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横梁梦,终是空
不觉的夕阳西坠,层层金黄笼罩着整个庄子,茶花依旧,四处飘香。慕容复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将下来,只觉内力一点一滴地在抽离自己的丹田,俄而浑身酸软,一点力气也无,碰的一声,侧倒在地,呼呼喘息。
仲逍遥惊怒,不知哥哥死活,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出来了,如若此刻能动,真想上去,好好暴揍梁萧一顿出气,咬着牙,直喝:“梁公子,你不守信用,妄为侠义之人。”满腔愤怒,不尽嘲讽。
梁萧收回掌,微一运气,引导这股内力,与体内的真气融合,只消一会,这气颇似找着了地方,开始安家落户。心中甚喜,再一运气,不止内力又高了许多,而且腰间的伤口,也不见疼痛了。听得仲逍遥愤然,微微笑道:“我并未杀他,只不过废了他的武功而已。”
他刚才此举,众人虽已料到,但听他亲口所承,也不禁骇然,均想:“武林中盛传:‘北乔峰,南慕容,中逍遥’,如今南慕容被他废了武功,江湖秩事,又不知该如何编排了。”各人暗视一眼,大都把目光望定了仲逍遥,凭他武功,想要保留南慕容这位子,也是绰绰有余。
仲逍遥惊了惊,满腔的怒,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寻思:“没了武功也好,说不定爹爹和哥哥从此便打消了复国的那些念头。已然逝去的横梁美梦,恒古梭今,几时成真来,只不过痴人说梦罢了。”不怪梁萧,反而暗暗庆幸。
梁萧履行诺言,从段誉手中拿过“悲酥清风”解药,给慕容父子三人嗅了嗅。恢复体力后,仲逍遥搀起哥哥,携着父亲,一步步走向大门。正走时,慕容博哈哈大笑,笑罢,诡异道:“梁萧小友,你自认赢了么?”梁萧皱眉:“你这话甚么意思?”当真琢磨不透。
慕容博又一声冷笑,突然食中二指向前一伸,一物往梁萧飞来。段正淳大声提醒:“儿子,当心暗器!”段夫人刀白凤听丈夫说:“儿子,当心暗器!”只道提醒的是段誉,哪知这儿子安然无恙。
却见梁萧大袖一挥,他那掌心中颇似有一股吸力,生生将那物吸在半空停了下来,围绕着一股浩瀚的气息。这气息直迫得人胸口窒闷,微微奇怪:“淳哥为甚么说,‘儿子,当心暗器’?”但见那物斑白一团,仿佛是个纸屑。
梁萧真气一收,那团纸登时掉入掌心之中,慕容博仍是嘿嘿冷笑,兴许笑他,太过小心,没胆。梁萧不睬,嘴角上挑,将那团纸拆开,一霎时之间,笑容顿僵,只见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若想梁尚书夫妇活命,往南走。
段正淳等见他脸色大变,也抢上几步,探头观看,呀,见了那张纸条,也是脸色徒变。梁萧吸了口气,点点头,又咬咬唇,愤然道:“一路上,都是你在耍他们?”慕容博微笑不语。
仲逍遥讪讪道:“梁兄,恕罪则个!这……纸条是我写的,不关我父亲之事。你若降罪,就冲我来!”梁萧好气:“你……”心底纳闷:“如此善良之人,怎么这般恶作剧呢,难道他们慕容家的人都是禀性难移?”思不了,忽听慕容博大笑道:“若想救他们,宋廷刑部大牢便见!”笑声未歇,三人已经不见,连同那些黑衣武士、邓百川等也是影迹全无。
梁萧暗恨:“这老儿,溜得倒快,不然一定抽你筋,扒你皮,做人肉垫子坐坐。唉,可恶,话也不说清楚。”如此一来,心中惴惴,当真有几分担心起爹娘的安危来,暗暗祈祷:“娘亲的武功也是不错,称得一流高手,保护爹爹应当无碍。”不知为何,心里总觉不安。
蓦然,听得巴天石问:“王爷,这三个恶人该当如何处置?”褚万里大咧咧道:“哎呀,一刀一个,干脆利落,以绝后患!”朱丹臣等附声赞同,段正淳一时之间颇是为难,毕竟这人也是前朝太子。
梁萧双手交胸,喝道:“谁说要杀他们了?”褚万里道:“不杀,难道养着不成。”梁萧道:“当然不能养!”即叫:“誉哥,把他们都给放了!”话落,所有人大惊,褚万里更是跳起来,叫道:“小子,你疯啦?知道他是甚么人不?”梁萧道:“我当然知道,反正不是你爹!”段誉嗤的一声,轻笑出来。
褚万里满面通红,强说道:“你既然知道,你还……”梁萧打断:“人是我救的,我爱咋样便咋样,你管的着么?”二人许久不曾斗嘴了,这般较上真,哪里肯停。褚万里道:“你小子臭美,哪个看见人是你救下,明明是世子的六脉神剑显威,救了大伙。”昂首挺胸,瞪了他一眼,自觉有理。
梁萧笑道:“啧啧,解药不是我的吗?”段誉闻他二人争执,面上一烫,这时说道:“褚叔叔,萧弟,你二人别吵了。”转过身面向父亲,又道:“爹爹,其实若说救人,功劳全在于萧弟,倘若不是他一直鼓励我,我哪有甚么勇气去和慕容公子相斗。”
段正淳点点头:“这个爹爹早看出来了。”说了这句,双目凝视着梁萧,唤道:“萧儿,你想清楚了么?”梁萧努努嘴:“还想甚么?”径向段延庆走去,问:“段先生,你怎么说?”
段延庆眼见自己的对头,一个个解了毒,心中惊恐,努力想运气,但这“悲酥清风”也当真了得,无论他怎么努力,内力依旧无痕迹。待见梁萧吸了慕容复功力,惊惧更甚,只怕他也如法炮制自己,等慕容博一行走了,听说这小子要放了自己,当然不信,此刻闻言,虽已成阶下囚,但傲骨仍在,喉腹咕咕冷笑道:“别假惺惺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梁萧道:“我杀了你对我有甚么好处?一般来说,没好处之事,老子我是不屑为之的。说说你吧,你说,你图谋了二十余年,为了甚么?江山?帝位?那么请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侥幸给你成功了。那么你百年后,你预备将皇位传给谁?你儿子吗?请问,你的子嗣呢?”
段延庆一听,许久答不上来,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是啊,我如此努力,如此尽心竭力,究竟为了甚么?难道只是不愤、不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