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魔偶拉开这个装置的一处笼屉，哗啦啦地将矿石倒进去，又将它复原，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斯塔克还站在原地。他无法判断这个设备到底是用于什么，但遍布全身的发光瘢痕就好像是攀附在植物之上的菟丝子或者爬山虎，伴随着呼吸上下浮动。
他最后还是没碰那张床，心情复杂地在房间里找了张毯子，对付过夜。
翌日，特洛伊身了个懒腰，缓解着浑身上下的神经痛，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睡了多余的人类。
斯塔克？
小孩过去把对方身上的毯子猛地掀起来：你躺在这里干什么。
被粗暴叫醒的家伙表情迷茫了一下，看到天花板才想起来自己如今还是受制于人的身份，眨眨眼睛：我昨晚迷路了，跟着你的魔偶来到这里的。
倒是你，昨天晚上一副像是充电模式的样子，那种气氛里看着真的挺吓人的。
斯塔克斟酌着语气，很担心会不会哪句话又让这个思路奇绝的小孩一言不合就动手：那是什么睡眠学习的装置吗？
特洛伊掸了掸衣服，只一抬手，那身白色的袍子就从衣架上飘落下来，妥帖地套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那个啊，是对身体和魔术回路的适应性调整。
两人一前一后地去吃早饭，托尼汇报了自己半个通宵的进度，顺口问道：什么调整？我从来没听成年的你说过这些事。
继承魔术刻印的调整。
特洛伊回答：我现在身上的回路强度，没办法完全支撑起弗雷因家系的魔术刻印，所以需要想方设法让回路的韧性和身体的承载能力变得更强一些。
继承人也不容易啊。
斯塔克随口感叹：因为白天太忙所以这种事要挪到晚上去做吗？
就像是有些人喜欢在睡前贴面膜
因为清醒的时候有点太痛了所以要在昏迷状态才可以。
对方回答，看上去很有精神地大口吞咽三明治。
斯塔克：
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法理解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特洛伊端着杯子等魔偶给他倒牛奶，喝了一嘴的白色圈儿：不过没想到你一晚上就能把进度推进到这个程度，在把你送回未来之前就先这么分工吧，我以后会抽空看看你口中的复变函数和量子力学。
斯塔克：嗯哦。
他食之无味地接受着冲击。魔术师是公平的，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下手都一样狠，身体和灵魂都可以变成追逐根源的踏板，具体感受和情感需求都不重要。
特洛伊的话却多了一些，他很少有人可以随便聊天：我会试着去破解第二环的魔术，还有之前的那个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昨天我寄了一封信给它们的基金会，应该过段时间就会有反馈。
少年人的眼睛闪闪发亮，刚刚睡醒的时候像是蒙着雾气，他很快又打算去自己的公房里忙碌，刷刷写下更多的复杂公式。
对了，信息读取的部分虽然现在连不上斯塔克工业的超算电脑，但我的战衣里也有一部分内置算力，可以拆开当计算机用。
斯塔克动手去拆自己的战衣：幸好我不是两手空空来的，不然这个时代可能还挣扎在晶体管和二极管里呢。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引来特洛伊站在身后伸着脖子看他忙碌。是早饭不好吃吗？你很迫切想要回到未来是吗？对方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最后自问自答地总结起来：放心吧，再不济还有至尊法师呢，咱们如果解决不掉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去联系一下那几所圣殿，听说他们是处理这类问题的专家。
斯塔克沉默着拆解设备，他想，未来的特洛伊弗雷因应该是没有继承魔术刻印，虽然一开始他觉得这也太倒霉了，但现在想想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现在的这孩子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想起第一次在赛车场被那个人挡在身前的样子，对方的战衣手臂里明明能源闸全部用尽，却还是发出了第三发的攻击。当时那个人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像是骨折了一样，如今想来应该也不是错觉。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然显而易见。
一直恪守着神秘的这样一个人，原来早就已经破过例。
斯塔克动手调整着信号传输线，突然有点想再见到成年的那个弗雷因。
第77章
但是成年版本弗雷因的想法, 到目前为止没谁能猜得准。
布鲁斯韦恩曾经以蝙蝠侠的身份和他私下里沟通过一次，要走了特洛伊在斯塔克工业工作时候的全部资料，但他们查来查去, 也没从中找到一丝一毫偏颇的地方。
