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〇章 百川到海,浪打一处
当韩授将如此多势力一并予李游书讲出之时,就连李游书自己都愣住了。
这就是他的生父,名为曹昊天的男人。即便是如今的韩授、徐临观都无法撼动分毫的,拥有绝对坚实之网的暗流之王。其人之权势的体量,即便是prdc也不敢出手,钟城之主欧阳思也无法相提并论,更不要说李游书区区一人。
身为耶格尔俱乐部亚洲东海岸分部的主人,同时又连接着塞洛斯科技、无铭军工和更多的零星政权,要触怒他,就是在触怒这些无疆土的帝国;要杀他,就将面临至少东亚全部赏金猎人的复仇,还有那些失去了重要联络枢纽而愤怒的国际组织的愤怒。
不要说全部,单单是其中的一项,便足以令李游书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就连不曾显露过严峻神色的皇甫瑞卿闻言都在旁莫不作声,只是盯着李游书那熊熊燃烧的内气,等待他的答复。
面对李游书的沉默,韩授连忙继续开口劝阻:“游书,难道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么?李广成和林回雪作为你的父母,对你不够好吗?还是说你有任何经济上的短缺而没有得到过我的帮助?”
李游书摇了摇头:“我爸妈对我都胜过亲生父母,二叔您对我也视如己出。我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因为你们待我都不曾有过亏欠。”
“这就是了,既然生活已经足够令自己满意,你好好享受你的生活便是,何必去考虑那些本就不该去碰触的禁忌呢,”韩授眉头紧皱,听闻李游书答复伸手去隔桌搭在他的肩上,“游书,等你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就会明白,平庸之人渴望波澜壮阔;而真正于风浪中挣扎的人却深知平静生活的可贵。即便不是为我、为你爸着想,难道你就不替你老妈想想吗?”
确实,人生下来之时也许还是自己的人,但当他第一次拥有了自我意识之后,关系的丝线便开始缠绕其身,令他不只是“自己的自己”而更加成为了“某的某”“谁人之谁人”。此时其人的死便也不再是自己的死亡,而成为了值得与其拥有牵绊之人共同悲哀的事情。
牵挂是人世最大的欣慰,也是人世最大的阻碍。
李游书没说话。韩施在旁看着,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堂弟气场没有发生变化,这说明他的想法没有因韩授的一席话而发生转变,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韩施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也很矛盾。他希望李游书是真正自由行走于人的大地上的男人,从小他便能从李游书身上看到真正“侠”的影子。但现实又是一个对“侠”有着诸多排斥的现状,毕竟要维持长治久安,就要杜绝以武犯禁。韩施希望李游书去做,又希望李游书能平安。
但李游书去做的事情,又经常性的不能确认自身平安。
“二叔,”此时,李游书开口了,“二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爸、我妈,他们的想法我也了解。我知道你们不是怕我认了亲爹忘了娘,毕竟在我看来生恩大不过养恩,我爸救我性命、传我功夫,让我有如今这一身本事,我不会因为自己父亲是什么牛逼货色就去腆着脸认亲。”
顿了一下,李游书去手边拿了矿泉水“吨吨吨”喝了个干净,用手背擦着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希望我去,是怕我以身犯险,怕我因为他当年想要杀我而报仇,令自己处于险境。但是二叔,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的所在,没有‘半九十’的理由。至少我要问问他,我生母杨沉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授闻言眉头紧蹙,话中有着强留的意味:“所以你是一定要去……”
“二叔,你可别指望靠老韩来拦住我。我的功夫早就已经不是你们能想象出来的了,不要说老韩,就算是加上我爸,我不恋战一心要走,你们也根本拦不住。何况我身边还有皇甫,你们应该也知道她有几斤几两,别逼我。”
李游书的话听来像是十分强硬的劝阻,令得本来已经商量好,如果李游书执意要去便出手阻拦的韩授、韩施父子二人都为之一怔。
“而且我明确地告诉您,我今天不会去。我会在这里等,等一切想要阻拦我的人都来。而我会凭自己的本事把所有阻碍都打碎,然后再心无旁骛、光明正大地去到那个猎户人山庄,去见我那个匪夷所思的生父曹昊天。”
以极严厉之神色说完这些话,李游书的表情随即变得平和下来,冲韩授笑道:“二叔,我还没吃饭呢,要不您请我吃个饭?这样我也算是在您的监控范围之下,您也不用在我动手之前过于担心。”
看着这如亲儿子般的侄子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韩授又是担忧又是欣慰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神不无悲怆地盯着李游书,沉沉点头。
“行,你想吃什么?”
……
同在恒玉,通路区,prdc总部。
“嗯,好,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会议长,您不用着急,安全归来即可。再见。”
非常程式化地回答了电话那头的汇报,prdc特殊事件应对部部长韩舍挂掉电话,回身向正给水族缸里喂食的老人汇报:“高藩组长找曹昊天的交涉似乎失败了,而且还被对方给趾高气昂地炫耀了一番。”
“意料之中,”会议长邢国谭盯着缸里的金鱼,看它们鼓鼓囊囊的肚子和腮,向韩舍回应道,“曹昊天不是普通人,即便后来急流勇退,将大部分资产投资了风云和临江南北两大公司、一手促成如今南北抗衡的局面,本人则退守猎户人山庄……可谁不知道他如今正是最为鼎盛的时期——对外有塞洛斯和无铭这两家的保护,有耶格尔俱乐部之下全球赏金猎人的尊重;在内有那两家集团的拥护,还有定戢会这个最大武人团体的拥戴。咱们要跟这些组织交涉、交易、交流,可都指着他从中牵头搭线。咱们现在不光不能碰他,还得捧着他,惯着他。他现在是咱们跟那些杂七杂八、阿猫阿狗们保持相对稳定关系的重要枢纽。他死了,恐怕真就天下大乱了。”
“那明天的计划是否如期进行?”韩舍闻言眉头微蹙,向老人问道。
“当然,这会面不光要办,还要办的妥妥帖帖,办的漂漂亮亮。最好就是让他们直接死在咱们基地里,省了追杀的麻烦。说到底,去知会一声曹昊天也不过是担心叶审的人从咱们基地逃出去,如果能直接在基地里就杀了,咱们也就不用担心他们跑到耶格尔俱乐部属地去的问题了。”
韩舍闻言点头,喃喃感慨道:“没想到才过了三年,无铭就已经变成了这么虎视眈眈的情况。当年与我们相安无事的氛围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毕竟人家也是公司,更是国家。要挣钱、也要影响力的嘛,可以理解。”老人说的相当豁达,但盯着缸中金鱼的眼神却如同注视入网的猎物,“都是为了国家利益,谁也不理亏,谁也不占理。这大鱼喂了三年,如今肥了,也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