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就在佘宴白发呆的这一会儿,腹部猛地一痛。因着他的神识一直关注着丹田里的蛇蛋,这会可谓是清清楚楚地看着蛇蛋一路往下滚,再过一会儿就要到达某处了。
  佘宴白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只恨敖夜此刻不在身旁,否则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顿!
  都怪他!若不是他的缘故,现下他也无需承受这种本不该由他承受的事!
  他明明是雄蛇!
  原来不是眠眠出了事,而是他竟、竟要
  生了。
  佘宴白双颊生粉,眼尾泛起红晕,贝齿咬白了红唇。
  啊
  佘宴白闭上了眼,眼睫不住颤动,隐隐有两三泪珠从眼尾渗出,滚过因感觉太过羞耻而红透了的脸颊、脖颈与胸膛。
  因太用力,他额上青筋冒出,滚烫的汗珠层出不穷地从额角涌出,湿红的脸像是熟了一般。
  地宫入口处,又拿出了一枚明光石,正在思考着要雕刻成什么花的小田听见了这一声痛呼,不禁睁圆了眼睛。
  他赶忙抛下手里的东西,转身便想往地宫内跑,不料迎面撞上一道仓促之间布起的结界,额头青了一块。
  公子!小田焦急道,您怎么了?快让我进去看看您呀!
  闻言,佘宴白按在地砖上的手忍不住用力,把两块坚硬的青砖抓碎成粉末。让小田进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他现下这副难堪的模样,怎好教旁人看见?
  佘宴白回头瞥了眼地宫入口处,咬着唇竭力忍住欲脱口而出的痛呼,免得吓坏了小田,他惊慌失措之下,恐怕会想尽办法钻进来查看他的情况。
  公子?公子?您到底是怎么了?哪里难受?就让我进去看看您吧。小田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刚刚那一声痛呼绝对是自家公子发出来的。
  呼没事。佘宴白痛得五官扭曲成一团,一挥手,又往临时布置下的结界注入了一道妖力以作巩固。
  我不信!呜呜呜,我想进去看看您!小田至今忘不了十多年前扶离抱着佘宴白回来的模样,满身的血,眼睛闭着,好似永远不会睁开了一样。
  他一急,耳朵尾巴冒出来了不说,两颗门牙也化作了鼠牙,然后朝着结界就啃了上去。
  佘宴白有些无奈,只好咬着牙继续用力,想着尽快将腹中的小崽子弄出来。
  不想,越往后越费劲,蛇蛋滚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甚至隐隐有停下的迹象。
  佘宴白身子往下一滑,自肩膀以下泡进了池内,一边吸收着帝流浆以补充自身的力量,一边手按在蛇蛋所处的位置上方缓缓施力。
  就这么,蛇蛋一点点缓慢地往某处移动。佘宴白的胸脯规律地起伏着,该用力的时候用力,该休息的时候休息。
  终于,折磨人的蛇蛋渐渐到了某处。
  佘宴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想一鼓作气将蛇蛋排出来,不料竟在关键处卡主了!
  混账东西!佘宴白气得骂了一句,一拳砸在地上,裂了几块价值千金的青砖。
  这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蛇蛋,还是在骂某个害他落入这般境地的男人。
  就在佘宴白痛得脱力,几乎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死,成为妖族史上死法最为可笑的雄妖时,他身后的扶离树轰然崩溃,树干与叶化作细腻的褐色粉末,纷纷扬扬地撒了他一身。
  扶离叔叔?佘宴白扬起头,满脸的汗水,苦笑道,让您看笑话了。
  躺在地上的绿色树心亮了一下,像在回应佘宴白的呼唤,只可惜他没看到。
  落在身上的粉末没入体内后,佘宴白身上忽然又有了一些力气,咬着牙一使劲,不过须臾,一枚巴掌大的蛇蛋终于离开了某处,在光滑的池底滚了一遭后停在了他的手边。
  佘宴白身子陡然一轻,软软地靠在池壁上。某处缓缓缩回原状,打开的鳞片重新合上,遮住了不该露出来的某处。
  你阿爹是大混账,你就是小混账。佘宴白捧起蛇蛋,往池边一坐,没好气道。
  蛇蛋在他掌心动弹了几下,忽然一跳,落到佘宴白的肩窝上,贴着他滚烫的脸颊蹭了蹭。
  小崽子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后,父子俩虽然不能像之前那般神识相连,但仍却有了一种特殊的心灵感应,教佘宴白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佘宴白撩起一边的眼皮,笑睨了一眼蛇蛋,行吧,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那就只有你阿爹是混账好了。
  蛇蛋满意了,又在佘宴白脸上亲密地蹭了蹭,然后跳到他手心乖巧地躺着,像是玩够了想要睡觉了一样了,看得佘宴白的心软成一汪温水。
  公子!
