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奔小康 第114节

  猛、舒、徽、敏上前,去抬老阿嫫。
  景平安喊:“做什么?”抬哪去?天都黑了。
  哈比划着告诉安:过世的人,不能再留在族里,要扔出去。放久了,会坏,会臭,会让族人生病。
  景平安示意她们把人放下。她看到屋子的角落堆着没有用过的草席,伸手,指指草席,比划:拿过来,铺在地上。
  她又安排哈出去打水,进来。
  哈打了水进来,景平安去老阿嫫放衣服的地方,挑了身她生前最好看的衣服,在给老阿嫫擦干净身子后换上,又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再把猛和舒把老阿嫫放到屋子里的草席上,又再把老阿嫫生前的一些骨饰、羽饰、一支骨矛、铁矿石打磨成的长矛一并放在她的身侧、怀里,再让猛她们用草席把老阿嫫裹起来。
  赤岩族人不知道景平安这是做什么,不过,还是依言照做。
  景平安比划着告诉大家,“不能让老阿嫫喂了野兽。告诉族人,明天清晨,我们送老阿嫫离开,让大家都来送送她。”她顿了下,又比划着说:“老阿嫫为赤岩族操劳了一辈子,我们得感谢她,要好好对待她的遗体,不能让她死后便没了尊严体面被随便遗弃。”
  尸体放一夜,明天的脸色肯定不会好看。早点用草席裹起来收殓了,让逝者避免被别人看去不好的样子,也避免吓到其他人,破坏印象和留下阴影。
  夜里,敏和瓦留下来守护老阿嫫的遗体。
  因为老阿嫫在刚开始卧床时便已经有让人去请景平安来的打算,自然也有给安张罗住的地方。安的房子就在老阿嫫房子的旁边,跟老阿嫫的房子差不多大小,土房草屋,屋子里铺有睡觉的草窝,摆放有日常使用的陶器,都是新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安的旁边有一间稍小的屋子,是给吱留的。
  吱带着呱躺下了。
  呱哭了一场,累着了,加上天色已晚,躺下便睡着了。
  吱有些睡不着。她今天见到赤岩族,见过老阿嫫跟安的交谈,把山崖族和赤岩族拉到一起对比,才明白自己带领山崖族这些年,有多不到位。她甚至不知道,山崖族到现在能不能保住领地。
  步也有些睡不着。她忍不住比量了下景平安的个头,这么小的娃,就要操持起这么大一支族群,让她很担心安的肩膀太小,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清晨,天还没亮,族人便默默地聚集到老阿嫫的屋子外。
  几百人,把屋前的空地站满了,一些人站到了路上。
  安还没起床,他们怕吵到安,再加上心里难受,除了有人极小声地压抑着哭声外,几乎没有人说话。
  天朦胧亮的时候,景平安起床了。她简单地整理了下头发,屋子里没水,不好让人去打水,脸都没洗,径直去到老阿嫫的屋子里,点了敏和瓦,带着平时保护老阿嫫安全的那些人抬起老阿嫫的遗体,带着队伍下了山崖,朝着不远处的小山走去。
  赤岩族面前的这片森林是盆地地形,中间矮,四面高,赤岩族正好是处在下游方向的盆地边缘,地形高,小山坡也多。
  埋葬遗体,得挑离开水源、易于排水的地方。古人都喜欢把人葬在山上,景平安相信,自有他们的道理。
  她带着族人上山,找了一处能够俯瞰森林,远远望见赤岩族的地方,让猛带着人挖坑。
  刨开土,下面都是树根。
  哪怕是干旱时节,大树扎根深,树叶看起来一片枯黄死气沉沉的样子,埋在地下的树根却还是好好的,挖起来有点费事。
  景平安把自己的腰刀供献出来砍树根,再让她们用长矛刨土。
  赤岩族人挖了半天,挖出了一个一米多的墓坑。
