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〇八章 圆满成琴

  轻雅会选择将木板会这么分配,是因为,单玑手工很好,欠缺的就是木料辩音。而相对的,轻雅自己的手艺很生疏,辩音根本不需要再练。所以,单玑需要好木头来听声,自己则是需要渣木头来练手。
  当然,就算渣,轻雅也不在乎。因为,他有一双好耳朵。差不多的就留下,实在不能留的就放弃,他不挑。
  轻雅兴冲冲地拿了木板,一分为二后,才忽然发现,小琴没有模板,全要自己设计手绘。
  嗯……没关系,这点问题难不倒他轻雅。
  大不了全做正合式,简单方便!
  木工凿凿,斫琴几许。
  日复一日,寒暑更替。
  不经意间,轻雅练习斫琴,已经一年了。
  最初的那把琴,涂上朱髤,也就是朱砂大漆后,上了普通丝弦,留在生活区乐舞堂,当了个摆设。
  而后,俩孩子林林总总做的其他大琴,都被单玑联络了那些老板,拿去卖掉了。
  至于轻雅做的几把半大琴,因为用料不咋地,音色也一般,原本是没有卖出去的希望的。可偏偏,轻雅在堆灰的时候,忽然迷上了八宝灰,而在上漆的时候,又迷上了花漆。结果,做出来的半大琴,其视觉效果,要比演奏效果好上许多。
  又偏偏正巧,有不少富家大户,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充当门面。而轻雅所制的半大琴,小巧精致,符合要求。最后,谁都没想到,那些半大琴。居然卖出了比大琴还高的价格,而且供不应求。
  不过,这些都是练手的小件,轻雅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轻雅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最开始挑出来的那两套琴胚木板。
  原本,轻雅是想,把这两套琴胚,做成自己喜欢的半大琴。但是,这木板好歹是大琴的规制,非要裁小,有些浪费。而且,在所有的木板里面,这四块是最好最合适的,如果做成只能赏玩的半大琴,实在是太浪费了。
  轻雅舍不得裁木板,也舍不得不做小琴,一时间,很是纠结。
  后来,卖琴归来的单玑,发现纠结的轻雅,问过缘由,出主意道:“师父的乐器行,存的那些木板,都是存了好几十年的,而送过来的木板,切口都是新的。也就是说,他们存的木板,不一定非要斫琴,只有要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切割。我瞧,那四块木板,都是新切割下来的,说不定还有剩余的材料。我去帮你问问看,如果剩余材料合适就直接用,实在不行,再找新的。”
  轻雅闻言,立刻赞同,让单玑去问。
  单玑问了一圈,找到了四块木板原先的四位主人,然后讨来了同块木板的剩余材料,拿给轻雅。
  轻雅一瞧,乐了。
  剩下的四块木板,正好够斫两把半大琴的,多一点都没有。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轻雅喜出望外,当即决定,用四块小木板做半大琴,四块大木板做大琴。
  如今,两把大琴都已经堆上灰,放在专门的房间里静置了。而且,由于木材优选做工精心,轻雅决定把两把大琴沉淀精品,先放它一年再说。
  而眼下,两把半大琴已经推光完成,就等着单玑把定制的丝弦和琴穗拿回来,就可以组装完成了。
  轻雅托腮,乐呵乐呵地瞧着桌上的两把半大琴,心里别提多美了。
  要知道,这两把半大琴能做出来,还真是经历了不少波折。
  最初设计的时候,还算顺利。桃木黄檀半琴,上普通琴弦,作高音半琴。松木紫檀半琴,上加重琴弦,作准音半琴。根据天圆地方的理念,高音半琴,为混沌式天半琴,而低音半琴,为正合式地半琴。如此,设计定下。
  却不料,在选鱼胶合琴之前,都还算平顺。等合琴完成之后,很快就出问题了。
  裹布,堆灰,是配套的。
  裹布,裹的是苎麻夏布。而裹布的用途,就是让灰胎更加的紧密,就跟夯土墙里面一定要混草一样。所以,夏布的织造方法,是要配合灰胎的材料来做的,然而,轻雅原本选中了八宝灰,到用的时候,又反悔了。
  怎么说呢,倒不是说这些常见灰胎不好用,只是在这两把非常见的木材上,用这个灰胎不太合适。
  然后,轻雅花了整整一个月,重新选灰胎,最终,他选到的是毕方谷中河瀑布里面的一种石灰凝块。简单的说,就是瀑布击打山石,冲刷下来的石灰,在中河里面,沉降出来的一块块石灰块。轻雅也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材质的,反正那东西感觉对,这就够了。
  单玑知道之后,直接无语了。
  带天然迷幻粉的东西做灰胎,他也不怕弹着弹着琴,把自己给迷晕了。
  不过,轻雅根本不管那些的,兀自做得很开心。