  小田啃了半天终于把结界啃出了一个洞,然后化作巴掌大的灰毛鼠钻了进去,四肢并用地爬向佘宴白。
  我没事。佘宴白回眸一笑,小声点,眠眠还小、觉多,这会又要睡了。
  小田一愣,脚步轻轻地爬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眠眠?是小公子的名字吗?真好听!
  佘宴白点了点头,笑得温柔,嗯,佘夙眠,你可以叫他眠眠。
  一提起小崽子的名字,佘宴白就想起了远在凡间的敖夜。
  那天,他曾满怀憧憬地想着他们的未来,去北境过普通人的生活,只有两个人,或许以后还有一个收养来的孩子,为其取名夙眠,但要随他的姓
  公子,我可以抱抱小公子吗?小田化作人身,蹲在佘宴白身边,盯着他手里的蛇蛋露出了好奇而渴望的神情。
  佘宴白回神,淡淡一笑,伸手。
  谢谢公子!小田笑弯了眼睛,忙不迭地伸出两只手到佘宴白面前。
  佘宴白轻轻地将蛇蛋放入小田的手中,看着他惊喜的模样,随口问道,小田,我睡了多久?
  十三年了!您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哭了。小田小声道,您是不知道,孔玉那家伙满世界地找玉浆果,几年都难得回来一趟。只有我一个人守在这儿,偶尔给您睡的池子里补充些帝流浆,又或者是往扶离先生的树根旁放些灵石
  他这一睡,竟过去了十多年么?
  佘宴白垂下眼帘,掩住眼底莫名的情绪。
  比起修者,凡人的寿命短暂得可怕,他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啊。敖夜兴许已经娶了娇妻,生了一两个孩子,说不定早就把他忘在脑后了佘宴白嘴角的笑容夹杂了一分苦涩,但想想这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敖夜。
  那这些年,你们哪个可曾去过凡间,知不知道那人的近况?佘宴白状似不经意道。
  小田呆住,那人?谁呀,公子?
  东秦的皇帝,敖夜。佘宴白顿了下,说道,也是眠眠的另一个爹。
  小田人都要傻了,万万没想到小公子的另一个爹真会是一个凡人!突然想起孔玉几年前回来时随口提及的事,小田登时吓得耳朵乱动,低下头不敢与佘宴白对视。
  佘宴白察觉不对,皱了下眉头,问道,他怎么了?
  小田把蛇蛋抱在怀里,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啊,我一直守在宫里,我没去过凡间,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田!佘宴白板起了脸,严肃道,我想你应当记得,我为什么会留你在身边。
  小田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灰色锦毛鼠,对佘宴白这个蛇妖来说,乃是食物。之所以会留下他,除了遇见的那天正巧不饿,便是因为小田曾以天道启誓,说会一生忠诚于他,对他不会有一句谎言!
  小田紧紧地抱着蛇蛋,面露犹豫之色,我、我
  小田,你是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吗?佘宴白故意吓唬小田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便离开吧,我身边不留言而无信之人!
  呜呜呜,我说,我说!小田被吓到了,不敢再有所隐瞒,开口便直接说道,他死了!
  此言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佘宴白身体僵硬,久久无言。
  好好的,敖夜怎么就死了呢?
  他今年应当三十又三,一个在凡间乃是正值壮年的年龄,尚未大好的年华,怎么能死呢?
  孔玉几年前得空曾经去过凡间,想教训一下那个令公子您怀上小公子的男人,可是他去晚了一步。小田小声道,据说那个凡人的国家在您走后第三年就亡了,他在亡国的那天自刎了,尸体还被人烧没了
  孔玉之所以会这么说,皆是因为当天旁观敖夜被仙人带去上界的三国使者吓破了胆,怕此事流传出去会影响国威,便威逼利诱地封了在场众人的口,对外只宣称东秦的亡国之君自刎了,尸体被烧成了灰,被风吹散了。
  怎么会?我明明把护心鳞给了他啊,有护心鳞在,他怎么会死呢?
  佘宴白手捂着左胸,只觉缺了护心鳞的那处开始痛起来,比刚刚眠眠诞生的那会还要痛。
  早知如此,他就该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不该想着还他平静无忧的凡人生活,就该把他抓到妖族的地盘,关进这地宫里!