  他们在景平安的示意下把老阿嫫放进坑里,将土回填,又从四周找来石头垒砌在土包上面,又绕着四周围了一圈。这样,哪怕以后长了草,见到小坟包和规则摆放的石头,也知道这是坟。万一想要祭拜,有个祭拜的地方。
  尸体埋在地下,将来还可以做为滋养大树的肥料,不用担心污染环境。
  埋好老阿嫫以后,景平安又让大家排着队上前,向老阿嫫行礼道别。
  忙了半天,耽搁了狩猎寻找食物,却让赤岩族人觉得心里好像踏实了很多。大家都知道老阿嫫没有被野兽拖走尸体,就埋在这里,有种来到这里就还能看到老阿嫫的感觉。
  他们在向老阿嫫行礼道别后,又特别感激地向景平安行礼道谢。
  赤岩族人看到安连对待已经过世的老阿嫫的态度都能这么好,想得这么周到,觉得安没把赤岩族当成外人,是在实心实意地为大家好。原本他们是安的本事对她尊重、愿意听她的,到现在则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安正在融入到赤岩族,与大家变成一体。
  下山的时候,敏和瓦紧紧地跟在景平安的身边。她们比其他人,更加感谢安。
  第139章 稳步发展
  舒跟在景平安的身后,看着安走在族群中心,走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难受又失落。
  她难受阿嬷的离世,失落于阿嬷培养自己这么多年,最后从山崖族请来了安托付群族。可族群的未来,以及山崖族的例子都摆在眼前,阿嬷问她:我把族群交给你,你能保证带着大家伙儿度过这场灾难,能让大家一直吃饱穿暖吗?
  舒明白,自己办不到。她可以带着族人像以前那样生活,维持现状,但做不到像安这样带来新的变化。
  徽走在舒的身旁,走出去很远,还在回头看向埋葬老嬷的地方。她有一种感觉,随着老阿嬷埋进土里,没再像以前死去的族人那样抬到森林里喂了野兽,赤岩族不一样了。
  景平安回到族里,见到大家还跟在身后,似乎在等待新的安排,比划着对大家说道:“以前怎样,继续怎样,有新的变动时,会告诉你们。”她说完,喊了声:“舒姨。”
  舒上前,收拾好心情,露出一个笑脸,问:“什么事?”
  景平安说:“我刚来,很多事情不熟,族里还得您多照看着些。”
  舒的心里一下子舒服了,觉得自己没有被挤到一边,忍不住响亮地应了声:“哎”。她这么一应,才发现自己似乎隐约有点担心安会让步或吱替代自己。如今确是放心了,连带对着吱和步,都恢复了以前的热情,更顺眼了。
  景平安又问舒:“能让徽陪陪我吗?”
  舒要忙着打理族群的事情,没空带景平安,安排徽跟着是最好的。她笑着点头,比划着说:“听你的。”
  景平安又对哈、西等其她人比划着说:“我小,有很多需要向你们学习的地方,你们要多教教我。”
  众人纷纷点头拍着胸脯应下来。
  ……
  景平安很清楚,自己作为外来人口,在不熟悉情况的时候,稳才是最重要的。她需要一个让赤岩族人熟悉接纳自己、自己去熟悉了解赤岩族的缓冲期,之后,才好安排其它。
  之前在山崖族的失败教训,不可能不深刻。欲速则不达。
  午饭后,景平安带着徽、敏、瓦,在亲妈的照看下,去到森林里,采来漂亮的野花,扎成花束,摆在老阿嫫的屋子门前。老阿嬷生前的遗物,除了容易坏掉的食物搬出来交给舒分给族人外,其余的东西依然留原处没动。
  她告诉比划着告诉徽她们:“虽然老阿嫫过世了,但我们心里都记着她,舍不得。如果这屋子一下子就空了、换人了,大家会很难接受。老阿嫫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屋子里到处都有她的味道,我们想她的时候,可以带着花来看看,就好像她还在一样。等到她的味道散了、淡了,我们再把屋子清出来。”
  徽困惑地挠头,心说:有必要吗?
