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_分卷阅读_114

  那便是钱姨娘的生辰,跟着又说出了小少爷的生辰,摇一摇头:“这可不大好,里头原有一个属蛇,运势不旺,已经没了,再有一个属猴的,也不大好。”
  属蛇的说的就是松节了,老太太再不清楚,她身边的璎珞却是个明白人,立时压低了声儿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这才正色起来:“依着道长所言,如何化解?”
  “调开了就是,再把这符挂在小儿胸口,不日可解。”孙师兄是有酬劳可拿的,宋老太太说要孝敬,他反而不要,荒唐人办了荒唐事,趿着鞋子又走了。
  老太太这才问道:“哪一个是属猴的?”
  第157章 婚事
  石桂烹了茶送上去,给几位一人奉上一杯,老太太年老了精神不济,这会儿喝了一口俨茶吊精神,这才觉得胸中受用,两句话就把事儿定了下来:“也不拘是哪个了,调开了就是,你办罢。”
  调开一个丫头,又不是木香,还真没什么打紧的,叶氏点了头,葡萄就算是出了远翠阁,她身子摇晃,眼中含泪,别个还都当她是不舍旧主,只有石桂知道她这是欢喜。
  石桂取了托盘出来,眼见着明月在殿边晃荡,提一提铜壶说道:“没水了。”木瓜锦荔两个都扭开头去,她便对玉兰笑一笑:“我再去拎壶水来。”
  她拎着铜壶慢慢悠悠往殿后去,才转个弯,就看见明月支棱着个腿儿,倚着墙抱了手,笑眯眯的等着她,石桂怕他露馅,赶紧摇头,还装模作样的问一声:“小师傅厨房可还有热水?”
  后头果然跟着锦荔,她露了半个身子,又再转了回去,明月最是机灵不过,应了声道:“怕是没了,今儿来人多,水用得快,你自家等着去罢。”
  张口倒似不识得她,石桂忍了笑意,两个快步去了小厨房,明月这才笑起来:“怎的,我说成罢。”他一面说话一面抻着手,石桂长长出了一口气:“你甚时候能再来,我给你做些好吃的,再问问你师兄,要多少酬劳。”
  “要个甚的酬劳,他这会儿哼哼着唱戏呢。”孙师兄人懒成那样儿,也还肯为着听戏进城去,算是半个票友,醒都已经醒了,干脆就往茶楼去,听一段《救风尘》,再叫一碟子梅豆配茶。
  “那怎么成,他的举手之劳,却是我姐姐的活命之恩,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混过去的。”石桂执意要谢,明月却背了手不肯接,人往后退,一直退到门边去,头都不回后跳着过了门框,脸上笑得贼兮兮:“你把那兔腿酱得味重些。”
  说着笑嘻嘻跑远了,石桂“扑哧”笑出一声来,等水开了拎回去,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一时没有地儿安排葡萄,要把她先挪出院子去。
  回了宋家,石桂就替葡萄理东西卷铺盖,这事儿能成,也是因着老太太根本就不在意钱姨娘,钱姨娘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老太太吩咐了,她就只有照办的。
  木香进来叹一声:“也是你的时运罢,咱们处了这些日子,这个给你作个念想。”说着给了她一对金灯笼的耳垫子,葡萄谢过了,把东西理得干干净净,一个抱着铺盖卷一个抱着箱子,两个人慢慢往后巷子去。
  郑婆子唬了一跳,眼见抱了这许多东西,还当是石桂叫人赶了出来,她本来就上上下下,没一刻安生的时候:“这是怎么的,太太又不要你了?”
  “今儿去圆妙观的时候,小少爷哭了一路,进了殿又哭起来,正好一位道爷经过,说小少爷这是冲撞了,姐姐的属相不好,就给调回来了。”
  郑婆子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对着葡萄道:“这是甚么话,你属相不好?你这属相再好不过了!”跟着去一趟圆妙观,就把差事给丢了,说是跟钱姨娘属相相冲,这下子可好,郑婆子家里多了一个吃干饭的,她怎么不气。
  葡萄收拾了东西摆进西屋,石桂替她一道理衣裳首饰,郑婆子火性头上顾不上,葡萄赶紧把贵重的东西先收起来,怕给郑婆子翻出去,放在哪儿都不放心,干脆把最贵重的两件给了石桂:“你拿着,先替我收起来,往后我用得着了,再来寻你。”
  石桂把东西藏在荷包里,就挂在腰间,伸头一看,郑婆子还在院里头骂骂咧咧:“什么牛鼻子灌了黄汤说混话,我呸!”
