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恍惚

  “别怕，别怕，乖孩子，哥哥在呢。”
  岸上，一对男女相拥。
  浑身湿漉漉的，女孩子在呜咽，声音细弱如猫，浑身颤抖着，缩在男孩子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水很冷，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沁入骨髓般的冷让人防不胜防，她几乎就要认命了，上面的金色是虚幻的，她看着，慢慢地沉下去，手却想要去触碰那镜花水月。
  直到一只手拉住她，黑影入侵，把她拉了上来。
  搜救队来了，太多人聚集在了周围，各色的目光盯在他们身上，男孩嘴唇都有些泛紫，把女孩牢牢的保护在怀里，用唇贴着她的额头，亲亲吻着。
  “姓名。”搜救的人过来，他头顶上的灯打在他们两个身上，有些刺眼。
  “顾清欢。”他说着，眯了眯眼睛来躲避那众目睽睽。
  救援人员在本子上写着，另外一个穿着红黄相间衣服的人过来，给了他们一条毯子盖着。
  笔头指了指他怀里颤抖哭泣的女孩：“你女朋友呢？”
  “……”
  “苏奈。”
  一行人都没事，不幸中的万幸。
  谢玖也没事，围着毯子，抱着热水坐在专车上，眼神有些空洞，谢九川和司暮里都会游泳，两个人当时在水里确认对方都没事后就开始找人，然后就听见谢玖在喊顾清欢，最后是谢九川把谢玖给托了上来。
  平安无事。
  顾清欢扶着苏奈过来，苏奈被吓得不轻，再加上生理期，整个人脸色都是苍白的，嘴唇都没有血色。
  谢玖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顾清欢，四目相对，不过一瞬间，又互相别开了眼。
  要怪吗？
  人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往往能说明很多问题。
  他们两个非亲非故，就连朋友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个追求者和一个被追求者的身份，顾清欢是谢玖整个青春期的向往，她的父母早年因为意外去世了，世界就只剩下叔叔谢九川，为了照顾她，二十岁出头的谢九川被迫从国外回来担任起了监护人的职责。
  对于亲情的爱，谢玖只能通过回忆来获取。
  后来谢玖问顾清欢：“如果没有苏奈，当时你会来救我吗？”
  顾清欢看着她，沉默了会，点点头：“我会。”
  无关情爱，只是出于一个善良的人的心。
  谢玖就彻底放下了，她明白，在顾清欢心里，苏奈永远是第一位，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相关部门过来慰问，登记那些掉到水底里已经捞不上来的手机之类的东西，到时候逐一赔偿。
  顾清欢带着她回去洗澡，她仍像是丢了魂，一言不发，像个破碎的玩偶一样任他摆弄。
  顾清欢动作很轻柔，她不说话那么他也不开口。
  到床上的时候，苏奈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浑身仍在发抖。
  濒死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人在接近死亡的时候，再活过来的时候，看见鲜艳的色彩，鲜活的人，还有新鲜的空气的时候，就会明白任何挫折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
  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顾清欢躺到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不要想了奈奈，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苏奈窝在他怀里喘息：“哥哥，他那个时候是想杀掉我吗？”
  是她不够听话吗？是她做的家务活不够多吗？
  无数次，苏奈看见苏军抱着小妹笑的乐呵呵的，她都看着，想着是不是自己再努努力，苏军也会这么对自己。
  年幼的她不明白差距到底在哪里，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像条狗一样被扔到两米深的水里，任由她挣扎窒息。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她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嘤嘤的哭泣声响起，顾清欢心痛至极，只能把她紧紧抱着，用手拍着她的后背。
  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对她好终究是不够的，他无法取代父亲和母亲的地位。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父母这个职业不需要考试，于是什么人都能当父母。
  “别怕，乖孩子，哥哥会爱你的，会一辈子都爱着你的。”
  她的身体好冷，顾清欢怎么都捂不热她似的，连带着她的心也是，都回到了那个日子，那个被苏军扔到水里，被冰冷的河水包裹幼小躯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