  敏和瓦一起猛点头,非常认同。
  徽看到她俩的样子,不说话了,以免又打起来。总是一打二,她吃亏。
  赤岩族人见状,在外出的时候,也会顺便带点花回来,放在老阿嫫的屋子前。有些人把自己想献给老阿嫫却没来得及献的首饰、漂亮鸟毛也摆在门口。这让他们觉得,老阿嫫好像还在庇护着族群,也体会到安这么做带来的作用。
  出去打猎的时候,看到又一个因为旱灾干涸了,心里担忧,来老阿嫫屋子前摆一束花,心里好像就有了依托,踏实起来。
  ……
  这么多赤岩族人自发地来献花,让景平安感受到赤岩族人跟山崖族人最大的不同,有人情味。
  赤岩族的人口多,残疾人口同样多。常年狩猎,特别是以前没有工具,徒手跟鳄鱼、狼群搏斗的时候,被咬掉肉都是小事,让鳄鱼咬断胳膊、手肘的不在少数。但凡是个成年人,就没有身上没落疤的。
  可是,哪所没有了双腿只能爬着走的族人,不能出去打猎寻找食物,但她们可以帮助族人照顾窝里的婴幼儿。在孩子的亲妈出去狩猎时,饿了,给孩子们喂食物、抱出窝放出粑粑尿,不让这些孩子拉在窝里弄得混身脏兮兮的得皮肤病,如今更是可以帮族人磨箭头、制箭杆,打磨矛头。
  那些伤了手的,有腿能跑,还能给大家放哨,以避免蛇虫飞鸟袭击。
  刚受伤的族人,都会送到负责救治族人的哈那里。医疗条件极为有限,草药一共不到十味,总共只分为三类:有吃下去退烧的,有敷在额头上降温的,还有捣碎在伤口上外敷的。
  不管是谁受了伤、受了什么伤,哈都是一个治法,但是,伤病患者送到她这里,一日三餐有人照顾,身上的伤每天都能换药,坏掉的地方,哈还会拿兽骨刀刮掉。
  有人抢救照顾,比起吃点残羹剩饭自生自灭强多了。
  那些受伤族人的孩子,也会暂时送到负责教导孩子的西那里,由西照顾。族人过世后,如果留下孩子,会有首领安排族人领养。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即使有人领养了,也会继续有补助,直到身高长到老阿嫫划的那条横线的位置。那条横线的高度差不多是十二三岁少女的平均身高。
  族群的福利待遇好,人口数量有保障,但同时,负担也重,因为衣物、御寒物资都得靠去狩猎、采摘才能获取,这相当于一百多个战斗力人员,要养活三百多人。
  目前只能勉强混个温饱,这个所谓的饱,还是靠野菜、嫩叶弥补着很大一块肉食的不足支撑的。
  三百多人的族群,之前又在老阿嫫的管理下一切井井有条,什么人做什么事,一目了然。
  赤岩族人还在缅怀老阿嫫期间,景平安便已经摸清了族群底细,甚至借着向包学习的时间,对他们的仓库进行了一盘通点。各类骨头、山上采来的铁矿石有很多,皮革、肉类几乎没有什么存货,一个字:穷。
  因为过于贫穷,以至景平安在一周的缅怀期结束时,果断地打消了把遗物给老阿嫫烧去的想法。
  老阿嫫穿的兽皮衣,睡觉盖的兽皮毯、那是全族最好的,拿去烧?开什么玩笑!还有那些由族人献上来的漂亮羽毛,一看那长度就知道是能把人抓走当食物的猛禽,想也知道有多珍贵。一些打磨得格外光滑的骨饰,穿戴起来是财富地位的象征,打磨起来,那是手都要磨起泡的。
  她把对老阿嫫感情最深的敏和瓦叫到屋里,让她俩一人挑了件留做念想,其余的都留用。
  老阿嫫睡过的草窝、席子等一些置办容易的东西,连同外面族人献来的鲜花、羽毛、骨饰等,全部用筐装起来,又带着族人,抬到老阿嫫的坟墓前,怕引发山火,没敢烧,而是全部送过去堆起来,让大家做最后一次道别。
  有了这么多天的缓冲,送了一次又一次,族人们的情绪都散得差不多,接受了这个现实。