他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吗？怎么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
蝙蝠侠发出了谴责的声音：从你这里拿走的资料和神盾局那里搜罗来的没有一点区别。
我怎么可能了解到自己每个员工的生活状态, 如果做到了那个份上的话，那就不是关怀员工，而是有精神疾病了。
托尼斯塔克据理力争：你以为韦恩集团的员工会有多希望你关心他们吗？你的关心廉价到还不如给他们多涨涨工资。
布鲁斯：
他就不应该和斯塔克斯吵架，从选择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蝙蝠侠沉默了一下，重新将这个电话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反正他们之间的沟通可以通过黑客互相攻击来实现, 减少一点精神污染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现在，魔偶制作而成的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回来，衔着一封厚厚的信件。
斯塔克第一次看到这种物理送信法，对于魔术师们老旧的沟通方式毫不留情地大加嘲笑, 特洛伊对此充耳不闻, 自己拆开了信，遮遮掩掩地看完之后，信纸立刻就自己燃烧了起来，很快就消失殆尽，连点灰尘都没剩下。
他们给出了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的使用方法。
特洛伊抬头说道：还有维修手段, 我这里材料都还算齐全，一切顺利的话，等送你离开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你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会得到因果律层面上的修正。
因果律层面上？
这东西如果使用得当的话，能直接干涉到阿卡夏的记录带, 也就是量子记录固定带, 被登录为固定带的历史, 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对于神秘的消解作用只不过是这件东西的副产物，至于更加复杂，贴近内核的那部分，特洛伊自己也说不清楚缘由。
他将这两件魔术礼装抓了过来，由于手还没有长得足够大，样子像是捧住了两个大号的椰子：总之，寄信人给我发了一份使用密钥，你理解为特定密码之类的东西就好，将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设置在这个参数上，等你离开之后，世界就将变回原本的状态。
那就是说，他们的大方向已经很确定了。修复这两件魔术礼装，并且提供足够驱使它们的魔力量，将误入这个时代的托尼斯塔克送回原处，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他们的全部目标。
有了工作方向之后，剩下的内容就是工作量的区别。斯塔克伏案在一片书海当中，自己手里也有一根羽毛笔，他拿着这支笔在手中颠过来倒过去，却没在纸上写几个字。
磨洋工太明显，特洛伊转过头来谴责地看着他：不是你说要帮忙的吗？而且一开始还很着急回去。
就是突然觉得，历史真的是完全无法改变的吗？
斯塔克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想改变什么？
特洛伊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放心吧，不论我想改变什么，反正你又不会放我离开这间房子。
斯塔克冲着他耸了耸肩：既然之后你会忘掉，那么告诉你无妨在这个时间线上，我的父母大概再过几年就会车祸去世。
哦，父母，又是个概念意义上的词汇，给他提供遗传基因的人。特洛伊自己对于父母血缘并无多少感情，但斯塔克显然不同，对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复杂，显然已经陷入了回忆当中。
年幼的炼金术士本来想要嘲笑对方总是产生多余的情绪来影响工作效率，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对方的表情看上去真的有些怀念，又有些难过。
那之后我很快就读了大学，拿到了双学位，然后提前毕业，接手了家里的工作。
斯塔克慢慢回忆自己足够在报纸上被称作是传奇的前半段人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家都在做武器供应的生意。
哦，我家也一样，偶尔会出售一些战斗用的魔偶。
特洛伊观察着斯塔克的表情：不过仅对魔术师出售，一般他们也不会用这种东西来对付普通人。
嗤，为什么突然强调这个？
因为你好像很在意这些我分析出来的结果是这样。虽然在我看来没有区别，但是在你的眼里，出售清洁能源似乎比出售武器要好一些。
特洛伊有些迟疑地强调：虽然我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
