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
【火锅】
更何况,他的话简直让人没法接。
从她哥进门开始算起,到现在满打满算半小时,要是给陈卯卯一张打分表,她只能能在这短短半小时的相处中给她哥打60的及格分。
——完全是看在他是她哥,并且颜值还高的情况下。
陈卯卯最后点点头敷衍他说,“哥哥,我忘记啦,最近太忙了嘛,我等下就去洗。”
她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她哥居然接了下去:“最近在忙什么?你要转学了,原来老师布置的作业就先放放吧。新学校的班主任我帮你联系好了,暑假作业也带过来了,你看你抽点时间好好预习和复习一下,免得去了新学校学习跟不上。”
陈卯卯惊呆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立即把她哥整个人连带着那份暑假作业一同丢到门外,然后狠狠地摔上门,就当从来没有过一个哥哥那样。
但是她不能。
她笑得很勉强,一边去卫生间洗内裤,一边咬牙切齿地说:“谢谢哥哥关心我的学习。”
陈宵寅在她背后欣慰地说:“阿卯,高二的暑假真的非常重要,你要是有不会的题可以问哥哥,哥哥会好好教你的。”
他并不知道,他的分数已经在陈卯卯那里扣到了0分,并且还多了一个标签:多管闲事。
陈卯卯搓洗内衣裤时在心里疯狂吐槽陈宵寅,而陈宵寅对此浑然不觉,还很有闲心地走到了阳台,指出陈卯卯晾在外面的衣服很久没有收了,脏衣篓也堆满了衣服。
他又逛到厨房,对陈卯卯放在洗碗池里没洗的碗筷指责一番。
王璐冰都没他这么能唠叨。
陈卯卯索性带上耳机听歌,关上门把他的声音屏蔽在外面,磨磨蹭蹭地洗,叁条内裤整整洗了二十分钟。
等陈卯卯出来的时候,发现阳台的衣服收了,在沙发上分门别类迭得整整齐齐,洗衣机滚筒转动的声音正从阳台传来,厨房的碗也洗了,餐桌上的外卖盒子也收拾好放在地上,而陈宵寅正拿着拖把汗流浃背地拖地。
看到她从卫生间出来,陈宵寅抬起头对她笑了一下,一滴汗水从他的额头顺着鼻梁落下来,然后滴落在地板上。
陈卯卯有些愣住。
她那些炎热夏季里的烦躁情绪都消失了,就像这粒汗珠离开他的鼻尖。
陈卯卯从他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里,看到了真实存在的、哥哥对妹妹的包容和关爱。
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不同于母爱的人类感情。
说不动容是假的。
但陈卯卯的感动也只存在了短短的几秒钟,就被他再次的开口打断。
“阿卯,以后少吃点外卖,我看你吃的都是些什么炸鸡、汉堡、薯条,这些都是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得。
陈卯卯想跪下直接开口叫他妈妈。
如果他是个哑巴就好了,摆在家里当个花瓶,也好过长着一张不会说话的嘴。
陈宵寅在网上找了一家空调维修公司,很快就有修理师傅上门给空调加氟。
在这期间,他已经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让陈卯卯有一种请了钟点工上门的错觉。
除了没有进陈卯卯和王璐冰的卧室,陈宵寅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虽然他作为陈卯卯的亲哥,也确实能算得上一份子。
晚饭时间,陈宵寅问陈卯卯想吃什么。
陈卯卯说,哥哥远道而来,那我请你吃火锅吧。
小区门口就有一家火锅店,味道不错,老板娘刘阿姨是王璐冰女士的牌搭子,因此对陈卯卯也很熟悉。
见她带了人过来,刘阿姨一双眼睛在她身上看来看去,又在陈宵寅身上上下打量,就差没明晃晃地问她,你是不是背着你妈早恋了。
陈卯卯拉着她哥说,阿姨,这是我哥,亲哥。
刘阿姨了然地点点头,让服务员招呼他们落座。
陈卯卯要点一个红汤九宫格,陈宵寅看着别人桌上的红汤锅,有些发怵,和陈卯卯商量说:“不然我们点一个鸳鸯锅吧?”
