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翁晖拉着蒙晓君往前走。她正好有话要说，便由着他去了。
  他见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得寸进尺地从拉手改为十指紧扣。
  蒙晓君：“…………”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附近的公园。此时正是饭点，公园里的人并不多。
  “你和那几个中专的学生是怎么回事？”蒙晓君率先打破沉默。
  她没有用“社会青年”、“废青”等敏感的词汇，因为她不喜欢给任何人贴标签。
  翁晖会心一笑。
  他就知道他家君君是最善良的。转而想到什么，脸色又黑了下来。
  “你去问你的新男朋友啊！”
  蒙晓君一甩手，想要转身离开。翁晖赶忙抓得更紧。
  “好好说话。”她的语气带了点斥责的味儿。
  翁晖微微撅嘴，“他们本来就是陆柯的小弟啊。”
  说着，抬起头看她，眼里都是委屈，“一开始他们来找我的茬，后来他们联系不上陆柯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嘛。”
  蒙晓君歪头想了一想，刚刚那几个人确实有点眼熟，应该是之前跟着陆柯来堵她的小弟们。
  “你答应过我，不再打架的。”她也看着他，语气沉重，“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
  翁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开怀大笑起来，突然抱住蒙晓君。
  “君君，你关心我！你还愿意关心我。”
  蒙晓君翻了一个白眼，推开他向前走。
  两人来到儿童乐园，远远便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石制滑梯。
  她突然起了玩心，跑到滑梯前脱了鞋，然后“噔噔噔”往上跑，“刺溜”一声滑了下去。
  翁晖在滑梯底部等她，以防她出什么意外。
  等她滑下来，他直接整个人压上去。她便彻底无处可逃了。
  蒙晓君：“…………”
  很好！她现在是自投罗网了吗！
  “君君，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蒙晓君抿着嘴，不说话。
  “你明明还是关心我的，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翁晖有些挫败，“我知道之前是我一时糊涂，做了伤害你的事，说了伤害你的话。这些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弥补！”
  “你真的是一时糊涂吗？”
  她就这么看着他，带着审视的意味。
  翁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你想知道初叁的暑假发生了什么事吗？”
  蒙晓君沉默了一会，然后推了推他，“你起来好好说话。”
  她确实没有从翁晖的角度了解过事情的全貌，基本都是听别人说。
  这样对他，其实是不公平的。
  翁晖听话地起身，而后赖皮地躺在她的旁边，怎么推也推不走。
  石头滑梯虽然足够宽，但是要平躺两个高中生还是有些拥挤。
  蒙晓君只好侧身，两人便面对着面，鼻子与鼻子之间只有一息之隔。
  “你应该知道，以我当时（初中）的成绩，是不可能报读九中的。”
  翁晖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又感觉很远很远。
  “所以我在爸妈面前发了毒誓，只要让我读九中，我一定好好学习，成绩必须名列前茅。”
  “你做到了。”蒙晓君肯定地看着他。
  “是啊!我做得到了。”他的声音像是坠着千斤重的东西，一直往下沉，“因为余悦帮了我。”
  “那时，其实挺多人帮我的，孙乐和刘淼也陪我去过图书馆。可是只有余悦愿意从初一开始，将所有的知识点重新整理与归纳。”
  蒙晓君看着翁晖的眼睛，纯粹、透亮却没有光。
  “她的用心，我感受到了。我也是真心的感激她，在我最无助最彷徨最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站出来拉了我一把。”
  翁晖看向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想，如果那时候，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可是，我找不到你，怎么找也找不到你。我好难过，窒息一样的难过。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去九中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么冲动让家里花了大钱送我去的学校，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或者，我真的可以兑现我的承诺吗？我真的可以好好学习，实现父母想要的美好未来吗？”
  蒙晓君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你当然可以。你一定会有更美好的未来的。”
  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因为她至始至终都相信着自己，终于让他落下泪来。
  “蒙晓君，你知不知道你好残忍。我当时恨极了你，一心只想报复你。我特别想知道，当你看到我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时候，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哭着求我别走……”
  然而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还很想她，疯了一样的想着她。
  “所以我决定尝试着接受余悦。我们发展得很顺利，可是我的心里始终觉得不安。直到入学考试见到你，我才知道，我的不安都来自于你。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内心的矛盾就像排山倒海的洪水，快把自己淹没。我一边告诉自己，我没错；一边又觉得对不起你……”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会选择发生两性关系，不过是为了解压。
  其实，蒙晓君是可以理解他的。余悦之于他，就像陆柯之于她，都是“解压带”。
  但她在感情的处理上相对比他成熟，所以才没有犯下伤人伤己的错误。
  “我觉得我可能疯了吧……”
  翁晖的哭腔像一把利箭，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她开始能感受到那种窒息一般的难过。
  “我知道我肯定要辜负一个人了。而我也知道，那个人肯定不会是你。”
  蒙晓君轻柔的擦去他脸上的泪迹。
  男生的哭泣从来不像女生那样泪如雨下，一次性把情绪统统爆发出来，反而只有几滴挂在脸上却更显动人呢。
  那时的他，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会迷失会犯错会觉得全世界与自己为敌。
  他孤独，他骄傲，他正在慢慢成长。
  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成熟、稳重、有责任感的男人，但绝不会是那个时候。
  所以，她无法苛责他呢。
  翁晖抓起蒙晓君放在脸上的手，轻轻一吻。
  这是第一次，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她的深情。
  她也知道，两人的感情建立在伤害别人之上是不对的。
  可是，这一刻，她还是止不住心动了。
  蒙晓君，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说着，他压了上来。
  “可能比我自己想象中更爱你……”
  蒙晓君没有拒绝这个吻。
  她想她自己也是矛盾的。
  对于翁晖，对于余悦，对于自己，叁人的关系已经理不清。
  如果她现在不推开他，那么将来只会加倍混乱。
  但是，这一刻，她不想也不能更不愿拒绝他。
  因为，她也很爱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