小孩子不用思考太多，等你长大了以后就懂了。
斯塔克拍拍他的头发，反客为主地安慰道。
这大概算得上是朋友了。
这种关系或许可以被称之为是朋友了。
虽然很单薄，建立在一侧时空意外的基础上，而且很快就要被记忆消除，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最开始糟糕而紧张的关系很快得到了缓和，冰消雪融，甚至看上去有几分融洽。
他们合作了几天，在魔偶们的帮助之下，特洛伊的修复进度稳步向前推进，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以前很少有这么顺利的时候，斯塔克的帮助在这一次的维修工作当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被夸奖和感激的人则是得意洋洋的抬起了下巴，那是当然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是最出名的天才。
可即便是天才，也有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
比如说既定事实的过去，比如说父母的死亡，再比如说这个熊孩子令人头痛的训练过程。
你真打算喝这些？不会被毒死吗？
斯塔克退开几步远，恨不得直接让自己的嗅觉失灵。特洛伊手里捧着一张大碗，碗里咕嘟咕嘟的翻滚着泛起黑气的不明物质，从视觉效果到嗅觉效果都让人敬而远之。
这药他确实见过，但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给人喝的东西。
小时候看到的动画片里，老巫婆在森林当中搅拌的青蛙汤都比这个看起来容易入口。
特洛伊捧着碗，咕嘟咕嘟地吞咽下去，一抹嘴：也是一部分用于身体调整的魔药，是为了让回路适应刻印的办法。
就不能不去适应吗？
斯塔克问。
那当然不行
对方的态度理所当然，斯塔克却陷入沉思。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什么是魔术师的刻印，什么是魔术师的传承，从目前的角度上特洛伊忍受这些情有可原，但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关注的东西，从他的立场上看，实在没必要这么勉强和委屈自己。
而且未来的特洛伊也没有继承刻印。
但是现在这么说的话，会有种你未来读不了知名大学的冲击感，说不定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然而年幼的魔术师已经率先推翻了这个说法。
有些东西单靠计算机是没办法实现的。
特洛伊主动解释：虽然你的战衣很好用大概你口中的超算电脑也是个很好用的东西。
人脑在数字计算能力上远不如如今的计算机，这方面可以用思考加速的手段进行补正，也可以用斯塔克的战衣内置功能来互相替代，但一旦涉及复杂计算和神经网络，人脑则有着计算机永远无法比拟的优越性。
人听到声音，在大脑当中处理，自动降噪提取含义得到反馈，这个过程可以在瞬间完成；想要教会一个婴儿认识什么是苹果，也不需要给他看成千上万张苹果的图片，这种在计算机里需要傅里叶变换和卷积的运算，在人类的复杂神经当中是天生而来的才能。
而更重要的地方在于，能耗和功率。
单纯计算浮点运算的演算次数，一个普通人类的大脑的神经元或许和超算计算机类似，但所需要消耗的能量则截然不同。比特币挖矿的矿机组需要耗费大量电能，斯塔克工业供应战衣进行演算的超算计算机组如今也早就已经换上了核能供电，但人类甚至只需要消耗一部分食物和水就可以实现复杂的演算机能，即便维持着思维分块，也不过是多消耗一些魔力。
从炼金术耗材的角度上来看，人类是最好的可再生资源了。
特洛伊摊手：和你使用方舟反应炉是一样的。
这不一样。
而且你的人生可不止这些。
斯塔克和特洛伊原本都在各忙各的，一边说话一边手底下的工作不停，在聊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把原本在帮特洛伊打磨的一截炼金材料放在地上：你觉得当一个英雄怎么样？
那是什么，像是赫克托耳，阿喀琉斯那样的人物吗？
特洛伊战争当中有名有姓的英雄其实他也认识几个作为神秘学科普层面的概念。
不，我是说，会有几个朋友住在一个基地里，大家平时的工作嗯，就是拯救全世界，偶尔也解决一些街头抢劫，武器倒卖，非法变种人试验之类的恶性事件，类似这样的事情，不忙的时候也可以一起聚餐。
斯塔克磕磕绊绊地解释，希望能增加一点复仇者联盟的印象分：薪水还不错，而且也很受欢迎，如果你能加入我想应该会和大家相处融洽。
你是那个英雄组织的一员吗？
嗯，而且还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好难想象
特洛伊发出了感叹，说话这么呛，而且还总是自吹自擂，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最受欢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