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三十三
这是怎么回事?
刘姐和工人们赶来,看到眼前局面,不由目瞪口呆。
沈程黑沉双眸冷冷扫众人一眼,所有人心中一凛。
沈程搂着知乐,知乐双腿发软,站不稳,沈程向司机投去一眼,示意他与刘姐等人先做沟通和处理,之后一把抱起知乐,丢下众人,快步向房内走去。
沈程直接将知乐抱回二楼的卧房,放到房中沙发上,又关上门,再度来到沙发前,低声道:好了,没事了。
沈程慢慢揭开外套。
知乐的面孔露出来,脸上仍旧布满惊惧,睁大眼睛看着沈程。
别怕,安全了,没事了。
沈程单膝跪地,蹲在知乐面前,注视着知乐,让知乐看着他:是我,沈程。
知乐仍在发抖,整个人小幅度的打颤,嘴唇和脸色都是雪白的,眼中盛满惊恐,眼珠子极度不安的转动,努力看着沈程的脸。
哥哥?声音很小很小。
对,是我。我在,没事了,不要怕。
知乐嘴唇颤了颤,除去在门口被阿健拖曳时的急促低叫外,他再没发出声音。没有尖叫,也没有哭泣,眼下也没有哭闹,只是发着抖,定定盯着沈程。
沈程意识到知乐在辨认,便一动不动。
片刻后,知乐坐在沙发上,伸出双手,搂住沈程的脖子,紧紧抱住沈程。他仍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双臂死死搂着沈程。
这个姿势和力度都令人不舒服,沈程却没有动,仍由知乐抱着,并配合的伸出双手,放在知乐背上。
窗外阳光西斜,房中静谧无声。
门被轻轻敲响。
知乐头埋在沈程肩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沈程轻声叫进来。
刘姐推开门,站在门口,神情不安。
沈先生,刘姐看看房中情景,轻声道:小江先生要不要帮忙?
她带来药箱,还有水杯毛巾等物。
得到沈程的同意后,刘姐走进来,站到沙发旁,轻声道:小江先生,先喝点水,或者洗一洗,好不好?
知乐在与阿健的拉扯中也出了一身汗,听到刘姐的话,更紧的环住沈程,头部侧了侧,挨着沈程的脖子。
刘姐又说了几句,知乐却没有再给任何回应,只一动不动的趴在沈程肩头。
刘姐无奈,只好再靠近一点,微微躬身,更耐心温和的劝道:小江先生,或者换身衣服,免得感冒。说着便伸手去拉知乐的手。
谁知刚碰到知乐手腕,知乐却像受到了很大惊吓,猛的一甩手,口中低促的呜了一声。
沈程马上按住知乐,拍拍他的背:是刘姐,别怕。顿了顿,又道:不愿意就算了,不换了。
刘姐看向沈程,沈程微微摇头,刘姐会意,便放下东西,准备退出去,离开前,注意到沈程的手,轻声道:沈先生,您的伤要不要
沈程放在知乐背上的一只手上,打斗过程中用力过猛,手背关节几处破皮,隐隐露出血痕。
沈程摇摇头,刘姐便离开,重新掩上门。
沈程保持原姿势,又等了片刻,慢慢移动手臂和身体,很慢的换了个姿势,接着握住知乐肩膀,轻推。
知乐马上紧了紧手臂。
我不走。沈程的嘴唇在知乐耳边,嗓音低而轻:但我腿麻了。
知乐的手臂慢慢松开。
沈程轻吁一口气,知乐恢复坐姿,坐在沙发上,双眼仍看着沈程。
沈程也看着知乐,取过水杯,递到知乐嘴边:你需要喝点水。
知乐就着沈程的手,慢慢喝了。
沈程走到洗浴间,打湿毛巾,回到沙发旁,仍半蹲着,给知乐擦干净脸和手。他的动作不甚熟稔,却很仔细,也很轻柔。
知乐慢慢的平静下来,终于渐渐停止发抖。
睡一会儿?沈程说:晚饭好了叫你。
沈程拉着知乐起来,知乐没有拒绝,很乖很安静的跟着沈程走,任由沈程帮他脱了外套和鞋子,躺到床上。
沈程按下床头按钮,窗帘缓缓合上,房中光线变的昏暗,沈程开了一盏小小壁灯,在床边坐下。
睡吧。
知乐很累很累了,很快闭上眼。
警察来的很快,同时赶来的还有朱辉和沈氏律师,以及管理处的负责人,俱急急而来,站在沈家客厅里。
沈程待知乐睡着后,留人守在卧房门口,而后慢慢下楼。
沈程未换衣服,白衬衫领口解开,头发略略凌乱,几缕头发搭在额前,现出冷峻的眉眼。他边走边挽挽袖口,眉头微皱,遮住几滴血迹。顺手抽了张纸巾,擦去手背上血痕,揉做一团,丢进垃圾桶。
所有人注视着沈程走过来。
沈程比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要年轻,却给在场所有人造成种无形的压迫感,尤其管理处的几人,三月的天气里,几乎要冒冷汗,不仅仅因为沈程的身份他们匆匆看过监控视频,沈程的身手与当时的狠劲隔着屏幕,都叫人不寒而栗。
幸好那阿健不经打,晕了过去,否则还不知会怎样。
请坐。
沈程对警察很客气,也很配合。能回答的问题俱具体作答。
待问答告一段落时,管理处负责人忙在一旁道:沈先生,园林公司的负责人已在沈园外,想见您和小江先生一面,您看
