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医妃之庶女凰途 第451节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得赶紧跑路。
  但紧接着,理智又否决了这个主意,他一跑路,那就落实了丹药有问题,那么皇帝肯定会大怒,届时,皇帝必然会令锦衣卫捉拿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跑到哪里去?!
  一旦被锦衣卫抓到,他就死定了。
  但不跑路,也不行,他现在的处境就跟踩在一根细细的钢丝上似的。
  只要稍微踏错半步,那就会万劫不复!
  玄净直到今日算是明白了何为高处不胜寒。
  玄净正要走下汉白玉台阶,却见正前方一道身穿金黄色蟒袍的青年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內侍。
  正是太子顾南谨。
  玄净一看到太子,就是面色一僵。
  两人面面相对,顾南谨自然也看到了玄净。
  玄净在一个愣神后,快步走下了汉白玉石阶,然后就“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南谨跟前,道:“太子殿下,皇上开恩,让贫道回元清观。”
  玄净在告诉太子,他能出大牢是皇帝的意思,要是太子再把他关回去,那就是违抗圣意。
  顾南谨的脸上疲惫不堪,他看明白了,皇帝既然放了玄净,也就是不相信他的病是丹药导致的。
  对于这个结果,顾南谨并不意外,却又同时心累得很。
  他没理睬玄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自己进了养心殿。
  跪在地上的玄净如释重负,在小温公公的搀扶下起了身,赶紧走人,生怕走晚了,又撞上了皇后!
  顾南谨无视一路跟他行礼的內侍与宫女,大步流星地冲到了皇帝的寝宫。
  里面的皇帝也听到了外面的宫人在喊着“太子殿下”,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呵,他的太子总算是来了!
  皇帝就这么看着顾南谨绕过一座屏风进入他的视野,眼神阴鸷。
  “父皇。”顾南谨郑重地对着龙榻上的皇帝作揖,气喘吁吁。
  刚刚他也是听闻皇帝醒了,便放下手头的事,匆匆赶了过来。
  顾南谨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但是皇帝早就对这个长子有了心结,在他看来,连押在牢里的玄净都到了,太子现在才来,分明是没有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第一位。
  也是,太子现在怕是忙着要收买人心,等着继位呢!
  皇帝的心里怒火高涨,但没有立刻发作,面上看着还算平静,沙哑着声音问道:“朕那日病倒后,都出了些什么事?”
  皇帝的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怒意,大概也唯有倪公公知道皇帝的每个字都憋着一股火。
  顾南谨心里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他又会被父皇训斥,不想今天父皇却是出奇的平静。
  顾南谨规规矩矩地把太医们给皇帝看病,判断是丹毒作祟的病因都说了,只是没提太医建议寻济世堂那位神医的事。
  最后,他还提起了皇后在养心殿侍疾,昨晚才回凤鸾宫休息。
  皇帝随口说了一句“辛苦皇后了”,跟着又问起了顾玦:“顾玦有没有进过宫?”
  顾南谨如实答道:“不曾。皇祖母也还在宸王府。”
  一说到殷太后,顾南谨不免就想到了皇帝给她下药的事,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皇帝一直在观察着太子的一举一动,乃至每一个颜色变化,觉得这“不自然”就是心虚。
  是了,顾玦有了太子作为宫中的眼线,对自己的状况,那是再了解不过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地进宫!
  皇帝自觉是看破不说破,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太子,你下去吧。”
  反正也从太子这里听不到半句真话,多说无益。
  顾南谨俯首作揖,他全然看不到这一瞬,皇帝看着他的发冠的眼神像是冰刀子似的。
  冰冷、无情、厌恶。
  顾南谨从寝宫退了出去,疲惫不堪地长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在过年,封笔封印,满朝文武都在放假,也没什么国事要处理,所以皇帝病后,顾南谨起初也在养心殿侍疾,尽心尽力。
  后来,礼亲王以及内阁大臣们一起来求见,义正言辞地劝谏他身为太子当尽快安抚人心、稳定朝局云云,此外,太子还要为明天的开笔仪式做准备。
  再加上,年后,昊国使臣就要带着联姻公主启程回昊国了,“公主”出嫁的聘礼、种种仪仗等等,还需要需要太子过目,尤其是大齐宗室这边的送亲使到现在都还没定下。
  顾南谨只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这些天每晚最多只睡两个时辰。
  顾南谨在担心,楚千凰也在担心。
  虽然她已经从沈菀手上拿了两万两银票了,但是,只要一天没有离开京城,她都担心事情会不会有变,毕竟在她的那个梦里,与昊国联姻的公主可是三公主安乐,而不是袁之彤。
  “凰姐儿,这个你收着!”太夫人把一个雕花匣子亲手交给了楚千凰。
  “谢谢祖母。”楚千凰感激地看着太夫人,“还是祖母您待我最好!”
  沈芷对她的“婚事”直接不管不问不顾,她只能庆幸还有太夫人这个亲祖母帮着操持一二。
  这一匣子就是楚千凰的嫁妆。
  因为楚千凰不想带那么多俗物走,就请太夫人都替她换成了金银,凑了一点金珠和几千两银子,再加上沈菀给的那张两万两银票,楚千凰觉得勉强也够了。
  楚千凰把木匣子递给了抱琴。
  比起原本该属于她的那份嫁妆,现在这些真是小巫见大巫。
  每每想来,楚千凰就觉得心口一阵闷痛,难受得很。
  若非是沈芷把她的嫁妆都给了楚千尘,她也不至于这么拮据,不至于为了区区两万两去找沈菀。
  楚千凰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低声道:“祖母,我以后不能在您跟前尽孝,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太夫人一直觉得大孙女是被迫去昊国的,哀声叹气道:“凰姐儿,我可怜的凰姐儿!是祖母没用!”
