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金记 第273节

  “我们还以为你在那清世待得久了,必定厌烦这里的吵闹俗气了,谁想你竟一点儿没变。”阿染走过来,摸着苏好意的脸说。
  她身上带着一股酒香,刚刚陪客人喝了几杯酒,多少有了几分醉意。
  “说实在话,我在那里拘束的很,还是回到家里自在。”苏好意笑着说出心里话。
  回到这里,她就是觉得全身都轻松自在。
  苏好意觉得自己终究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学问的那一套于他而言实在不够擅长。
  “我说什么来,八郎就是一个不忘本的人。”莺歌儿拍着手走过来说,她这阵子正同一个淮商打得火热,头上的那只宝石簪子就是那人送她的。
  沈慧娘一直在旁边嗑瓜子儿,她倚着栏杆不时向下看着,忽然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笑着向苏好意说:“瞧瞧谁来了。”
  众人往楼下一看,只见一个紫色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高高瘦瘦,落拓不羁,左眼蒙着一只眼罩,右眼目光如炬,不是幽荦是哪个。
  苏好意向下看时,他也抬起了头。两人目光相对,幽荦便吹了声口哨,十分轻佻亲昵。
  苏好意也回了他一个笑,然后转过脸对身边的一众姐妹小声说道:“一会儿帮我好好招待招待他。”
  说话的功夫幽荦已经走上了楼,众人便拥上去把他团团围在中间,这个说道:“幽公子,你可有半年多没到我们这儿来了。”
  那个说:“你是被哪里的姑娘绊住了脚!是不是把我们都给忘了?”
  幽荦左拥右抱,还不忘用那只独眼给苏好意传情。
  苏好意只是含笑看着他,也不上前,也不退后。
  “小耗子,我估摸着你也该回京了。一年多没见可想死哥哥了。”说这便走上来要抱苏好意,被苏好意灵巧地闪过了。
  “欲擒故纵。”幽荦一点儿也不生气,用手指头点着苏好意,一脸无奈又甜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首尾呢!
  “你这耳报神也未免太灵了些,八郎回京才不过三天,你就赶了来了。”软玉说着给幽荦端了杯茶。
  “都说了不是耳报神,是心有灵犀。”幽荦单手把茶杯接过来也不喝,就让茶杯在他手上滴溜溜转着,看得众人胆战心惊,可那里头的茶水却一点儿也没溅出来。
  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只看着苏好意。
  可是苏好意却丝毫也不把他的眼神当回事儿,还是笑盈盈的。
  这时姹儿姨在三楼上叫苏好意,苏好意一边答应着一边上楼,幽荦挣开众人紧跟在她身后。
  苏好意站住了身,在楼梯上扭过脸去问他:“你可是真的为我而来?”
  “那是自然。”幽荦难得一本正经。
  “你找我为了什么事?”楼梯处比别的地方都幽暗,苏好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诱惑。
  “自然是太想你,要和你叙叙旧。”幽荦懒洋洋地倚在扶手上,完完全全一副浪荡纨绔的样子。
  “叙旧当然是要叙的,”苏好意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要看你想怎么叙了。”
  “依着你想怎么样呢?”幽荦眯着独眼望着苏好意,两个人这情形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有长话短说,也有长话长说。”苏好意始终和他离得不远不近,幽荦若靠近些,她就退后一些。幽荦若后退了,她便又上前一步。
  “短说是怎样?长说又怎样?”幽荦坏笑着问苏好意。
  “短说便是在这里简单寒暄一两句。”苏好意说:“常说嘛,自然是要炒了菜,温了酒,关上门来慢慢地说。”
  “你个小滑头,一年没见你倒比之前更知情识趣了。”幽荦摸着下巴笑得有些猥琐:“出去转了一圈,才发现那个胎里坏其实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样子,这才知道你哥哥我的好了吧?”
  “可不是嘛,我现在才明白。还不算太晚吧?”苏好意看着幽荦,她的眼神不但不躲闪,反而带着兴奋的试探。
  “不晚不晚,哥哥我一直在原地等着你呢。”幽荦又是挑眉又是飞眼,真是辛苦了他那只独眼。
  “如果你的心真的没变,那就三日后到这儿来找我。”苏好意说着轻轻推了他一下,自己则返身向楼上走去:“我今日忙,没空儿招待你。”
  “放心,三日后我一定来。”幽荦在身后说。
  “记得白天来,若是晚上未免太吵闹了些。”这时苏好意已经上了楼,不忘回过头朝他笑了一下。
  第459章 一日不见如三秋
  早晨的楚腰馆常年带着一股颓靡气。
  夜里的纸醉金迷、假情真意,只能在太阳照不到的地界,天亮了,一切便都歇下来,变成了混沌不起的睡梦。
  楚腰馆的人是不早起的,正午之前正门也是不开的。
  墨童晓得规矩,所以直接到了后门。
  后院的人认得他,连忙请进来。
  墨童手里提着个篮子,用棉絮包着,进了门先在楼下的大厅坐了。
  灶上的人忙给他沏了壶热茶,又将几样点心热了端上来。
  “不必麻烦了,我在这儿坐坐就成,”墨童客气地说:“劳烦哪位上去替我跟苏公子说一声。”
  “八郎昨夜里睡得晚,这会儿多半没醒呢!”厨下的人陪着笑脸说:“您稍候,我这就叫小翠上去叫门。”
  墨童连说了几句有劳,点心倒是没吃,只是连着喝了两碗茶。
  苏好意知道墨童来了,便起身简单穿了衣裳让他上来。
  墨童一进门先请安,把带来的篮子放在桌上,笑着说:“苏公子这几日都好吧?我们公子一直惦记着,可又怕你分心,隔了这几天才叫小的过来。”
  “外头冷吧?”苏好意边问边让他坐下:“难为你这么一大早的跑来,快烤烤火吧。”
  “苏公子就不用操心了,小的刚在楼下喝了两杯热茶,况且这屋子里也暖和,早就不冷了。”墨童说:“扰了苏公子休息,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我反正闲着什么事也没有,什么时候想睡就什么时候睡。何况必定是师兄打发你来的,又关你什么事呢?说到打扰也是他打扰我。”苏好意笑着说:“你可回家跟老子娘团聚了?”
