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第36节

  周隽一手撑上白瓷墙面,一手下挪,低着头闭上了眼。
  *
  1106小院。
  孟疏雨不舍得地看了看化妆镜里的自己,心想亏她花了这么久,真是白瞎了这“越夜越美丽”的裸妆。
  卸干净妆,孟疏雨去淋浴间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条长至脚踝的中袖连衣裙。
  反正周隽也不看她,不如防蚊重要。
  孟疏雨在工作中习惯了保持时间观念,做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距离八点半正好还有两分钟。
  她把手机装进斜跨的小腰包,走出了院门。
  却见门口空空荡荡,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孟疏雨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八点半。
  稍微迟到一会儿倒没什么,但周隽不会不打算来了吧。
  刚才两人其实也没完全说定,只不过她赌他不至于让她空等,所以自顾自丢下个时间就跑了。
  想到这里,再回忆回忆周隽当时的态度,的确不是特别情愿。
  时间变得分外漫长,从一分钟一分钟地走成了一秒一秒地走。
  孟疏雨等一会儿看一眼手机,没等来周隽,倒先等来了山里的秋蚊。
  她拍拍手臂,搡走蚊子,望着过路手挽手的情侣叹了口气。
  掌心手机忽然一震,孟疏雨立刻拿起来看。
  周隽:「晚点再出来,到了叫你。」
  孟疏雨:「这都八点三十四了你才说,我早就出来了。」
  新消息没得到回音,但好歹周隽没有失约的意思,孟疏雨也就不麻烦折返了,站在路灯下来回踱着步等。
  等了两分钟,身后传来一道男声:“不是让你晚点出来?”
  孟疏雨回过头,看到了一身衬衣西裤,打扮体面的周隽。
  “那你要早点说呀,我都出来好几分钟了。”
  周隽低头看了眼手机。
  离了房间的wifi,山里的信号在一格和两格之间来回跳跃。
  八点二十九的消息,八点三十四才发送成功。
  孟疏雨走上前去:“商务精英还迟到呢。”
  “你说八点半的时候问过我意见了?”
  “我哪知道你洗澡比我还慢。”
  周隽这下没有反驳,问了句:“去哪儿?”
  “散步有什么去哪儿的,走到哪儿算哪儿。”孟疏雨当先往前走去,经过一棵树,伸长胳膊随手摘了片叶子,回头问,“这什么树?还挺漂亮。”
  “不知道人家什么树就随便摘?”周隽跟了上来。
  “……”
  摘个树叶而已,怎么还被他说出了渣女的味道。
  “来都来了,能不能好好聊聊天?”孟疏雨皱皱眉头。
  周隽捏过她指间的叶子,举起来看了看:“白蜡吧。”
  “你还真知道。”孟疏雨又从他手里把叶子捏了回来,仔细看了看,思维发散开去,“你是哪来的时间懂这么多,那么早上大学不是应该很忙吗?”
  “小时候闲。”
  “你们富二代小时候不会被抓去学这学那?”
  周隽侧目看她一眼。
  “行吧,是我给富二代贴标签了。那你小时候还挺幸福,我就比较惨了。我爸是语文老师,我们家密密麻麻都是书,我小时候不知道被逼着背了多少唐诗宋词。”
  “不好?”
  “当时觉得不好,后来发现挺有用的,毕竟我大学就是读的中文,哦对,你看过我简历应该知道。”
  “你爸让你读的?”
  “那怎么可能,这种人生大事当然得自己决定了,我当时确实是喜欢。不过工作以后写文书都用官腔书面语,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几年不用也忘本了。”
  孟疏雨絮絮叨叨说着,忽然记起前几天跟周隽聊过的话题:“对了,我爸去启明福利院做慈善就是教那儿的小朋友唐诗宋词什么的,你们家呢?”
  周隽眯了眯眼:“送钱吧。”
  “哦,也是。”孟疏雨点点头,“你真不觉得,说不定就是我们家和你们家都去这福利院做过慈善,我跟你才这么有缘。”
  “孟疏雨,我看你谦虚了。”周隽费解地看着她。
  “?”
