情的时候敏锐地发觉这个案子不寻常,似乎不是简单的自杀案。于是,他又通过各种渠道调阅了近三年来全国各地发生的类似案件,终是隐约确定有人专找类似人群下手,通过某种手段诈骗其钱财后迫其自杀。
然而,以上说辞全为习风自己的推论,并无确凿证据,甚至没有相关线索辅证。警局的领导和同事都以为一向战无不胜的习风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纷纷劝他放下这个案子。只有习风自己知道,他是遇到了生平难得一见的厉害对手。为伸张正义,也为还那些受害者一个公道,习风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抓到真凶……
读过剧本,就连心无城府整天乐呵呵的夏至都叹了口气。“很多独角戏啊!”作为《报警》一片的男主角,寇钧的戏份占了整部电影的60%以上。可其中,却有很多场他一个人呆在书房揣摩罪犯心理为罪犯画像的戏份。在这几幕戏中,他没有对手、没有台词、没有动作,甚至可以没有表情。如果他还有颜值,或许还能让观众们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一会。可在片中,习风那个时候已经是个满身肥油的死宅。谁会愿意长时间凝视一个死胖子,而且还越来越胖?胖地手指涨成了萝卜,眼睛挤成了两条缝。
何其可怕?简直可怕。绝对可怕!
“换了是你,怎么演?”寇钧问。
夏至侧头想了又想,终是忍不住抱怨。“你肥地眼睛都没了又满脸横肉的,要用眼神和微表情表演也太强人所难了。除了评委,谁看啊?”说着,就给了寇钧一个“牺牲好大”的眼神。国内原创悬疑类题材的电影向来票房不高,而《报警》剧本大场面不多,内容更加偏向文艺片。便是夏至也看得出这部戏的票房莫约不会很爆,但只要寇钧演绎到位却能很方便刷奖。
连夏至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寇钧自然早就心知肚明。“看来徐明棠原计划是想借这部戏冲击明年的金枝奖,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难道是怕增肥毁形象?”徐明棠自出道以来走的一直是硬汉路线,他那矫健性感的身材也屡屡被女性粉丝戏称为“最想爱抚的肉体”。然而,他出道至今已有十数载,这条硬汉路线已快要从小生走到大叔,却仍没有一个称头的影帝称号傍身,在影坛实属位置尴尬。寇钧确定接演习风看过剧本,便已暗暗感慨徐明棠这次如当真是因为顾忌粉丝热情而放弃《报警》,那么他的选择十分不明智。
夏至可管不了徐明棠,只管全心全意地为寇钧想办法。“还是加点动作戏、加点内心独白吧。这角色本来是徐明棠的,现在你来演。你比徐明棠小了十几岁,20多的年轻人性格上肯定比30多的中年人更活泼啊。”
寇钧点点头,认同了他的建议。“我已经跟马导谈过了,在书房里装一个篮球框。”一般情况下,如习风这种高智商角色的装逼利器都是类似魔方这种益智类小玩具。演员演起来轻松,观众看着也容易满足。但寇钧却另有考量,比起用魔方来强行贴近人设,强调角色高智商。他还是更倾向于用投篮这种热血运动来暗示人物的坚持、精准,以及付出的牺牲。毕竟,欣赏一个身材匀称的帅哥运动和看一个满身肥肉的胖子锻炼差距还是很大的。
“另外……”夏至犹疑了一会,又补上一句。“为什么不给自己脑补一个对手呢?”
“怎么说?”这一点连寇钧都暂时还没想到,当即坐直了身体。
“说不清,去试试。”夏至脸一红,伸手一拽寇钧,两人一同向片场走去。
片场里,影片中的主要场景之一习风的书房已布置完成,清一色的蓝白冷色调,愈发凸显人物的精英、冷静、甚至冷淡的个性。
走进书房,夏至的脸更红了,他突然转身腼腆一笑。“先说好啊,风情万种的大美女我可不会演,那种纯洁软萌的小白兔呢还能勉强模仿一下。”夏至活了20年,接触的女性种类委实不多。无论是现实中还是影视作品里的撩人女性对他都是可望而不可即,反而是高中的时候因为自己的颜值常有女同学笨拙而纯情地来向他示好。
这下,寇钧还能不明白么?他侧过头狠抽了两下肩膀,才又严肃着脸转过来将夏至揽进怀里一顿揉。“好,我们就演习风第三次犯罪心理画像,受害人张海涛。”
夏至黑着脸把自己的脑袋从寇钧手里拔回来,边往书房外走边嘀嘀咕咕地抱怨。“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揉上瘾了?”
