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枝 第40节
“只是最近事多,没休息好而已。”萧惋笑笑,并未说自己有孕。
“太子薨逝,皇后也生着病,你是好孩子,心里定然难过,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不要太过于忧心了。”王夫人拉着萧惋的手安慰。
太子是萧惋的表哥,皇后又素来对萧惋极好,王夫人以为萧惋是因为太子的死伤心难过。
“我晓得的。”萧惋点头,“伯父伯母,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些话想问问伯父。”
王夫人和王将军对视一眼,笑了笑说:“那你们先聊,我正好有些事要处理,惋惋,一会儿留下来一起用膳。”
王夫人走后,萧惋深呼吸口气,开门见山问:“伯父,我想问的是,当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出乎王将军的意料,时隔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很少听别人提起当年的事,没想到今日萧惋来找他,却是要问这个。
“惋惋,周将军在战场上以身殉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为何这么问?”
“伯父,我想知道的是,我父亲的死,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比如,他当年遭受敌人埋伏,是否是有奸人故意引导?”
王将军探究地看着萧惋,“惋惋,你是否听别人说了什么?”
“是,有人告诉我,当年我父亲是受奸人所害,才中了敌军埋伏。”
“惋惋,你父亲是难得一见的将才,他精通兵法,十分擅长用兵之道,在战场上,屡次出奇制胜,所以大家都很信服他,当年那场仗,我们击退敌军后,本不想追上去,你父亲已经带着众将士回了营地,我们原本计划是将敌人拖到弹尽粮绝,再一举歼灭,可是前后三路探子回来,都说敌人所剩无几且没有后援,很巧的是,就在探子回来之后,朝廷的旨意也到了,皇上下旨让我们速速回京,眼前一战胜利在望,你父亲便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歼灭敌军之后再回京,谁知道这一去,就…”王将军说完,又叹了口气。
“圣旨?”萧惋诧异,刘茵茵并没和她说过还有一道圣旨。
“没错,其实乘胜追击原本是我的主意,我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敌人没剩多少人了,我们歼灭敌军也用不了多少功夫,不如先将敌人彻底击败,再回京也不迟,你父亲听从了我的建议,才有了后来的事,若说有人害了你父亲,那么那个人,应该是我。”王将军想起了当年的情景,神情有些落寞。
萧惋想了想问:“伯父,当年那几个探路的探子和传圣旨的人,现在可还能找到?”
王将军皱眉思索了会儿,摇摇头说:“那些探子,应该也死在了战场上,至于传圣旨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后来去哪儿了。”
“惋惋,你问这些做什么?”王将军问。
“我听了伯父的讲述,觉得那道圣旨送到的时机有些蹊跷,原本父亲根本没想着一举歼灭敌军,可是在探子回禀和那道圣旨之后,将敌人拖到弹尽粮绝的计策显然没有了实现的时间,若要追根究底,改变我父亲想法的,并不是伯父您,而是那几个探子和那道圣旨才对。”萧惋思路清新,言语冷静。
王将军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每次征战前后,派探子去前方刺探敌情是周将军的习惯,而圣旨一路从京城送到前线,必然是快马加鞭,争取用最短的时间送到,难不成传圣旨的人还会提前算好探子什么时候回来吗?
“多谢伯父今日之言,若是今后伯父想起什么与当年的事情有关的,请派人告知于我。”萧惋起身告辞。
“留下用完膳再走吧。”王将军起身说。
“不了,我家将军还在府上等我回去,烦劳伯父告诉伯母一声,待日后有机会,惋惋再来陪伯父伯母一起用膳。”如今萧惋用膳口味挑剔,她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
回府后,萧惋将王将军所说之事尽数告知温顾,温顾认真听着,而后问:“惋惋是怀疑探子里有内鬼?”
