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追忆
送走沈续霖后,嘟嘟回了公主所,在明珠馆门外,她看到了傲然屹立在寒风中的银甲小将,一身银甲在冰天雪地中闪烁着寒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听到辇车过来的声音,季贤回头看,这回他没有对她行礼,嘟嘟下了辇车,在他两丈处停下,问他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外多冷啊。
“怕你带他回来,我若是在屋里,说不清。”
嘟嘟一噎,这话说的,她真成了养面首一般。
“进去吧。”
季贤跟着嘟嘟进了明珠馆,但只是在待客的外间坐下,他们以前都是在内室说话的,嘟嘟的闺房他也没少进过。
宫人沏了热茶,是嘟嘟冬日里最爱的铁观音,她轻抿了一口,感受茶香在舌尖氤氲开来,感觉极其美妙。
季贤是个俗人,他以前跟着嘟嘟就不爱喝茶,要么喝酒要么喝白水,再不济也是喝果酿,他觉得茶泛苦,有什么好喝的。
可这回嘟嘟给他上了茶,他便也接下了,吹凉了喝一口,还是苦呀。
嘟嘟问他觉得如何,他还是如以前一般说苦,可嘟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说:“你真是个俗人,这茶给你喝真是暴殄天物了,你喝白水吧!”却在说完后让宫人给他送盏果酿来,是他最喜欢青梅酿或者荔枝露,如果二者都没有,凤梨浆也可。
“是了,你不爱喝茶,那便喝白水吧。”
宫人上了一壶来,给他倒了一杯,果真是清澈见底的开水,被粉彩白釉的杯底衬着,便是白水了。
季贤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白开水烫嘴,烫的他舌头发麻,这白水分明是无色无味的,可他却觉得比方才那杯茶还苦。
原来当她爱一个人时,可以对他掏心掏肺,当她不爱时,多费一分心思都懒怠了。
季贤目光中盛满哀伤,忍不住问她:“那位沈公子,对你好不好?”
嘟嘟不敢看他的眼睛,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季贤也低下了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想让她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我不该回来,过完年我便向陛下陈情,还回北疆去,公主日后多保重,此去经年,后会无期。”
再见了,我的公主,再见了,我整个少年时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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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贤喜欢公主,从他九岁那年初见公主便喜欢了,那时他还在暗无天日的济慈堂里,有天两个衣着华贵的美貌妇人带着个漂亮小姑娘来了,那两个妇人中有一个是常来看望他们的公主娘娘,人美心善,像观音菩萨一样,另一个年轻女子是头回见,听管事的人奉承间知道了是公主娘娘的女儿,那个小姑娘是她的外孙女,长的极其精致。
小姑娘有着精致的美貌,穿着漂亮的衣裳,但她美则美矣,却不愿和他们玩耍,嫌他们脏,躲在母亲身后不愿意露脸。当时季贤也穿的脏兮兮的,和一群小伙伴站在一起,却丝毫不讨厌这个小姑娘,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这样脏,如果穿的和她一样漂亮,就可以成为她的玩伴吧。
上天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隔天王妃娘娘便派人来济慈院挑选孩子,说是给她的女儿当玩伴,季贤高兴坏了,去井边捧了一把水洗干净了脸,可他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打满了补丁,他用打湿的手擦了又擦,却越擦越脏。
好在王妃娘娘派来的人慧眼识珠,看出了他的美貌,把他也带走了,带到一个漂亮的房间里,给他洗了澡梳了头,换了干净的衣裳,和其他小男孩小女孩站在一起,等候王妃娘娘的召见。
小小的季贤很紧张,这么多孩子和他争宠,那个小姑娘会看中他么?万一她不喜欢和他玩,去找别人玩怎么办?
不过大抵是他的美貌极其出挑,王妃娘娘带着她的女儿来了,小姑娘今日又换了身和昨日不一样的衣裙,也极其漂亮,头上发辫梳的别致新颖,戴了精致的头饰,像个小仙女一样。
“呀,这个小哥哥真好看!”
她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他,扑到了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娇声娇气地向母亲说:“我要他留下来陪我玩!”
王妃娘娘对女儿是有求必应的,她说好呀,却转瞬便让人把他们带下去了,后来他再也没见过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后来王妃娘娘还是会来济慈堂,并且整顿了济慈堂的风气,让他们这些孩子能去上学,他积极表现,终于得了王妃一个青眼,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季贤,娘娘您记住我的名字,我以后会去您身边!”
准确地来说,是去您的女儿身边。
他在济慈堂里长大,去了学堂读书,休沐时会去城里酒楼打零工,当地有一家镖局的镖师喜欢喝酒,他会和镖师套近乎,镖师喝醉了他负责送回镖局,顺便偷学几手武艺。
镖局的师傅见他有天赋,便收了他做徒弟,只是后来师父让他去考武举,他不去,反而去了京城当太后娘娘的侍卫,师父觉得他攀龙附凤,便不管他了,让他去京城寻荣华富贵。
他不想考武举,因为他觉得考了武举便要上战场杀敌,但是给太后娘娘当侍卫不用,只要保护好太后娘娘,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而且,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可以见到那个小姑娘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了。
季贤因为武艺出众被选去太后身边当侍卫,但他去了京城没多久,很快因为出挑的长相被送去长公主身边当侍卫,因为当时长公主被一个浪荡子引诱了,太后娘娘希望女儿断了念想,便送了一个美貌侍卫给她。
季贤没想到自己的梦想这么快就实现了,他到了公主身边,陪了她两年,却终究迫于门第差距要上战场拼搏,想娶皇家贵女,他怎么能不付出汗水。
他甚至没敢和她说一声喜欢,他想着等自己功成名就回来,再正式和她告白,可他真回来了,见到的却是她身边站了另一个男子,她说那是她的准驸马。
原来只有不够爱,才需要门当户对,她若真的爱,哪怕对方只是个商户子,她也愿意为了那人和家里抗争。他一开始便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