  说着,太夫人就开始以帕子抹眼泪。
  “祖母,我知道您尽力了。”楚千凰握着太夫人的手,体贴地安慰道,“孙女知道您待我最好了。”
  她这么一说,太夫人心情更激动了,拍了拍楚千凰的手,念叨着不舍,一片祖孙情深的景象,看着一旁的王嬷嬷也红了眼。
  这时,一个青衣大丫鬟来禀说:“太夫人,大少爷来了!”
  太夫人闻言喜上眉梢,忙道:“快请!快请!”
  太夫人紧紧地握住楚千凰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凰姐儿,我也好几天没见到逸哥儿了。”
  年前,楚云逸病得急,太夫人也曾想去探望楚云逸,却被沈氏告知楚云逸得了水痘,暂时到了庄子上小住。
  水痘这毛病可大可小,最怕传染给旁人,因此太夫人只盯住沈氏务必派从前得过水痘的婆子好好照顾楚云逸。
  楚千凰微微地笑:“是啊,我也好些天没见逸哥儿了。”
  不一会儿,楚云逸就在一个青衣丫鬟的引领下来了。
  楚千凰看着身穿一袭宝蓝色暗纹直裰的楚云逸朝她们走来,目光一闪,不由想起那天听到的楚令宇和太夫人的那番对话。
  当天她在外面,又不便久留,没有听得太仔细,只约莫知道是康鸿达看上了楚云逸。
  在楚千凰的梦里,康鸿达这个人也留下了属于他的一笔,与现在一样,他看上了楚云逸。
  本来,楚千凰还以为楚令霄、姜姨娘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也会令楚云逸的人生改变。
  楚千凰不得不感慨,命运这种东西实在是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因果在,最终能够超脱命运的人终究是少数中的极少数而已。
  楚千凰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待楚云逸行了礼后,太夫人就喜不自禁地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笑道:“逸哥儿,你又长高了,比你父亲还高了。但瘦了,好像还黑了……”
  “还好,脸上没留下什么痘疤。这几日,你可得好好休养,别在没事乱跑了。”
  太夫人还以为孙儿是因为得了水痘才会瘦了,心疼不已地叮嘱了一番。
  “祖母,孙儿好真呢!”楚云逸笑眯眯地说道,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我还在长身体的年纪,还会再长高的!这点小病都不是什么事。”
  太夫人一向疼爱这个长孙,又继续问他这段时日是怎么过的,比如出痘出了几日,什么时候掉痘痂等等,楚云逸答得是滴水不漏,又笑吟吟地说他这几日吃得清淡,现在好不容易回府,让太夫人给他好好补补。
  其实楚云逸昨天就随玄甲营到了京城,在丰台大营里休整了一晚上,才回侯府的。
  方才,楚云逸已经先去过沈氏那里,也知道沈氏给他找了个什么借口,就又过来荣福堂给太夫人请安。所以,对于太夫人的问话,他早有准备,答得也从容。
  太夫人这把年纪的人最欢喜孙儿们求着自己,更高兴了,当场就吩咐了大丫鬟一声,让她特意去厨房招呼。
  气氛十分热闹,祖孙和乐。
  太夫人说得有些口感,就喝了口茶,跟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凰姐儿,逸哥儿,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父亲就快回来了!”
  姐弟俩也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皆是一惊,只是他们的惊诧又有微妙的不同。
  看在太夫人眼里,这就是惊喜。
  太夫人笑了,笑得释然,笑得欣喜,叹道:“这侯府里,你们父亲不在,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尤其……”
  “尤其”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楚千凰明白太夫人的未尽之言,尤其是让沈氏把持着侯府的一切,且对婆母没有一丝一毫该有的尊重,太夫人这些日子来真是过得又憋屈又烦闷。
  王嬷嬷也在心里为替富人叫屈,哪有媳妇嚣张成这样的,但凡太夫人稍微摆出一点婆母的架子,结果沈氏直接就断了太夫人三餐以外的一切用度,让太夫人要吃补品、制衣裳设么的全都用自己的嫁妆。
  太夫人敢装病,沈氏就敢请京城各大医馆的大夫上门,弄得兴师动众,最后反而让那些大夫觉得太夫人矫情。
  太夫人是真怕了沈氏,只好日日都待在荣福堂,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今长子总算要回来了,她的苦日子也算熬到头了。
  太夫人看着楚云逸,脸上泛出慈爱的笑,摸了摸他的脸庞,叹道:“我们逸哥儿越长越好了!”
  她这个长孙自小就长得好,额头饱满,鼻梁挺直,眼眸清亮,相貌十分俊逸,和长子这个年纪时像了九成!
  楚云逸只是笑,可是楚千凰却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心里自然而然地浮现某个令她心惊的念头:难不成……祖母还真就被二叔父给说动了?!
  为什么?!祖母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逸哥儿吗?
  这一瞬,楚千凰仿佛被当头倒了一桶凉水似的,四肢发寒,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太夫人,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揉得一团皱。
  太夫人怔怔地看着楚云逸,思绪不由想到了年前的那天。
  她还记得那一日下着雪,次子楚令宇忽然跑来找她,跟她说了一番话:“母亲,如果您想让大哥从流放地回京,不是没法子,那要看什么人出手,恐怕也只有康鸿达才能办得到。”
  “可我们楚家求康鸿达办事,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吧?这京城里头,康鸿达那可是能只手遮天的人物,康鸿达对‘自己人’一向大方,若是从了他的意,他肯定会让大哥回来的。”
  “再说,我们楚家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还不是因为长房?如果长房一点‘付出’,就可以让康鸿达拉拔侯府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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