“对,还有传圣旨的人也很可疑。”萧惋笃定地说。
“好,我派人去查,每名参军的将士无论职位高低,兵部都记录在案,当年随军出征的有哪些人,都有迹可循。”温顾紧握萧惋的手,给萧惋下了颗定心丸。
“好。”萧惋点点头。
温顾命人传膳,萧惋今日的胃口格外好,人也比之前有精神,用过膳后,小憩了一会儿,唤了画扇来,任画扇扶着去了祠堂。
“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萧惋一个人进入祠堂。
这里原本只有温顾父母的牌位,如今静和长公主和周将军的牌位也迁了过来,祠堂里每日都有人打扫,几个牌位上连一丝灰尘都不见。
萧惋给四位长辈都上了香,然后双手合十,对着自己父母的牌位说:“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爹,女儿一直以为,您是为国征战,以身殉国,可是如今,有人说您是被人暗害,如果您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找到凶手,让女儿为您报仇。”萧惋闭着眼睛,没看见身旁的柱子后面有一片衣角露了出来。
萧惋说完磕了个头,便出了祠堂,接着,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今日罗师傅是来打扫祠堂的,自从静和长公主和周将军的牌位迁过来后,罗师傅一手包揽了打扫祠堂的活儿,每日都要来打扫。
刚刚萧惋进来的时候,罗师傅下意识躲到柱子后面,其实他本可以不必躲,他现在是府上的下人,进来打扫实属正常,但是听见萧惋声音那一刻,躲是第一反应,毕竟他不只是单纯地打扫,他有自己的私心。
现在祠堂里没有其他人,罗师傅站到静和长公主的牌位前,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抚上牌位上的字,“蔷儿,都是我的错。”
第46章 四十六枝
温顾怕萧惋动了胎气, 主动派人去兵部调查当年的事,王陵之前查十年前被拐卖进青楼的小女孩时,已经在刑部吃了几天的灰了, 如今又要查十七年前的参军档案,他查了一天, 脖颈僵硬,实在是不知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温顾才想起来查。
周将军去世多年,若是当年的事另有蹊跷, 那证据也早就被人销毁了, 哪里会等十七年再让人来查。
其实温顾对于刘茵茵所言并不相信,一来十七年前他也在军中, 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并不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什么隐情, 二来他知道这些都是睿王的安排, 所以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睿王的动作。
至于答应萧惋去查, 其实只是为了让萧惋安心, 现在萧惋有孕在身,本就敏感, 又听了刘茵茵所言, 难免思虑过甚,等到萧惋坐稳了胎,他再将睿王与刘茵茵的事告诉她,只是周将军的事, 查不出什么幕后凶手, 恐怕要让萧惋失望了。
*
睿王进京比其他皇子都晚,惹了皇上不快, 太子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如今太子死了,你们这些做弟弟的,自然要快马进京吊唁,在路上拖了这么久,是不是没把太子和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对此,睿王自有一套说辞,“回父皇,儿臣接到皇兄薨逝的消息时,心中大悲,以至于旧疾复发,这才在路上耽搁了些日子,并非有意拖延,请父皇息怒。”
一些大臣听了,想起来之前睿王给太子送神药的时候就说过,是睿王自己生病,遇到一位神医,才得了神药,后来太子生病,睿王将自己最后一颗神药给了太子,如今睿王的病又复发了,岂不是无神药可医治?
皇上对睿王这个儿子不重视,睿王成年之后去了封地,他也没关心过,至于上次睿王进京送神药,他又只关心太子的安危,都没留心睿王也生过病,现如今睿王跪在他这个父皇面前,面色憔悴,确实是一副病容,皇上又有些心软了。
太子走了,他才开始关心起其他的儿子们。
“你先起来吧。”皇上对睿王抬手。
“谢父皇。”睿王起身后,忍不住咳了一阵,看着十分虚弱。
散朝后,工部尚书杨义隆回了自家府邸,没多久又从后门低调出行,到了睿王所住之处。
“睿王殿下,明儿的兵马已经都做好了准备,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睿王皱眉,“急什么,这么长时间都等了,再多等些日子也无妨。”
见睿王一脸淡然,杨义隆忍不住腹诽,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太子一腔正气,不容忍官员勾结之风,也不接受大臣们的贿赂,早些年杨义隆想给太子献殷勤给他儿子杨明铺路被太子厉色拒绝,杨义隆就站到了睿王这边。
反正他在太子那里碰了钉子,将来太子登基估计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不如投靠睿王,若是帮助睿王成了事,他就是睿王的左膀右臂,睿王已经许诺他丞相之位,他儿子也会被封大将军,到时候他再把女儿送进后宫,就算当不成皇后也能当个贵妃,那他们杨家就是皇亲国戚,放眼靖国,除了皇室,再也没有人能站在杨家头上。
距离高官厚禄仅有一步之遥,他当然着急。
可是睿王就不一样了,他先是做了许多年不起眼的皇子,成年后又做了几年不起眼的睿王,如今太子没了,他依然不起眼,他已经习惯了隐忍的日子,谋划了这么久,越是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走上最高的位置,他愿意等。
作重要的是,温顾还盯着他呢,有温顾挡在他面前,杨明那八万兵马也不一定能成事。
“钱尚书那边又拉拢了几名官员,如今朝堂上已经有一半的官员站在我们这边,如果皇上有立太子的意愿,大臣们都会提议请皇上立您为太子。”
事到如今,太子之位睿王也不在乎了,做太子有什么好,说不定哪天就被别人下了毒药还不自知。
“那倒不必,若是朝臣们都站在我这边,说不定会惹得父皇猜忌。”睿王说完,忽然勾唇一笑,问,“杨尚书,平心而论,在几个皇子中,你觉得除了我之外,皇上最有可能立谁为太子?”
