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西北的园子
在杨家村，卫易并没有发现，远东和两江或是云莽有什么不同。但是，到了这座小城之后，卫易却是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远东，似乎门派极少啊？
卫易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对于远东的了解，仅限于昔日从叶朝归手上接过来的那些玉简。按照那些玉简的记载，远东似乎只有寥寥几个一流门派。而且在最近这些年当中，这些一流门派，似乎也在逐渐消亡。
远东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远东修炼界，在很久以前，只是修真界的流放之地。所以，往往只有那些修为高深，同时又犯了大罪的人，才会被大离流放到这边来。后来虽然独立成界，但远东灵气稀薄，资源贫瘠，自然也无法吸引太多外来修者。而且，就算是远东独立成界之后，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也是许进不许出。从地理上来看，远东只和林州、冰原这两大修炼界相接。但因为之前冰原有禁制光幕的关系，基本上也和没连接一样。至于林州，两界相接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生命禁区，只有一座野夫关可以安然通行。所以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大离往往是把死了这座野夫关。只允许外面的修者进入远东，而不许远东的修者出来。
这种情况，直到最近百年才彻底改观。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远东本地门派极少极少。至于最顶尖的一流门派，就算放眼整个远东，之前也就只有两个。而且，就算这仅有的两个一流门派，如今也已经彻底消亡。一个是在十几年前，被当时身为远东将军的乐北亭给踏平了。另外一个，则是被分化瓦解了。
这些，都是卫易之前从天玄山的情报上得知的。因为远东距离云莽实在太远，他也没怎么关注。而且，就连这点东西，也是因为他闲来无事时因为想起了乐桓，顺便看到的。
但如今，当他亲身来到远东之后，却发现情况似乎比自己想的更加……
离开杨家村以后，卫易跟着少年杨际，来到这座小城。这座小城，规模应该在十万人左右。若是在两江那边，同样规模的修者城池，内部估计要有至少十个门派。而且应该有一些大型门派的分支在此。
但是在这里，卫易这一路走来，却根本没见到任何门派的存在。
卫易这时才算真正理解，曾经在宗门情报上看到过的一句话。
远东在逐渐淘汰门派这种形式的势力，形成大离朝廷一家独大的局面。
放眼整个修真界，这绝对是只有远东才会出现的情况。如今在大离直辖的其他的九界当中，各地门派都在渴求彻底独立，牵扯了大离朝廷最多的精力。若是其他九界都如远东这样的话，卫易觉得，大离现在估计已经组织起大军，正面横推几大圣地了。
远东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当然是很复杂的。首先，远东历史不算长，形成的门派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斩灭起来相对容易。不像其他修炼界，打掉一个，往往会牵扯出一堆，杀之不绝。其次，远东相对贫瘠，本土的门派势力也不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乐北亭。
这位流匪出身的远东将军兼经略使，对于人心的洞察，到了一个超高的地步。单凭自身手腕，便逐渐推动出这股大势来。
卫易终于明白，大离朝廷为何会在远东破例，让乐北亭同时兼任远东将军和远东经略使了。
“先去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找一家炼丹坊，我教你炼丹赚钱。”
入城之后，在卫易的指点下，少年杨际先是找了处客栈落脚，让他有些肉疼。虽然只是条件最差的客栈，仍是需要十个灵钱一天。而杨际身上，所有的家当加在一起，也才七百多个灵钱而已。
“用不着省这点灵钱。我教你炼丹，以后赚灵钱并不算难。”
在杨际的身上，卫易再次找到了自己昔日刚刚遇到素时候的影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在卫易的指点下，少年先是去了一趟城里一家比较大的丹药店，看了看远东这边需要的丹药。让卫易意外的是，远东这边的低阶丹药，竟然和两江云莽那边十分的类似。唯一的区别是，因为远东资源贫瘠的缘故，这边丹药的价格，似乎要更贵上好几倍。而灵草的价格，同样要高上数倍。
卫易也是问过之后才得知，原来远东这边的很多灵草，是从林州那边运过来的。如此远的路程，灵草成本就要高上太多，丹药价格翻上几倍，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也意味着，在远东靠炼丹赚钱，会更加容易。
在丹药店里决定了要炼制的丹药以后，下一步自然就是采买灵草，租赁炼丹房。这一套，卫易自然是熟悉的很。按照卫易的打算，等教会了杨际炼丹之后，便留下杨际，独自在城里炼丹赚钱。自己则返回死亡世界，继续猎杀白骨生物。等杨际这小子熟练一些之后，便前往府城，然后一步步来。
当初素帮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
天九宫向大离皇族求亲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很快敲定了。不过离筱宓并非公主，所以在此之前，宗正院会先加封其尊位，然后再举行一系列的仪式。
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离筱宓，到底想不想嫁。
包括离筱宓自己。
离筱宓看了眼自家这座宅子。自那场仙战之后，离景原因为军方的身份，第一时间返回了潇湘，洛飞飞同样跟着一起。至于离筱宓，平生第一次自己做了回主。原本离景原的意思，是带她一起去潇湘。但离筱宓却坚持留下来，留在离都的这座宅子里看家。
离筱宓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只是想自己平生第一次自己给自己做一次主？
