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灯会

  然而比十六的师父更先来到京城的,是李玄慈早已安排好的祥瑞。
  等那祥瑞到了京城,十六才明白他为何敢如此大摇大摆地同祥瑞一起现身。
  因为他进奉的是白鹿。
  十六不经暗暗揣度,李玄慈可真是个心思极为刁钻辛辣,阴阳怪气起来也独有一招的人啊。
  《叁秦记》曾载,“有白鹿原、周平王时,白鹿出此原。原有狗柳堡,秦襄公时,有天狗来其下。凡有贼,天狗吠而护之,·堡无患。”
  彼时,一鹿一犬,皆为祥瑞之兆。
  如今,天狗却从御凶之兽成了极恶的凶兆,而白鹿却依然纯洁无暇地被历代王室豪贵视为仁兽。
  正如幼时被寄予厚望,离天下极贵只一步之遥的李玄慈,如今被架上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周围人敬着他,也远着他,玉面阎罗的名声天下皆知,人人瞧着都是一副业障深重、妖而不寿的命。
  当今,却是过分厚待这个荒唐侄子的“仁君”。
  十六看了眼李玄慈,瞧着少年人眉梢眼角如利刃一般遮掩不住的锋锐,视线悄悄落在了他被丝质长带束得紧紧的腰身。
  这腰杆子可真不是一般硬啊。
  按理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人不受些委屈,谁人不吞下憋闷,往下一个县令便足以破家毁族,他对上了圣上,却这般硬气。
  圣上弄了个天降的凶兽来恶心李玄慈,李玄慈便明目张胆地把曾与这凶兽同列为仁兽的祥瑞献了回去。
  当今明知这是弄来恶心他的,可却还要收下,更要同天下诏告。
  正是因为但凡是君主,尤其是这种文治不显,武功不着,算得上四平八稳却又无甚彪炳的君主,绝难舍下那句“爱民人,白鹿见”的美誉的。
  敢把当今圣心当作玩物在手心里捏圆揉扁,也只有李玄慈,才有这毒极了的眼光和比天大的胆色。
  这消息在祥瑞正式入京之前便不胫而走,瞬间,近日来颇有些风雨飘摇、滋味黯淡的京城权贵的小圈子,又心思活络起来。
  这样一来,之前那几家姑娘们齐齐病倒的蹊跷事,倒是没人谈论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十六想着,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从地下寒潭出来之后,她心中对那些女子多少有些挂念,既想知道她们如今的处境,却又怕知道她们的去路。
  当中不止一人被落了胎,其余也都遭罪不少,这事若是被捂在他们一家之中,关起门来将首尾料理好,这些女孩子或许之后也能平安度日。
  可如今各家之间都知晓了彼此的阴私,偏主谋又死了,谁人都握着别家的把柄,却也被别家同样抓住痛处,不尴不尬,不上不下,都不敢轻举妄动,便这样没有期限地将姑娘们藏在再也不见光日的秀楼里。
  如今这些姑娘们只能在绝望中,怀抱着一点满是煎熬的希望,等待她们的命运在某一日能够落定。
  十六念了声道号,却也不知道是为谁念的。
  便当是为了这世上所有的可怜人念的吧。
  这世上,总有人痛苦煎熬,也总有人花团锦簇,总是这样的时景,不过换了不同的人罢了。
  不谈这些,外面,上至高门贵户,下到街巷百姓,都已提前洋溢出欢腾的气氛。
  名义上的宵禁一日比一日松散,东西市集的灯火燃得愈发晚了,甚至彻夜通明,将长安城的半边天都染得添了亮色。
  不知是谁起的头,民间渐起风声,要合着祥瑞进京的日子,将望朔朝会大办一场,入夜,开大灯会,与民同乐,彰显万朝。
  这风头越传越盛,到后来,皇帝竟真同意了这一要求。
  望朔朝会每月都有,可应着这名声,在民间亦大开夜市灯会,可是七夕、元旦、冬至这样的大日子才有的。
  一时间京城热议如沸涌,更重要的是,下面的人看出了圣上要大彰于天下的心思,便也活络万分。
  层层推动下,一个本朝前所未有的非年非节的大朝会和灯会,便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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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御览》卷905引《秦氏叁秦记》云:“有白鹿原、周平王时,白鹿出此原。原有狗柳堡,秦襄公时,有天狗来其下。凡有贼,天狗吠而护之,·堡无患。”
  朝会事宜,主要参考唐朝,唐每年举行一次元旦、冬至大朝会,每月有望朔朝会,主要是承袭周礼,沿袭隋制,在安史之乱后逐渐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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