此番出事管理处的免不了追责,罪魁祸首阿健所在的单位更要面临相关法律责任。阿健的从业资格证和健康证等证件的的确确没有问题,平日里虽然脾气品性不讨人喜,但也没有什么前科,谁知道这次竟能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来,倘若不是沈程恰好早回,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园林公司负责人希望能见知乐和沈程一面,解释解释,并致歉。
不见。沈程听了,直接明了拒绝了见面的要求,冷冷道:动了我的人,没道歉可言。
这便是没有任何私下协商的余地了。管理处的负责人自身难保,只得擦擦汗,不敢再提。
沈程配合完警察,朝朱辉和律师示意,两人便起身,道:警察先生,请这边说话。
接下来的事宜沈程便没再参与。
待送走警察,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开时,已是晚上,一轮弯月爬上黑色天空,静照人间。
沈程洗过澡,换了衣服,推开知乐房门。
知乐这一觉睡得很沉,暖黄的灯光照着他面孔。睡着时的他已然不见之前的惊惧,仿佛白日的遭遇并没有发生。
这尚是沈程第一次见到知乐睡觉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像个从未受过苦,遭过罪,不谙世事的少年。
沈程凝视着知乐睡着的面容,面上现出懊悔之色。
在一开始察觉到有点不对的时候,就应该谨慎起来。今天是他大意了,跟阿健只是匆匆一面,再加上对家中安保过分放心,只想着知乐好不容易有了个朋友,至少等他亲自确定过后再下定论
白日里他一直心神不宁,最后干脆提前回来,打算亲自见见阿健。
幸而回来了。
沈程本是上来叫知乐起来吃晚饭的,见知乐熟睡,便没有出声。他什么时候醒了饿了,再做便是。
知乐一只手臂露在外面,露出细而白的手腕。沈程伸手,想要帮知乐放回被子里,熟睡的知乐却蓦然醒了。
在沈程握住知乐手腕的瞬间,知乐忽然惊醒,像被碰到某个开关,条件反射般一挣,大力甩开,人也往后猛的一缩,双眼中露出惊慌。
是我。沈程马上举起双手,呈现一个无害的姿势,别怕,是我。
知乐喘息着,眨眨眼,看清了,慢慢平息下来。
天黑了,晚饭好了。沈程放下手臂,问道:现在吃吗?
知乐往被中缩了缩,摇摇头。
不饿,还是不想吃?沈程很有耐心的问道。
知乐还是只摇头。
要么让人送上来?沈程坐在床畔,想了想,朝知乐说:在卧室吃东西不是好习惯,但偶尔一次没有关系。
知乐终于开口:不饿。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微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沉。
沈程没有深劝,说好,又说:那接着睡吧。如果半夜饿了,再做。
知乐呆呆的看着沈程,眼中映照着壁灯微弱的光芒,像暗夜里掉落的两颗小星子,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对不起我好像,又添麻烦了。
知乐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傻子。平日里多多少少言行举止间带着点傻气和孩子气,沈程忽然很希望这一刻知乐能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哭闹也好,撒娇也好,甚至撒泼都行,怎样都行,而不是这样说对不起。
沈程已是个真真正正的成年人,家境和身份,让他所受过的教育和技能,品性等培养中,很早就有重要的一项:情绪管理。沈程年轻,还算不上炉火纯青,心如止水,但也相对出类拔萃。沉稳从容,理智冷静,不轻易为物悲喜,亦不轻易产生太多心绪波动。
在这个春夜里,沈程清楚感觉到,胸腔那里狠狠抽了一下。
三月末,春风悄无声息轻拂人间每扇没有关紧的窗,花香趁机溜进来,月光也趁机溜进来。
沈程薄唇微动,似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摸了摸知乐的脑袋。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知乐躺着,沈程坐着,侧首注视着知乐,灯光照出两人的轮廓剪影。
我想回家。知乐蹭了蹭沈程的掌心,缩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眼角微微泛红,小声说:我想爷爷了。
沈程静了静,说:需要帮你打电话吗?