  “多谢苏公子惦记着,我们回府的当日,公子便打发我回家去住了两天。这不我才回府里到公子跟前去伺候。”墨童说。
  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包裹得好严实。”苏好意指着那篮子问。
  “是奇园的果子,我们公子昨日去菰耘居士那里拜访,便带了些回来。因昨日回来的晚,所以今早叫小人给您送过来。”
  “师兄这些日子都好吧?”苏好意叫墨童坐下,随口问他司马兰台的近况。
  “我们公子这几日免不掉有些应酬,因为都是至亲人家,实在不能推脱。”墨童说道:“这次派小的来,除了把这果子给您送来,还是要知会您一声。后日可到这纸上写的地方去,要您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说着把一封信递了上来,信皮未封,上面也没写字,苏好意接过来也没忙着看。
  “你再等上一会儿,他们后厨正做点心呢。你也知道我们这地方和别家不同,早饭和午饭常常并在一起吃了。一会儿新做的点心出来,你带些回去。”苏好意特意留墨瞳。
  “苏公子惦记着我们公子,真是有心了,小的必定好好的把点心送到公子面前。”墨童忙说。
  “你误会了,这点心不是给他的,是要你拿回家去给你家里人吃的。师兄回了府,什么样的东西没有?偏巴巴地的吃我家这不上数的点心不成?一会儿我另有东西稍给他就是了。”苏好意笑着说。
  “苏公子这样真是折煞小人了,”墨童多少有些惶恐:“叫公子知道了可了不得。”
  墨童是清楚司马兰台脾气的,更清楚苏好意在他心里的地位。这点心虽然不起眼,别说只是楚腰馆的,就是宫里的御膳,他家公子还未见得看一眼呢。
  可关键这东西是从谁手里送出去的,又是送给了谁。
  只要是苏好意给的,哪片是片树叶儿,司马兰台也必定小心地放起来,又何况是这点心呢?
  “你也未免太小心了,难道这点东西我也做不了主了吗?”苏好意看出墨童的顾虑:“抛开别的不说,单是你我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平日里你也没少照顾我,不过是几包点心,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家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你就不必客气了。师兄若是知道了,也必定不会责怪你的。”
  然后苏好意便叫小三子把墨童领到楼下去吃点心。
  她则打开司马兰台给她的信,上头说让她后日到某某处去见玉如璧。
  司马兰台已然和衣旭商量好了,找了个隐蔽之处让苏好意和玉如璧见面。
  后面又附上一行小字,要苏好意见了玉如璧之后,可到兰台医馆去找他。
  不过薄薄一张信纸,寥寥数语,也没什么浓情蜜意的肉麻话,可苏好意却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副小女儿情态,简直陌生得很。
  苏好意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忽然叹息一声,说道:“情之一字可真是害人不浅,把人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可变的又何止是自己,司马兰台又何尝不是呢?
  那样神仙般的人物还不是为了自己落入凡尘。
  苏好意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司马兰台写上一封回信。
  虽然两个人也不过只是三五天没见,可彼此都想念得不得了。
  哪怕一时不能见面,能看到自己写的信多少也是一种安慰。
  苏好意写了信,等墨干了才将信纸小心地折了起来,然后放进司马兰台的那只信封里。
  等墨童走了以后,苏好意也无心再睡了,闻着楼下飘上来的点心香味不禁有些饿了。
  摸着肚子下楼,恰好遇见了吴涯先生,他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便在楚腰馆留宿。
  “先生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苏好意笑着问。
  “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的觉要睡啦。”吴涯先生笑呵呵的说:“我昨日在卫王府还见了兰台公子,真是风姿如玉,令人倾倒啊!”
  “先生总是这样,见到美人美物总是要品评一番。”苏好意笑道。
  “那是自然人生天地间难道不是为了观赏这些而来的么?”吴涯先生笑呵呵的说:“说实话,能入老朽法眼的并不多,你和兰台公子是一对儿,顶顶的般配。再者就是衣家公子和玉小姐了。”
  吴涯先生这话让苏好意很是意外,要知道衣旭这人本心虽然十分好,可外貌着实有些令人难以恭维。
  玉如璧是京城第一美人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吴涯先生看出苏好意的疑惑,说道:“金风玉露两相和自然是好的,可还有一种美便是憨瓜配娇花,亦是别样的登对。”
  第460章 来时匆匆去匆匆
  正是越来越冷的时候,因此,虽然天晴,可也一样冻得人伸不出手去。
  苏好意今天起得很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出门去了。
  她手里提了个包裹,用一件灰鼠斗篷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中间换了两次车,来到了城西的一处珠宝行。不知是何人所有,但很隐蔽。
  苏好意从前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看上去不大不小,颇有几分惨淡经营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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