  也省得、省得他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就连尸骨也没有留下
  佘宴白眼睫微颤,眼中水波粼粼,满腔复杂难明的情绪不住翻滚。
  小田担忧地望着他,公子,对不起,早知道我就去凡间保护那个凡人了。
  不怪你们,那是他的命。佘宴白喃喃道,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天命要他死在十年前,谁都改变不了。
  只是这话,连他自己都安慰不了。
  他设想过敖夜死的那一天,但应当是在七八十岁白发苍苍的时候,而不是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年!
  小田似懂非懂,只好哦了一声。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照顾好眠眠。还有,莫忘了把扶离叔叔的树心种在后花园内。佘宴白吩咐道。
  说罢,他完全化作人身,一袭艳丽的红衣裹住他的身体。
  只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在小田眼前。
  地宫里只剩下抱着蛇蛋的小田,和一旁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扶离树树心。从上界到下界,需要通过界门。若是未曾来过凡间,落点随机。若是来过,则可以将界门开在曾经来过的地方。
  而当佘宴白出了界门后,发现他竟无意间把落点放在了东秦江宁府的兴州境内,眼前不远处就是他与敖夜曾待过一段时间的破庙。
  只是不同于初见时的无人问津的破落模样,经过修缮之后的小庙竟有了一丝香火气。
  神识蔓延过门墙,佘宴白看到庙内承台前摆放着些许瓜果,亦有香炉和未燃尽的香。
  然而待看到那承台之上的石像时,佘宴白不禁哑然,弯了弯唇角。
  只见那原本只剩下躯体的石像被人在原有的基础上修成了一条威武的大蛇,令知晓石像原身是谁的佘宴白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是哪人眼拙,竟把这石像当做了大蛇。
  佘宴白在外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见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相携着走来,便转身离开去了京城。
  他想去看一看,敖夜究竟死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1、晚安,今天只有这么多了,早点睡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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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京城外。
  碧空如洗,微风习习。
  然而这般好的天气,却有一股凝重的肃杀之气渐渐地在此方天地间弥漫开来。
  打着光复东秦旗号、一路攻至京城的北境将士们稍作休整后,便在主将孟天河的带领下,开始了与由世家余孽所成立的新朝之间的最终决战。
  随着一声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响起,无数身披黑色甲胄的高大兵士嘶吼着冲向了京城的城墙。
  一架架登云梯靠在城墙上,英勇无畏的将士们一边手持盾牌挡住来自城墙上方敌人的攻击,一边拼了命地往上爬。
  箭矢、石块与滚油等在这群人面前失去了威胁力,前面的人撑不住倒下了,后面的人仍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上爬。从头到尾,受了伤也不过是发出一声闷哼,没有一丝退缩之意。
  如此决绝的气势看得上方守城人一阵心惊肉跳,有心里承受能力差的,竟偏过头不敢对上北境将士杀气腾腾的眼神。
  一辆笨重的撞车在众多士兵们的掩护下缓缓靠近城门,用巨大的撞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高大而坚固的城门,发出一声又一声嘭、嘭、嘭地巨响。
  且每撞一下,北境将士们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如猛虎下山,誓要摧毁一切阻碍之物。
  听得守城的人直以为城门要被攻破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像北境将士那般久经沙场,在生与死之间成长为天下最勇猛的士兵。
  而是一个个安逸惯了,大部分人不仅没杀过人,便是连血都没怎么见过。穿上厚重的甲胄不显威武反而被压弯了脊梁,拿着利器不过半个时辰便觉手酸,比起原道而来的北境将士,竟娇气得犹如大家闺秀。
  放
  骑着高头大马,一直紧盯战场局势的孟天河适时地吼了一声。
  他举起一面黑色的旗帜,猛地往下一挥。
  在他身后,士兵们抱起巨大的石块放进数台投石机的皮兜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巨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裹挟着千钧之力砸向城墙或城墙上方的守军。
  不过须臾功夫,固若金汤的城墙被砸得坑坑洼洼,再没了往昔的威严。守城之人更是死伤大半,不断发出凄惨的哀嚎,心生怯意。
  放、放箭!杀了他!杀了他们!
  守城一方的将领抱着头躲在安全的地方,喊出来的声音不仅没有一点气势,还将自个的恐惧透过声音传给了其他人。
  弓箭手挽弓搭箭,瞄着孟天河等人所在的方向放了箭。
  一时间,晴空之下,利箭如雨,锋利的箭矢折射出幽蓝色的光芒。
  他们竟是在箭上涂了剧毒!
  孟天河皱了下眉,翻身下马,□□狠狠地拍了下马屁股,跟随他多年的战马顿时会意,撒开蹄子就往远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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