只见他走出书房,在书房外大约四五步的地方站定,闭上眼深呼吸。等他再睁开眼睛,原本清亮的眼神忽而有点软,眉间微涌嘴角轻抿,看着有些不高兴仿佛是在跟谁赌气一般。然后,他左手握拳举在胸前,右手握拳收在胸侧,小碎步跑到了书房门口。
根据电影拍摄的安排,这个时候是应该有旁白的,可现在也只能由寇钧代劳。“……那天应该是个下雨天,性格敏感的人更容易受天气变化的影响。而下雨天咖啡馆里的顾客更少,被人看到的机率也更小。张海涛敏感、自卑,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天真烂漫、没有攻击性、像个小女孩,让他可以有安全感。”
书房门口的夏至已经收了伞,他左手下垂假装拎起了裙子,在门口跺了两下脚,然后才背着单肩包推门而入,径直走向书桌。他身体前倾掂起脚尖,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指向前方,好似一个娇小的女孩在高大的柜台前竭力拔高身子指着店内悬挂的价目表点单。点单的时间很长,夏至不时地或摇头或点头或用食指抵着嘴唇思考。
习风缓步走到那女孩身侧,冷静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张海涛应该已经注意她很久了,甜美、娇俏、冒失,就连选择困难症都那么可爱……那女孩不该主动出击,这会令张海涛因胆怯而退缩。”
说话间,那女孩该付钱了,可她显然是找不到钱包了。于是,她把背包放在柜台前,埋着头一顿乱翻。背包上,一只粉玫瑰造型的挂件在半空中轻轻地晃。
习风见状不由微微一笑,轻轻起跳做了个投篮的动作。那隐形的篮球还在空中画着弧线,落地的习风却已自信地握紧了拳头。“是他主动帮了她,浪漫的相逢……可惜,这个女孩就是‘玫瑰’!”——玫瑰,正是习风给这个神秘女子取的代号,只因几桩看似自杀的案件中,受害人都不约而同地留下了与“玫瑰”相关证据。习风相信,这是出自凶手之意。这个谨慎的凶手几乎抹掉了一切的证据,却独独在每个案件中留下了玫瑰的印记。这是每个连环凶杀案的真凶都渴望的——炫耀!
习风也做了一个深呼吸,下一刻,他已经是受害人——张海涛。
张海涛畏畏缩缩地上前,关切地看了“玫瑰”一眼。然后,又看一眼“玫瑰”的身后,她的身后已经有排队等待的顾客在催促。过了一会,他终于下定决心,从裤袋里抓出一把揉成一团团的散碎纸币递给柜台内的收银员。“还……还是我来吧……”
“啊!谢谢你啊!太感谢了!”“玫瑰”惊喜莫名,双手捂着嘴连声道谢。那眼神又软又亮,仿佛在仰望一个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张海涛满脸通红地避开对方的眼神,结结巴巴地答:“没,没什么。”一低头,拿起手上的咖啡,慌慌张张地走了。
习风选择在书房的角落坐定——就好似张海涛也习惯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尽量不为人知。可是不一会,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玫瑰”就追了过来,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她倾前身把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桌面上,两手托腮望着张海涛,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啊!今天要不是你,我就惨了!”
张海涛却略显不自在地向椅背靠了靠。“别客气,举手、举手之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却说地汗都要下来了。
“玫瑰”似是感受到了对方的紧张,及时修正坐姿缩回座位内,略带不满地答:“举手之劳也只有你帮我解围,其他人就知道催催催!我忘记了嘛,又不是故意不带钱包!”说着,她气馁地向上吹了口气,好似要吹起额前的刘海。
张海涛怔怔地望着她,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是该说几句甜言蜜语来安慰那可爱的女孩的,然后再问她要个电话方便联系。可他却只是紧张地咽喉发紧,右手一遍又一遍地在长裤上擦着冷汗。
哪知,“玫瑰”却在这个时候从包里翻出了手机,主动说:“我们交换个电话吧,下次我把钱还你。”
“不,不,不用……不是,我是说,好!好……”张海涛又想说“不用你还钱。”,又想说“好的,我们交换电话。”,这又急又乱竟是出了一头的汗。
“玫瑰”当然能感受到张海涛的手足无措,作为一名优秀的狩猎者,张海涛的表现从未超出她的预料。她安静地望了对方一会,忽然“噗哧”一笑,柔声道:“不如我们先交换电话,下次换我请,就当是还钱了。”
这一天,两人聊地很投机,张海涛的表现明显比平时开朗了不少。最后,“玫瑰”借口有事先走了,临走前还特地绕到咖啡馆外隔着落地玻璃与张海涛挥手告别。
接下来的几天,张海涛每天都去那家咖啡馆报到,一等等上几个小时,可“玫瑰”却始终没有出现。
寇钧坐在位置上,做了一个怅然若失的表情。然后站起身,恢复到“习风”的角色,冷静地巡视着咖啡馆的环境。“‘玫瑰’是个很谨慎的人,她一定会想办法确定张海涛究竟有没有上钩,然后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但这咖啡馆很小,视野也不好,如果在咖啡馆外观察张海涛有没有来等人,只有这面玻璃窗……”这个时候,他忽然面露疑惑飞快地追出门,绕到方才夏至与他挥手告别的地方站定。“……不对!张海涛对她魂牵梦萦,肯定也在看着这扇玻璃窗。如果她真的来了,不会发现不了……难道……”他面色巨变,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地一干二净。只见他又大步跑回书房内,森冷的目光在房间内狠狠一扫,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走向了书房的另一角。
那里,夏至正沉默端坐。
习风走向他,穿越时间与空间,走向那间咖啡馆中曾经坐着的那个人。他的目光无比深邃,仿佛两柄出鞘的利剑指向了对方。“‘玫瑰’还有帮手,这是团伙作案!”
夏至就在这个时候慢慢地站了起来,与他沉默对视。这一刻,他所扮演的角色也不再是“玫瑰”,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幕后主脑。
“你究竟是谁?”习风缓缓发问。
幕后主脑没有说话,他下颚微抬,居高临下地俯视习风,好似远在云端的神祗在俯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过了一会,他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表情并不狰狞,更加没有露出犬齿,那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矜持的微笑。然而,他那微微挑起的嘴角和深不见底的双眸中,却写满了阴森和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