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媒正娶_分卷阅读_2

  轻蔑的大笑声传来,玉娘的眸光却是极寒。
  “你始终都不懂。”玉娘的声音如此不真实,连同萦绕在她周身的烟雾一般飘渺。
  “谢家能给我的,远是你所不能及的。”她一边说,一边在男人愈加不耐烦的视线中抬手打翻香炉。
  香灰尽数洒出,其中夹杂着火星,落在宽大飘逸的衣摆上,竟“腾”地生出一条炙热的火舌。
  男人大惊,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那酒是她故意洒在衣服上的,竟是要以其为引,纵火自焚。
  “来人啊!快来人!”他连连后退,被火光包裹的玉娘却笑得恣意。
  “主公,秦军就要攻城了,此时不走,怕是就来不及了。”侍卫急匆匆赶来,见到此情此景,也是满眼震惊。
  男人又气又急,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嗟叹。
  “玉娘啊玉娘,你真是太蠢了。”
  是啊,她是蠢,却蠢的是当初,识人不清!
  目送着男人仓皇逃命的背影,她的视线在疼痛中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抓着灵位的手指却始终不曾松开,皮肉焦裂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将上面印刻的字迹染红。
  火光席卷了明眸,夺走了她的视觉,隐约中她仿佛看到少年模糊的轮廓,她虽从未见过,冥冥中,却觉得那应当就是天妒英才的谢四郎,一如传闻中的那样,超然若仙,绝色倾国。
  玉娘会心一笑,像是娇艳的玫瑰在烈火中最后的盛绽。
  碧落黄泉,便让她见上那庇护自己一生的夫主一眼吧。
  那样的天人之姿,她定能永远镌刻于心间。
  东晋隆安三年,姚秦攻陷洛阳。
  城中只有极少数士卒逃走南迁,余者皆惨遭秦军屠戮。
  期间,陈郡谢氏一支的佛堂起火,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秦军不得近,百年老宅连同它承载的繁华盛景一同化作飞烟。
  无一幸免。
  ☆、第002章:亡奴
  冷风顺着未关好的窗子吹了进来,不同于北方冬天的干燥,带着一股南边特有的阴冷之气。
  破天荒的,翡翠园的主子,郗家那个一向脾气火爆的表亲小姑子竟是没有大发雷霆,反而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吹着凉风,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样的笑容,自从郗家长房主母周氏缠绵病榻起,就再不曾出现过了。
  玉润闭着眼睛,贪婪的呼吸着带着淡淡熏香的空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而不是佛堂里焦黑腐烂的尸体。
  被家族厌弃,为寻求谢家庇护同那人结为阴婚,洛阳城破后的自焚而亡,曾经的种种,都仿佛是南柯一梦。
  现在梦醒了,她回到十二岁那年,在郗家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
  “女郎,风冷了,容易着凉,您快去披件衣裳。”
  刚刚进门的文妪见到此情此景,连忙上前关了窗子,回头时候却见到自家女郎仍旧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心中不由得大惑。
  自这几日来,女郎便是如此,常常一动不动的望着某个地方出神,面容也常带着笑意。
  文妪低叹一声,她并不是见不得女郎开心,实在是眼下……不合时宜啊。
  “妪,宓儿她可是今日下葬?”
  文妪闻言一怔,旋即点头:“已是第七日了。”
  当地有个习俗,人死要将尸体停满七日方可下葬,这宓儿原本是贴身服侍玉润的婢女,可是前些日子犯了错,被本就心气儿不顺的玉润一怒之下罚了禁闭。
  谁知道这丫头是个烈性的,竟一时想不开投了井。
  玉润得知这个消息又悔又气,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有了十四年后的记忆。
  “女郎可是要去?”文妪蹙了蹙眉,要知道外面都在传言自家女郎是个刁钻蛮横的主子,气病了掌家的大堂舅母不说,还逼死了自己的婢女。
  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女郎若是露面,只怕会给外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玉润却是一脸无所谓,坦然道:“既然主仆一场,自然要去送她一程,再给我准备些米粟和布帛,我便是仁至义尽了。”
  她的语气没了往日的颐指气使,但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威严之气,让人无法违抗。
  文妪连忙应下,心中暗暗讶异女郎的变化。
  玉润并没有理会文妪神情的异样,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
  一年前,郗家族长尚未过世的时候,郗府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现如今,却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他那个沉迷于求仙问道的二堂舅根本撑不起郗家的门楣,恐怕再过几日,他就要迫于王氏的压力将自己送到建康。
  玉润正思忖着,文妪已经安排好了马车。
  宓儿虽不是郗家的家生子,却也是会稽本地人,她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兄长,后事便是由兄嫂来安排。
  郗家按照惯例给了安葬和安抚家属的银钱,却不料事后她的兄嫂却闹到了府上,说玉润蛮横霸道,逼死了他疼在心尖儿上的妹子,将玉润的名声毁了个彻底。
  这一回,她倒要看看,这对兄嫂是如何“疼爱”他们妹子的。
  ☆、第003章:见鬼
  乱坟岗上,一卷破草席裹着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尸身,露出的半截小臂已没了手掌。
  玉润记得,宓儿左手腕始终带着母亲留给她的镯子,现在那齐齐的断口,显然是有人为了取下镯子,不惜破坏尸身。
  果然如她所料,肯将自家妹子卖入府中为奴为婢的人,又怎么会对她“疼爱有加”?
  当初那一闹,多半是得他人授意。
  宓儿的兄嫂没想到自己才丢了尸身,就被玉润带人在乱坟岗上堵个正着,心中不由悔恨,早知道就拿了二夫人的钱,听话好好将宓儿安葬,何苦像现在落下话柄。
  玉润冷眼看着他们,马车中传来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一次先发制人,不等对方去败坏她的名声就主动出击,宓儿的兄嫂果然没了前世的嚣张,一个个蔫头耷拉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最后,还是宓儿那个面相刻薄的嫂嫂眼睛一转,率先出声。
  “这位贵人,我们家宓儿死的冤枉,您千万要为她做主啊!”
  她只看到马车上有郗家的族徽,压根没想到里面坐着的就是宓儿服侍的主子玉润,只当是郗家派来监督他们某位有头脸的管事媳妇,便想着趁机告上一状。
  “做主?”玉润怒极反笑,她怎么就忘了,这一家都是没脸没皮的,否则怎么会吞了下葬的银钱,将人只用破草席卷了,还告状告的理所当然。
  “是啊,求贵人给小的做主,我们家宓儿竖着进了你们府上,怎么是横着出来的,她可是我们疼……”妇人看了一眼宓儿被破烂草席包裹的身子,生生将“心尖儿上”几个字吞了回去。
  “你是想说,我们郗家苛待她了?”玉润半眯着眼睛,眸中有寒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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