陈卯卯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在心中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不然微辣吧,微辣不辣的。”
“火锅太辣了,阿卯,这对肠胃不好,太过刺激,人就应该吃清淡的食物。”
又来了。
“哥,你不懂,”陈卯卯一本正经地和他科普,“这里太潮湿了,我们山城人就需要多吃点辣椒,这样能排体内的湿气。”
陈宵寅接受了她的解释。
滚烫的九宫格老灶火锅端了上来,陈卯卯熟练地去调制油碟。
调味台前摆了满满当当的调料,陈宵寅跟在她后面,看她放了叁大勺的香油和一勺蒜泥,又加了陈醋,忍不住说:“少吃点油……”
“哥哥,这个油是为了降温的。”
陈宵寅再次接受了她的解释,然后把调味台上没有辣椒的佐料都加了一遍,最后放了半勺香油。
陈卯卯:“……”
熬开的红油火锅,干辣椒、花椒、八角、香叶、肉豆蔻这些底料翻滚上来,在灶火的烘烤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陈卯卯胃口大开,把丸子、鸭血、麻辣牛肉倒进锅里之后,烫了一块毛肚。
毛肚撕得很薄,用冰块冰着,“七上八下”十五秒就能吃,嚼起来口感脆香。
陈宵寅学着她的样子也夹了一片毛肚,他筷子拿得不稳,毛肚被汤水卷走,他捞着捞着筷子都快散了,陈卯卯看不过去,伸手帮了他一把才没让筷子掉进锅里。
陈宵寅换了左手,想继续捞毛肚,陈卯卯眼疾手快已经帮他夹起来放进味碟里。
她看了一眼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问他:“哥,你手刚刚是被烫到了吗?”
“不是,是小时候受了点伤,有时候会出现使不上力气的情况。”他把右手伸到她面前五指张开晃了晃,示意她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的手形很漂亮,像是陈卯卯见过的那种弹钢琴的手,他放回桌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撇了好几下才移开眼睛。
“那就好。”
陈卯卯又烫了几根鹅肠夹到他的碗里,说:“你试试,这个鹅肠也很好吃的。”
陈宵寅看着捞起来时卷了好几颗花椒的鸭肠,不能拒绝妹妹的善意,一狠心放进了嘴里。
又麻又辣。
陈宵寅咬了两口就再也不敢继续嚼,硬生生直接往肚里咽下去。
“太辣了,”他说,“而且特别麻,我舌头都没感觉了。”
陈卯卯心想,他的舌头也太娇弱了。
“麻吗?我没感觉诶。”陈卯卯夹了块牛肉放进油碟里蘸了蘸,吹凉后放进嘴里。
她吃的过瘾,也注意到陈宵寅的勉强,起身帮他调了一份和自己一样的油碟,找服务员要了个碗装上白开水,告诉他先用白水涮一涮再吃。
陈卯卯说,其实别看现在那么多调料蘸水,我们山城人的油碟就只放香油和姜蒜蓉的,什么都放一点那是天府的吃法。
“天府人花哨,一个油碟还当什么芝麻酱花生米的,精致得很。”
“我们山城的小孩子吃火锅,大人都不会单独为他们点鸳鸯锅底的,就是像哥你现在这样哦,用白开水涮涮再吃。”
火锅氤氲出的雾气里,红油和辣椒香味四处飘散,隔壁桌吃得有点兴奋正在划拳,他们的嗓门很大,有人输了后直接拿起一瓶啤酒对瓶吹,喝完之后全桌都在欢呼。
空了的啤酒瓶子放回塑料筐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这是陈卯卯所熟悉的,属于山城人的烟火气。
对于陈宵寅来说,这样的吵闹喧嚣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哥,你喝酒吗?”
“什么?”
隔壁桌声音很大,陈宵寅没听清楚。
陈卯卯指着那边的啤酒框,提高了声调:“哥,要不要尝一下这里的啤酒?山城啤酒,知心朋友哦,考虑来两瓶试试?”
“不行!”
陈宵寅放下筷子,皱着眉头否决了陈卯卯的建议,他非常严肃地看着她,说:“阿卯,你现在才多少岁?你还是未成年,怎么能喝酒呢?就算是成年了也要少喝酒,酒精是一类致癌物,你们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没有说过吗?”
又是说教。
破坏氛围的说教。
陈卯卯点了瓶冰的唯怡豆奶喝,自顾自从锅里夹菜,彻底失去了和他交流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