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能 第26节

  周涞白眼飞起。
  父女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期间周涞顺便去卸了个妆。她怕手机碰到水,放在一旁没管,三心二意地听着周高驰在说话。
  周高驰每次喝醉之后就开始跟女儿苦口婆心,说什么他当初离婚实在是性格不合,又希望周涞能够理解巴拉巴拉的。
  周涞其实早已经看淡了,父母离婚对她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长到那么大了,什么也不缺。
  “涞涞,你在听吗?”周高驰问。
  周涞正在敷面膜,不耐烦地回一句:“在听呢。”
  林斯逸的短信就是这个时候发来的。
  他依然还没有申请微信,只通过移动短信的方式给周涞报平安。平日里要联系的人大多数是通过手机电话联络,很少浪费时间在一来一回的短信上。
  最新短消息提示在周涞的手机屏幕上方一闪而过,便进入了手机信息栏里。
  周涞根本没有看到。
  绿色信息app上一个有红色的99+标记,是周涞没有阅读过的消息。
  周涞一般没有看手机短信的习惯,因为里面大多数信息不是淘宝商家的短消息就是各种垃圾消息。
  现在正常交友聊天基本上用的就是微信,就连q.q也几乎没有用过。
  周高驰越说越起劲:“你弟弟也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姐姐,每次都在我耳边念叨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你是不是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我跟你说,他遗传了我基因,现在个头有一米八五了,长得可帅了!你们姐弟两个……”
  周涞拿起手机,直接打断:“行了行了,我要去泡澡了。”
  周高驰只能作罢:“哦……拜拜。”
  “你也早点睡,小心猝死。”
  周高驰说:“彼此彼此。”
  周涞去洗了个澡,刚从浴室里出来还没换浴巾,方婧的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方婧哭哭啼啼:“周涞,我刚才在外滩差点死了……”
  *
  2014年的跨年夜,外滩踩踏事件造成多死多伤。
  方婧在这场意外事故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她的表达过于夸张,以至于周涞被吓得以为自己再晚一步去就再也见不到方婧。
  周涞重义气,挂断电话没二话便直奔方婧所在的医院,什么东西都没带。一路上,周涞拿着手机在微博上搜获相关新闻。
  距离踩踏事件发生过去将近两个小时,已经有不少媒体发布消息。但更真实的是路人的微博,有人详细描述了事发的前因后果,叫人触目惊心。
  周涞到医院是凌晨三点。
  方婧正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身边没人陪,无依无靠。她换了一件松垮的病号服,脸色苍白,眼神里都是无助。
  一见到周涞,方婧就绷不住了。
  别看平日里多潇潇洒洒的一个人,在经历过生死一线以后,都会心有余悸。方婧是从小地方来h城工作的,这几年独自一人在大城市里打拼,从杂志社里一个小小编辑一直干到副主编。可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想到的朋友只有一个,周涞。
  周涞上前抱住方婧安抚,一脸沉稳地说:“我来了。”
  方婧埋在周涞的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衣服。
  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周涞比方婧以为的要更加从容不迫。
  那年方婧刚认识周涞时,正值周涞被大学同学污蔑被人包养的事情发酵。方婧也是通过朋友介绍,觉得周涞的形象很符合杂志拍摄,便趁着都在影棚里的时候来见一面。
  恰好见到周涞在拍照间隙抽空给律师打电话,掷地有声地说:“陈律师,你帮我跟对方带句话。我周涞就是要一个的道歉。如果她不肯,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陪她折腾。”
  那会儿周涞也才不过二十岁,语气和神态像是在商场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强人似的,不由让人刮目相看。
  后来事实证明,周涞的确有当女强人的特质。
  处理完学校里那些流言蜚语之后,周涞便开了自己的淘宝店铺,她自己当模特,自己请人拍照片,还自己当客服做售后。
  一开始店铺的销量的确一般,可周涞运气好,碰上了当时淘宝的一系列曝光加持,流量骤升。
  用周涞自己的话说,当时那种情况,她就好比是站在风口上的猪,无论怎么样都能飞起来。
  但方婧看来又大不一样。
  周涞单枪匹马自己干淘宝,量小的时候是没有问题,但量大了之后一个人完全忙不过来。周涞很快意识到自己必须把握住机会,于是连夜请人,当客服的当客服,做售后的售后,打包物流的打包物流。虽然人请得不多,但被周涞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些人,即便是给了她这种机遇,她都不一定能够把握。因为机遇当中往往伴随着挑战,但凡当时周涞没能安排好其中一个环节,她也不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
  2015年的第一天,周涞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在医院里度过。
  从凌晨三点开始,她便一直忙前忙后,从急诊室到住院部。等停下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早上八点十分,住院部医生查完房,确定方婧并无大碍之后,周涞就心安地躺下来休息。
  脚踝轻微骨裂、手臂轻微擦伤、轻微脑震荡的方婧躺在病床上感慨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周涞则挤在方婧的病床上准备补眠。
  当天,有关踩踏事件的消息就在各大新闻媒体中传播开来。一时之间,追责的追责,惦念的惦念。