  就连对敏和瓦都没再难受,跑去多摘了几束鲜花放在坟前,便收拾好心情,一颗心也从老阿嫫身上拐到了安身上。她俩觉得安可好了,样样都好,对她俩也可好了。安还小,又爱每到到处跑,她们跟着安不用像跟着老阿嬷那样天天蹲在屋子里,天天从早跑到晚,可有趣了。
  景平安看大家的心情好转,心态也过度过来了,便给她们安排上了。
  老阿嫫的屋子,让她改成了临时会议室。之前的草窝床已经抬去烧了,如今换成了长条形的木头横放在地上当板凳用。
  没有纸笔做笔记,连桌子都省了。
  如今赤岩族里,大部分人都不会普通话,少部分人能听点简单的词汇,舒和徽这样能说上几句常用语的很少,因此,景平安依然是边说边比划:“这几天,我去包那里数过族里的财产,也注意到族人每天的吃食。”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又看看已经没了果干吃的呱,说:“呱都瘦了。”
  赤岩族人赫然。
  舒的脸上烧得慌。如今她没把她们当客人,自然不会有特殊优待,都是一视同仁地分配食物。她明白安的意思不是在怪她,只是在说族里的现状,也不好反驳,默默地低下头。
  景平安继续比划着说:“天干,草、果子少了,猎物也会跟着变少,获取食物会更困难,所以,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守着自己眼前的这点猎场过日子,那样会活不下去的。”
  众人点头。老阿嫫在世时,就考虑过迁族,只是一旦迁族,就会跟山崖族发生战争,很难。
  吱和步齐齐望着景平安,心情有着说不出的沉重。步还有点手痒,想揍孩子。
  景平安接着说:“还记得去年,我们从山崖族换来新鲜肉食,跟鲁鲁族换来肉干的事吗?”
  舒点头。这事是她带着徽去办的。
  景平安说:“我的打算是,山崖族如今人少,猎场多,食物充足……”
  步听到说到一半,就想揍孩子,让吱按住。
  吱轻轻摇头,无声地说了句:“相信安。”
  景平安望向舒,说:“舒姨,我们可以跟山崖族谈,避开山崖族现在的狩猎区域,在他们族群领地里的其他地方狩猎,获得的猎物,分给他们三分之一。这样,我们费力气得到食物,山崖族有猎场,不用自己狩猎就有食物。”她顿了下,说:“今年森林里的果子收成肯定会受影响,我们只能拿出少量来交换食物,其余的得自己留着过冬。”
  猛和她身旁的敏、瓦都不发表意见。她们不参与这些事情的讨论的,只需要在安要怎么做,别人又不愿意时,把那些人打服。
  徽犹豫着,想问,又顾虑到安和步她们都是出自山崖族,还把吱和步的反应看在眼里,又咽了回去。
  景平安见徽欲言又止的样子,示意徽:你尽管说。
  徽比划着问:我们不迁族吗?
  景平安说:“大家刚盖的新房子,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我们守着这么大片森林,等到旱灾过去,一切就会好起来了。迁族,那么多手脚不便的,还有很多孩子,一旦遭到兽群袭击,我们会很惨的。如果是迁去别的有主的领地,还会发生战争,就一定会有死伤。族群离了领地,就像河里的浮萍没有根。”
  迁族,如果都是青壮,人人都是战斗力,那自然是想浪到哪浪到哪,可是这么多老弱病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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