  见状,单玑也不好多言,只能把需要的夏布仔细织好给他,由他去了。
  一布三胎,轻雅没遵守,具体堆了几层,轻雅也没数。总之,耗费了三个季度的堆灰沉淀完成后,轻雅又开始愁起了漆色。
  原本,轻雅打算用特别漂亮的那种花色漆。可是真的要上漆的时候,轻雅又不乐意了。因为,他从中河里面,捡到了一小块可白可水亮的石头,打算用这个做琴徽。而花色漆太扎眼了,根本不能凸显这个白石头的透亮。如此,轻雅又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的黑漆,来上漆。
  完美。
  如今,轻雅喜滋滋地看着两把完成的半大琴,心中要多美有多美。
  “我回来了。”
  单玑进门,随手把两包琴弦丢给轻雅,道:“呐,你要的琴弦,还有琴穗。”
  “辛苦了。”
  轻雅说着,连忙拿了一杯果茶,递给单玑。
  单玑一愣,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道:“厉害啊你,居然没有弄洒。”
  轻雅呆然眨眼,道:“我没那么笨,怎么会弄洒呢。”
  单玑微微扬眉,捧着杯子喝果茶休息,悄然撇了撇嘴。
  轻雅也没计较单玑的小动作,转头拿来琴弦和琴穗,往琴上面装。
  “咦?”
  轻雅看着手里的红蓝琴穗,道:“我好像订制的是白色的?还是黑色的来着?反正肯定不是彩色的。”
  “黑白的多难看,不如彩色的好看。”单玑应得理所当然,道,“再说,你不打算分我一把琴吗?”
  “哎?有两把琴,肯定要分你一把呀。”轻雅皱眉地看着红蓝琴穗,道,“可是这东西配上去真的不好看,不如黑白的好看。”
  单玑不爽地瘪了下嘴,又拿出一个小包,丢过去,道:“呐,你要的黑白配,不好看了就换成彩色的,我不喜欢黑白配。”
  “哦。”轻雅随便应声,系好琴穗,道,“可是我觉得,还是这样好看。”
  单玑眼珠一溜,遥遥看了一眼,瘪嘴。
  不得不说,黑白琴穗的确漂亮,而且看上去特别的高雅,好像什么高端的工艺品一样。可是,单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总想把这种庄严肃穆的感觉破坏掉,换成轻松愉快的感觉,那样才是自己的风格。
  唔……算了,等拿到琴自己换琴穗,也是一样的。
  轻雅也很干脆,把桃木黄檀半琴,往单玑那里一递,道:“这个分给你,声音脆脆的,很好听。”
  单玑接过琴来,弄弦一拨。
  琴弦鸣响,共鸣入心。
  “的确好听。”
  单玑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音色,非常活泼干脆,是她的风格。
  稍顿,轻雅也弄弦试音,松木紫檀半琴鸣响。
  那浑厚如常的音调,和沉稳厚实的音色,不亚于大琴。
  好棒!
  轻雅得意地摇头晃脑,这把琴真的太满意了,是自己喜欢的风格。
  为了这个,忙碌一年,也算值得。
  轻雅松了一口气,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然后栽倒在了床上。
  单玑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查看,结果发现,他只是力竭晕倒罢了。
  好像他每次专注于什么之后,都会来这么一出。还好,他似乎也无意识的知道这点,所以,他早有准备的在床上折腾这些,晕倒也是栽在床上,很方便。
  单玑习惯地给轻雅盖了被子,转头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夜。
  月牙皎洁,繁星满天。
  轻雅无意识地抱着半大琴睡熟,连单玑都忘了。
  单玑盯着轻雅怀里的半大琴,满脸不爽。
  床畔,听到消息赶回来的轻音,同样满脸不爽。
  轻音旁边,雷音一脸尴尬地看着自家小主,和自家神主,完全不知道他们对着一个半大琴生气,是几个意思。
  单玑默然不语。
  轻音握了握手,暗戳戳地伸手,想要把半大琴从轻雅怀里拽出来。无奈,轻雅抱得紧,无论轻音怎么试探,都没办法把琴拽出来。轻音怒了,它忽然运转灵气,想要直接把半大琴震碎。
  猝地,单玑伸手,捏住了它的手腕,不赞同地看着它。
  轻音面上有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在单玑的强烈威逼下,它松了手,满身散发着不甘地怨气。
  “有空抱怨,不如想想为什么会这样。”单玑冷然道,“毕竟,在你眼里,妹妹琴比我家君上重要。所以,你也别指望君上对你有多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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