  “你没忘本,酸话还挺多。”
  孟疏雨一噎。
  当初她还嫌弃简丞散步时候说土味情话,现在她自己跟周隽散步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强撑着场面嘴硬:“这哪儿酸了,命运论本来就有依据的,不信拉倒。”
  “我说不信了?”
  孟疏雨眨了眨眼:“你还能信这个。”
  “不是狭义的命运论。”
  “那是什么?”
  “读没读过博尔赫斯的《致一枚硬币》。”
  孟疏雨站住了脚步:“当然读过。”
  1966年的某个夜晚,博尔赫斯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将一枚硬币丢入了大海中。
  事后博尔赫斯写了一首诗来纪念这枚硬币,诗里有句话翻译成中文大概是说:“此后我命运的每个瞬间,无论沉睡还是清醒,喜怒还是哀乐,都将对应着那枚看不见的硬币的另一个瞬间。”
  关于这首诗的赏析很多,孟疏雨也曾经为诗里的浪漫买过单,想象着——
  一个人在某个时刻对某个人做了某个举动,这个小小的举动从此延伸出两条命运线,一条是这个人自己的命运线,另一条是对方的命运线。
  即使这两条命运线不会相交,彼此看不见,也将在天涯和海角永远遥相呼应。
  “我说的是这个命运。”周隽跟着她停了片刻,继续朝前走去。
  孟疏雨望着他的背影晃了晃神,追了上去。
  *
  后半程的路,孟疏雨一直在想周隽口中的命运论里。
  本来打算晚上散散步培养周隽对她的感情,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她对周隽又多了一点好感。
  真奇怪。
  周隽这人不光一副皮囊牢牢嵌她审美点上,连内里都恰到好处地契合了她想象中的浪漫。
  在附近绕了一圈,孟疏雨被周隽送回小院,跟他道过晚安,回到房间仰面躺在床上出了会儿神。
  直到手臂起了一阵痒意才回过魂来。
  孟疏雨抬起胳膊一看,小臂上赫然一个又红又肿的圆包。
  刚才散步散得太专心,她都没发现被蚊子咬了。
  这肯定就是周隽迟到那六分钟里惹来的。
  都说山里的秋蚊猛如虎,果然没错。
  这蚊子包还和一般的不一样,中心发红,周围淡淡一圈晕开,也不知道怎么咬成这样的。
  孟疏雨忍了忍痒,想想不太甘心,拿起手机给蚊子包拍了个特写发给周隽控诉他。
  另一头,周隽回到房间关上门,听到手机震动,点开了消息。
  微信界面小图跳出,他指尖一滑,手机砰地摔落在地。
  一室死寂里,周隽对着虚空缓缓眨了眨眼,迟疑地捡起手机,默了默,重新去看第二眼。  作者有话要说:  qaq我也不知道周隽看成了什么,我也不敢说,要不你们说吧,不过声音轻点。
  *
  博尔赫斯的《致一枚硬币》有很多翻译版本,本章提到的这句诗包括后面的赏析结合了网络资料,也有我自己的加工,不一定准确,大家看个大概意思就好。
  第28章 怎么可能
  掌心连震三下,照片后的文字消息跳了出来。
  孟疏雨:「看见了吗:)」
  孟疏雨:「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蚊子包,那你就错了。」
  孟疏雨:「这不是蚊子包,是我等你的勋章。」
  “……”
  周隽在客厅沙发坐下,双手握住手机,点开大图。
  片刻后又重新回到小图。
  良久的沉默过去,周隽的视线从屏幕缓缓移开,把手机反扣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对面孟疏雨半天没等到回复,洗漱完换了身睡衣,在套房里翻找起花露水来。
  找倒是找到了一瓶,但看功效主要是驱蚊,在止痒上不是特别对症。
  正准备叫个客房服务,床头柜的电话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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