  石桂葡萄两个相视一笑,葡萄挨在石桂身上:“若不是你,我也脱不了那苦海,这会子可好了,等我再谋着差事,我做东道。”
  “哪里还差你这点吃的,管事婆子那儿,咱们再想法子,只这些日子你在干娘这儿可不好过了。”郑婆子哪里容得下吃闲饭的,可葡萄到底跟她日子长些,何况又还不是葡萄的过错,生完了气,又替她谋划起前程来了。
  进屋道:“我听说大少要开院子,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你送到那儿去,侍候大少爷,可不比侍候个姨娘更体面,那个小妇养的东西,这辈子也比不过在大少爷一根毛。”
  石桂闭了嘴儿,葡萄却笑一笑:“干娘急甚呢,我才出来,挂着号的,总也得缓缓,才好去疏通。”她再不想去宋荫堂那儿,好容易出来了,不如寻个清净些的地方,她想着石桂调到了正院,便道:“幽篁里可不就少了一个丫头,能不能,把我给填进去?”
  好歹总是一桩差事,虽看院子的,活儿却清闲,便是革掉些月钱,总也好过见天呆在家里看郑婆子的脸色。
  郑婆子做了许多小菜又熬了花酱,石桂带进院里两大罐子,一半儿分给了春燕:“我姐姐这么干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事儿,不拘是院里作甚的,洒扫的也好,摘花的也好,要么看看院子也成的。”
  春燕自来最看不过的就是钱姨娘,原来有多好,这会儿就有多厌恶她,她院子里少了人,还得挑人补进去,想一回便道:“既是看院子也成,就调到幽篁里去罢。”
  洒扫人都满了,石桂才从幽篁里出来,那儿还没补上人,石桂欢欢喜喜道了谢,却还是落了人的眼,锦荔同玉兰嚼舌头:“她倒好,自家回来了,拿姐姐填坑。”
  玉兰皱皱眉头:“那是太太吩咐的事儿,同她有什么相干,上回给你的袜子,你可做好好了?”玉兰是管着叶氏衣裳的,锦荔却半点也拿不出来,想让她出头都不成,一双袜子做了半个月,拿出来一瞧针脚粗得根本送不到上头去。锦荔脸儿一红,又拆了重做,倒没功夫再去挑石桂的不是。
  宋荫堂殿试虽是二甲,却授了庶吉士,里头不乏太子的提携,若不然也不会破格授了庶吉士,这对宋家却是一桩大喜事,翰林院里呆三年,往后的路子自然是越走越顺畅的。
  老太太乐得又往普济堂去施了许多米面,又使了银子,让普济堂的人收敛小儿尸骨,算是作一桩功德,至于粥厂更是成袋的米面舍了去,又捐了好些个供奉,给菩萨塑了金身。
  这些都是明着办的,暗里头还给儿子上了香,对着儿子的遗像许诺,原来没叫他如愿的,如今都让孙子如愿,让他在幽冥之中安心。
  宋荫堂都正经理事了,自然要给他单开一个院子,他原来一直住在宋老太爷的院子里头,方便跟着宋老太爷一道读书,就在老太爷眼皮子底下看着,督促他用功,身边不过配了两个僮儿一个长随,可他翻了年已经十八岁了,总不能再这么混着住,单开一个院子,先收拾起来,往后也好结亲用。
  这桩事老太太是最上心不过的,她假意叫了叶氏过来:“如今院里也没单门独户的好调给荫堂了,依着我看幽篁里就很好,种着那许多竹子,这才是读书人该住的地方。”
  等叶文心进了门,还住进幽篁里,人才刚走,就把宋荫堂安排进了那屋子住,老太太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上头几个都是知道事的,便是宋荫堂自个儿,也不觉得奇怪,当着这许多人说出来,甘氏心底冷哼,宋敬堂却低了头,知道这辈子叶文心都是隔着云端的芙蓉花兰芝草,只见其影,不得亲近了。
  甘氏脆笑一声:“那赶情好,那可是个好地方,我原说种着竹子的,可不得出凤凰,如今给了荫堂住,荫堂说不得就是个状元郎了。”
  她一开口,自来冷场,这回老太太却接了口:“可不是,我们荫堂也该说亲事了。”一句话把都没给甘氏留,笑眯眯的看了眼孙子,伸手就拉过宋荫堂的手来:“等你定下亲事来,我也就放心了。”
  宋敬堂咬紧了牙关,若是早知道叶文心会守丧,他那时候就该……就该怎么样,他自个心里也不明白,可总觉得不该就这么认了命。
  等叶文心再来宋家的时候,可就不是什么表妹了,而是他的大嫂,本来叶文心也不是他的“表妹”,宋敬堂黯然不语,宋之湄竟也敛了口舌,竟没给甘氏帮腔,端笑坐着,一付小女模样。
  屋子里头一时安静下来,赵三太太都不必抬眼,坐在屋里头就能知道这番机锋,心里十分看不上甘氏,她来了这么大半个月,算是把宋家这一家子摸透了,大房结亲是良配,这二房连寻常当个亲戚都难堪。