  方婧看了新闻对周涞说:“幸好你昨晚没跟我一起去外滩,这么算来也是幸运。”
  周涞眼皮打架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林斯逸,她原本打算今天去找他的,可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况且,她实在太困,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
  周涞就在昏睡当中一直到傍晚才起来。
  在病房里睡得不舒服,周涞时不时会被吵醒,醒来后整个人晕乎乎的。她的手机没电了,来的时候因为着急也没带充电宝。
  方婧倒是干了一回人事,替周涞向隔壁床铺借来了适配的充电器。
  如今这个社会,手机成了人们不离手的物件。
  出门可以不带钱,但不能不带手机。可以没有女朋友,但不能没有手机。
  不过对于林斯逸而言,手机并不是一个必需品。
  通常情况下,手机对林斯逸来说只是个通讯工具,而并非娱乐工具。尤其在潜心进入科研状态的时候,他甚至会将手机调至静音或者关机。
  智能手机流行的这几年,林斯逸的手机还是前两年充话费送的最低端的安卓系统。他不玩游戏,也很少用手机娱乐,手机界面干干净净只有两个app,用到最多的是微博,再来便是邮箱。
  但这两天,林斯逸总会下意识去拿手机,点开信息栏。
  那三条短消息,周涞都没有回复。
  元旦几天休息过后,林斯逸又重新投入了科研当中。
  他照例还是每天早上六点三十起床,先是在去操场慢跑三圈,再回寝室洗漱换衣服。
  科研工作结束得比前段时间要迟一些,他回到寝室一般都是十点左右。
  插在花瓶里的那束花还保持得非常艳丽。
  天冷的时候插花可以养得更久一些,加上林斯逸本来就擅长养花。
  将那支斜着减去再拔掉上面的绿叶,再在花瓶中放入几克营养剂,每隔两日换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束花可以保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坏。
  但终究是时间早晚问题,这些花总是要腐坏的。
  林斯逸有他的一些小浪漫。
  学农科的他,对于种植花草树木已然是和行家。他便自家围栏一圈种上了代表四季的的花送给外婆:春天有春兰、夏天有米兰、秋天有寒兰、冬天有墨兰。一年四季,围在家一圈的花似乎总没有凋零的时候,因为凋零的花总会被新开出的花苞取代,看起来总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住在农村有农村的好处,院落面积大,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林家门口的院落里种了满满两排樱花,都是林斯逸通过园艺杂交获栽培,如今七八年的时间过去,那两排樱花树已经长得十分硕大,每到阳春三月,陆陆续续开花,院子里是一片粉红的海洋。
  这几日,校里的银杏叶子几乎全都落光了,包括林斯逸大一种下的那一棵。原本落在地上铺开的黄色银杏叶也全被清扫一空,路面上干干净净。
  转眼,农历时间已经是冬三九,天气越来越冷。
  有时候林斯逸站在阳台上往下望去,没有阳光的日子,天色灰蒙蒙的,体感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度。
  林斯逸找到自己的导师,告诉他自己准备再过几天回一趟老家。今年春天他在家乡种下的一批实验果苗才长大一点了,他得回去采取一些措施,避免果苗被冻伤的同时记录数据。
  导师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林斯逸的工作完成度都是超出他的预期。
  林斯逸做事情有条理也严谨,总是让人很放心的。
  就在林斯逸准备回家的前一天,邵威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是邀请他来酒吧聚一聚。
  林斯逸本是打算婉拒的,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
  这是林斯逸第二次来酒吧,心境上倒也没有太多变化。走进五光十色且喧嚣的pub,他的目光巡视了一圈。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刚好是一个月前,他在这里遇到周涞。
  那次纯粹只是意外,林斯逸并不知道周涞会认识邵威,也不知道她那天会去酒吧。
  邵威老早就在等着林斯逸,一见自己这位师兄就连忙招呼:“师兄!快来!”
  林斯逸微微颔首,身旁有人差点撞上他,他不慌不忙地将身子侧了一侧。大概见对方醉得实在走不了路,他又伸手扶了一下。对方是个男人,也表现地挺有礼貌,醉醺醺地跟林斯逸表达了谢意。
  接着,邵威就见自己这位师兄迈开长腿从门口处走过来,短短几步路的距离,酒吧里灯光红橙黄绿地不断变化,一一照耀在林斯逸的身上,他身上就跟洒了层光似的。
  佛光普照——邵威贫瘠的语言里只想到这么一个词。
  不用说,自打林斯逸一进门,打量他的目光就没少过。
  他这个人外型很具有欺骗性,明明性格很冷淡,但搭配那张脸,看着就有些不羁的酷帅感。
  刚入坐没一会儿,林斯逸就听到了一阵清凌凌的笑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个菱形杯悬在吧台上,没有往嘴里送,也没有放下。
  背后,周涞的声音传来:“我就说,你一个人没事跑外滩去干嘛?原来是去密会网友!”
  方婧:“滚,我才没有!”
  周涞:“你靠谱点好吗?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学别人网恋?”
  方婧:“你闭嘴吧!”
  周涞:“怎么?还不让人说了是吗?”
  ……
  林斯逸没有转身,他拿着杯子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口饮料。
  这是邵威特地给他调制的饮品,据说里面并没有酒精,但入口辛辣,又有香草、干果、焦糖和烟草的味道。不比酒味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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