不知为何，明明是已经住了很多年的老宅，离筱宓却觉得有些陌生了。很多年以前，宅子里只有她和哥哥的时候，只要离景原这个哥哥在，她就觉得安心。但如今，宅子里多了很多洛家送过来的杂役，院子也被翻修过，却反倒让离筱宓觉得，自己的家不在这里了。
如果自己的家不在这里，那会在哪儿？
当离筱宓坐在自家院门口的台阶上，抬头望天，盘算着宗正院何时会下达赐婚的诏书，她又还能在咸安城待多久的时候。有个年轻人，缓缓走了过来。
姜怀水。
如今在西北战事中声名鹊起，同时也是被整个西北给予厚望，视作将来可以支撑起整个天九宫的年轻人。
姜怀水来到小院，看到离筱宓坐在门口，本来一路上想了很多的话，瞬间觉得都说不出来了。尤其是当离筱宓看向他之后，他更是直接站在原地。
直到想了很久之后，姜怀水想起自己离开西北之前，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师弟师妹的叮嘱，开口道：“几年前，我说我要娶你，今天，我来了。”
“哦。”
离筱宓只是点了下头，在见到姜怀水没有下文之后，也不看他，继续仰头看天。
这就完了？
姜怀水看到离筱宓这个反应之后，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那些曾给他出谋划策的师妹们说，只要他说这句话，保管所有女修都会两眼放光，心甘情愿的的做他媳妇。若非姜怀水身份特殊，必须要娶一位离姓女子的话，估计堂堂天九宫首徒，也无需跑这么老远来找媳妇。偌大的西北，有多少女子梦想着能够嫁给他？
姜怀水憋了好半天之后，决定放弃之前他临时学的那些套路，只凭自己心意问道：“我想娶你，你愿意嫁我吗？如果不愿意……”
姜怀水说到这以后，觉得自己好像又在说废话。如果离筱宓不愿意，或者姜怀水忽然不想娶了，那这门婚事就能作废了吗？当然不能。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关系到整个西北和咸安城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但是，姜怀水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并不是很蠢。因为他真的很想从离筱宓口中，听到‘愿意’这两个字。
几年前，离都初见的时候，他确实是因为门派的指示，才会来找离筱宓。但今天，他是为了自己。
“我听说，西北的风沙很大，但景色往往壮丽雄奇。以前有很多闻道院的学子，在离都的时候，只会作些算的掉牙的文章。但是到了西北游历一圈之后，再作的诗文，就很像是男人写的了。不过我在想，到了西北之后，我会不会也变得像个男人一样？”
对于离筱宓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姜怀水也十分费解，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指什么，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回答道：“其实也不全是，西北也有很养人的地方。比如最有名的羊脂府，便以盛产美女著称。西北的男人，大都以能讨一位羊脂的女修做婆娘为荣。如果你喜欢，回头正好我在羊脂府那边有座园子，你可以去那边。”
“园子很大吗？”
离筱宓像是忽然来了兴致一样，看向这位西北当年最杰出的年轻人，问道：“我其实没见过多少园子，但是去过皇宫和潮生园。你的那座园子，大概有多大？有十分之一个潮生园那么大吗？”
姜怀水点了点头，认真回答道：“西北风沙大，地方更大。我那座园子，是我师父送我的，应该比潮生园还要大些。当然，我没去过潮生园，不知道传闻中两任首辅的居所有多奢华。不过你要是愿意，回头把园子按潮生园的标准弄，我应该也弄得起。”
“那我能不能在园子里开一块地，种些咸安城这边的菜？”离筱宓终于显得兴趣十足，问道：“西北的东西，我未必吃得惯，还是自己种觉得放心。”
姜怀水憨憨一笑，道：“当然可以，整座园子都是你的。”
离筱宓点头道：“那我愿意。”
愿意。
姜怀水笑容灿烂。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那位天九宫的准宫主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男人啊，有套房子，娶媳妇真的容易很多。人家可以不要，但是你得有。”
姜怀水觉得，师父这句话说得，真的是很有道理。
……
当这桩婚事的消息，传到潇湘修炼界，传到离景原的耳中时。这一日，暴怒的离景原，差一点便想直接丢下战部，之身返回咸安城去阻止这一切。
最终，还是洛飞飞拦下了盛怒中的离景原。至于其他人，大概从来没见过离景原如此愤怒。
然后，当离景原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的信时，整个人都沉默的下来。
信自然来自于离筱宓。
这封信，离景原看了很多次，确定是离筱宓自己的信，而非别人代笔。信上说了很多，但真正让离景原从盛怒中恢复平静的，其实只有一句话。
‘哥，我愿意。’
离景原不知道，自己这位从来不喜欢选择什么的妹妹，是真的愿意，还是因为宗正院的命令而愿意。
多年以来，离景原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后者，他如今也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咸安城，除了宗正院的严酷责罚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收到这封信之后，离景原在留川河边上坐了三天，一直盯着滔滔河水，东流而去。
三日之后，离景原起身，走向一直陪在附近的洛飞飞，声音沙哑道：“能不能和洛家发一封信，让洛家在咸安城帮我准备一份最厚实的嫁妆。能有多厚就有多厚，我会还给洛家。”
“我三日前已经发消息回去，想来这会儿应该早已准备妥当了。”
对于洛飞飞的话，离景原只是点点头，然后两人便沉默着往回走。
临回军营之前，离景原忽然看向洛飞飞，问道：“你说，如果我现在是一个名将，是整个潇湘前线的统兵元帅，甚至可以位置更高些。这件事，还会这么发生吗？”
对此，洛飞飞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抱住自己的男人，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