知乐却摇摇头:别,告诉爷爷。
好。沈程说。
沈程又坐了一会儿,将灯光调暗一点,轻声说:睡吧。
他站起来,将被角压一压,准备离开。却没有走掉。
沈程转身,衣服被人拉住。
今天晚上,哥哥,可以不走吗?
当晚沈程便留下了,陪知乐睡。
知乐往里面让让,给沈程留出床的大半空间,一副很乖的模样。
沈程穿着睡衣,躺上去,没有挨到知乐。
翌日清晨,知乐睁开眼,看到眼前的面孔,吓一跳。
哈!你怎么,在我床|上。
知乐一只手横过沈程胸前,环住沈程脖子,一只腿搭在沈程大腿上,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沈程身上,此刻头挨着沈程的肩膀,带着无辜与疑惑发问。
沈程平躺着,双目注视天花板,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知乐的问题。
哥哥?
沈程深吸一口气,克制了所有情绪,转头,看向知乐:醒了?那就起床。
知乐清醒后慢慢记起昨晚自己的请求,同时也记起了昨天所有的事。一夜过去,恐惧有所消减,却没那么快彻底消融,知乐的情绪仍处于低落状态,整个人闷闷不乐,不复从前的明朗开心。
这天警察再度上门,知乐怕陌生人,却不怕警察,只是有些不安
。沈程陪同在侧,做了相关笔录这几天沈程能调整的,不能调整的行程,统统做了调整,暂且在家中办公。
再过一日,律师也再度上门,带来后续处理结果。
大门口摄像头被阿健蓄意破坏,对于整件事的动机与预谋,阿健知道无可辩驳,全部供认不讳,案子进行的十分顺利。
阿健必将得到严惩,会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
听完律师的陈述,沈程将目光投向知乐。
有些细节知乐听的不是太明白,结果却是听明白了的。
知乐点点头,仿佛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知乐没有像小孩般哭闹,也没有像正常人那样事后心有余悸的咒骂或控诉阿健,甚至也不向任何人倾诉。这令所有人都莫名不安,沈程也颇为意外,生平头一次感到有点棘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沈泰远在电话里怒斥,我不管什么原因,发生这种事,就是你的错,你的责任。
这种事瞒不过沈泰远,沈程也没打算瞒,唯一要瞒的是还在手术中的江善原。
面对沈泰远的责骂,沈程没有辩驳,只沉默听着。
老江之所以愿意将知乐交给我们沈家,就是因为相信我们会将知乐照顾好,结果呢,却发生这种事还好没有酿成大错,否则让我如何跟老江交待!
以后我会亲自向江老致歉,赔罪,沈程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暂且不告知为宜。
人心难测,谁也想不到经过重重筛选的公司里仍夹杂着渣滓,沈程给予知乐充分的自由,认为结交新朋友对知乐利大于弊,这是好意,但出了这种事,不管怎样,身为带知乐回来的主人家终究难辞其咎。
这还用你说。沈泰远哼了一声。
对于事件的处理结果,沈泰远尚算满意,又问过其他一些事,见沈程考虑的都算颇为周到,总算气顺了些。
对知乐上点心。最后沈泰远说:无论如何,别在我们沈家受了委屈。
沈程第一次在知乐的事上没有与沈泰远持对立的态度,嗯了一声,说: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
知乐惧怕陌生人,是从小就这样?还是发生过什么事?
起初沈程只以为知乐是普通性的害怕陌生人,就像很多正常人面对陌生人也多少会有些拘束不自在一样,而知乐不过表现的更严重些罢了,但阿健的事却触发了一些不寻常的点知乐对于被人抓住手腕的动作非常恐惧和抗拒。
之前与知乐不曾有过这般的肢体接触,是以并未察觉到异样。
知乐的反应很像曾经受过什么刺激后产生的应激反应。
若贸然向知乐问起,怕引发什么不好回忆,是以先问问沈泰远,或许江善原曾对他说过。
沈泰远:这倒没听老江说过,估摸着还是生病后认知产生紊乱,见人少,便不太敢与陌生人打交道。改天我问问老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