  软饭还想硬吃,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的道理,她笑一声:“姑太太这说的哪里话,怎么也得生下十个八个的小孙孙,才是多子多福,这才能安心呢。”
  赵三太太说这话便不讨人厌烦,跟着又道:“天下当娘的,都是一样的想头,我也想着家里两个小的能赶紧成亲,我这一半的心也就放下了。”
  一面说一面打量起余容来,余容经得管家一事,人倒沉稳了许多,听见这样的话也不再脸红,只垂了头,不说不动,赵三太太对这个儿媳妇,也算是十全九美了,跟老太太露了意思,来的时候就带了信物来的,合过八字定下亲事,她人在金陵先把前头的礼走一回。
  事儿将要敲定,却偏偏是这个当口出了茬子,赵士谦竟对赵三太太回了这门亲事:“一样是宋家的姑娘,母亲替我定下那排行最长的罢。”
  ☆、第158章 立断
  赵三太太一时噎住了,跟着又提高了声儿:“你说甚?你再说一回?”她在家自来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丈夫且得容让她三分,底下的三个儿子更是管得服服帖帖。--
  三房本是赵家三房里头高不成低不就的,就因着娶了这么个厉害的媳妇,把持住了家业,这才出头露脸,又因着她肚皮争气,连二房都过继了她小儿子过去,赵三太太自然越发得意,宋家的亲事都有谱了,小儿子偏偏闹这么一出,怎么不气得她头顶冒烟。
  赵士谦一听母亲声儿都高了,才还理直气壮的,一下子声气儿便弱了,嚅嚅开口道:“一样是宋家的女儿,一样的没订亲事,她温柔可亲的很,娘说合说合也就是了。”
  赵三太太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差点儿厥过去,好歹记着这是在宋家,还就住在宋老太太的永善堂里,闹开来了这门亲事就再也作不得了,一巴掌差点儿舞到儿子脸上:“你是疯了不成!”
  一笔的宋字,那也不是一家人,宋余容确是庶出女儿不错,可是教养品貌哪里都不短别个什么,那一头就是占着个嫡字,往上数也是田舍翁,但凡是有眼的,哪一个就挑了她去!
  赵三太太气得立不住,叫身边的嬷嬷扶着坐下来顺气儿,赵士谦方才就心虚了,这会儿看见母亲仰倒,更不敢开口,两个女孩儿他只当差不多,母亲偏认准了宋余容,板板正正他连脸都没能瞧见过两回,心里还想着宋之湄,还想着争一争。
  嬷嬷端了茶来,赵三太太一口气灌了,冷茶从舌尖到肚肠,虽是阳春三月,也冻得她打了个冷颤,抬眼儿看着儿子,面色沉了下来:“我问你,这是你自家的主意?”
  自家儿子自家知,赵士谦打小就是个没主意的,老大持重,老三机灵,老二却最是个软耳根,这才更得给他讨一房端庄的媳妇回家来,但凡是个弄巧的,不说她百年之后了,进门就得先起火。
  赵士谦点了头:“自然是我自己的主意,母亲眼里我就是这样糊涂的人了?”眼看着赵三太太脸上又再变色,到底不敢再说什么一样是姓宋的话。
  赵三太太也容不得他说了:“你是个什么性子,我明白得很,好嘛,我只知道宋家二房死巴结着,想不到还算计到我身上来了,到要叫她看看,老虎须拔不拔得!”
  嘴上一时痛快了,心里却明白这事儿是再办不得的,隔着一个宋老太太再隔着一个叶氏,里头还有宋家两个女儿的闺誉,出了这桩事,没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也就罢了,只要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想着那位姑奶奶的脾性,不说亲家,往后跟大房的仇那是结定了。
  赵三太太还想着挽回,召手把儿子拉到身边:“你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会不替你打算,那一个若真是好的,娘也不是那满眼门第的人,可娶妻娶贤,她岂会不知你是来跟大房女儿相亲的,既然知道,作甚又撩拨你?”
  赵士谦皱了眉头:“她统共不过跟我吃了一杯茶,敬堂兄坐陪,不过刚好遇上了,彼此又是亲戚,怎么在娘的嘴里,我们倒成了私通的罪过。”
  赵三太太恨不得一耳刮子把儿子扇醒:“哪一家子的姐姐见着妹婿不避嫌,能同你吃一杯茶,心里打的就不是正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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