杨义隆思索一番,“是……信王?”
“那就让他们都去和父皇提议,立信王为太子吧。”睿王起身,不复朝堂之上那副憔悴病重的样子,双目清明,“众臣都拥护一个人,父皇定会觉得是信王有野心,从而将信王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这样一来,我还少了个对手。”
“睿王殿下圣明。”杨义隆笑着说。
*
睿王这边密谋大事,温顾那边也闲不下来。
王陵在兵部忙活几日,竟真的找到一个十七年前幸存下来的探子。
那人是和王将军一起拼杀出来的幸存者之一,可惜在战争中受了重伤,虽然活了下来,但是无法继续征战,便回老家了。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是否还活着。
“派人去找。”温顾得知后,立刻派人去了那探子的老家查。
晚膳时,萧惋问:“今日有消息了吗?”
“快马加鞭也得五日才到,别急。”温顾抚慰萧惋,自己心里也隐约觉得这一趟会查出什么。
原本他对周将军之死没有什么怀疑的,可是在查探的过程中,也开始觉得是不是当年的事,确实另有隐情?
当年周将军死的时候,他才十岁,由于亲眼见到了事发过程,所以从未怀疑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可若真是有人暗中害了周将军,那他这么多年岂不是都错失了给周将军报仇的机会?
“这几日府上来了许多人,都不是与我们有深交的,还有许多夫人给我下了帖子,我以身子不适为由,都推了。”萧惋又说。
对皇位有野心的皇子,都开始暗中拉拢朝臣,像温顾这样的重臣,自然有不少人想结交,且温顾为了方便照顾萧惋,下了朝就直接回家,这几日每日都有人登门拜访,温顾也不能闭门不见客,所以府上有不少人走动,很是吵闹。
“推了便推了,那些人也不甚重要。”任凭是谁,都没有萧惋和孩子重要。
“今日这道糖醋鱼,倒是很合你的胃口。”温顾见萧惋吃了不少。
萧惋点头,“是啊,这两日不吐了,食量也长了不少,箩萤说了,这鱼是罗师傅做的,酸甜可口,你也尝尝。”
“你喜欢就多吃点,下次再让罗师傅做,给他开两倍的月钱。”见萧惋吃得下饭,温顾也放心不少。
大夫说了,因为孕妇体质不同,孕期的症状也不同,有的人从怀到生都在吐,有的人头三个月过去便不吐了。
萧惋虽然前几日吐得厉害,但也只是吐了半个月,最近开始胃口便好,瞧着精神也好了,温顾想着,既然罗师傅做饭合萧惋胃口,不如就让罗师傅负责萧惋的饭食,萧惋瘦了一圈儿,得尽快养回来。
*
晚上,萧惋很早就睡了,温顾一直在书房处理公事到深夜。
正当他从书房出来,就见管家小跑着到了院门口,“将军,外头有人找夫人。”
温顾蹙眉,现在都快到子时了,谁会这个时候上门来找人,还是找萧惋。
“来人是谁?”温顾问。
管家面露难色地说:“是刘公子。”
深更半夜,一个男子上门来找女主人,听着确实不太对劲,但是刘章语气急切似乎确实有急事,管家也不敢耽搁,便匆忙进来禀报。
不过他到没想着真把夫人叫起来,肯定是要先和温将军禀明的。
温顾问:“人呢?”
“还在外面等。”管家回答。
“去看看。”温顾自然不会让萧惋出面,他同管家去了门口,见到面露急色来回踱步的刘章。
刘章在门外心急如焚,见终于有人出来了,忙上前说:“温将军,请问最近我妹妹茵茵可曾来过府上?”
“半月前来过一次,之后便没来过了。”温顾如实回答,“刘公子这个时候上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茵茵失踪了,她下午说上街买首饰,结果到了晚膳时间还没回家,我已经派了府上所有人出去找,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想着茵茵一想和温夫人交好,所以才想问问温夫人,可否知道茵茵的下落。”
“我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家休养未曾出门,现在她早已睡下了,对于令妹的事可能帮不上忙,若是天亮了还没找到的话,就报官吧。”温顾说。
“打扰了。”刘章知道此事来找萧惋不妥,可是他寻找妹妹心切,也顾不上什么时辰了,当下想到了便当下找来,结果茵茵并没来过这里,他一颗心悬着没有着落,神情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