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金枝(重生) 第50节

  枯叶噼里啪啦一阵,很快点着了整个火堆。
  虞莞凑上前去,有了明火,周遭温度立刻上升,她全身都暖了起来。
  薛晏清用清水洗手之后,动作不停,很快开始处理起野兔的尸体。
  烤兔子这事由虞莞主动请缨——她什么都不干,自觉有些赧然。
  薛晏清听话地把用长剑片好的生兔肉交给了她。
  好在虞莞懂得不少烹饪之道。而况,山洞中的布置周全,薛晏清还从兽皮中翻出半包盐来。把盐均匀地涂抹在兔肉的表层,虞莞烤制时更加如虎添翼。
  烤出来的野兔滋味鲜美,两人默契地将之分食之后,薛晏清将剩余的部分远远丢开,以防招来野兽。
  待山中一切寂静之时,夜色已深,约莫是人定时分。以往的这个时候,两人早该安寝了。
  在山洞中的两夫妻却泛起了难。
  薛晏清望着那只有一卷的兽皮,陷入了与虞莞如出一辙的沉默。
  “不若,一起盖罢。”他说。
  罢了罢了,虞莞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抱都抱了,还怕睡在一起么?
  她努力忽略心底那点烧起来的羞赧之意,安慰自己道:以前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虞莞睡前还在默念着这句话,努力忽视着身边另一个男人的存在,渐渐沉入黑甜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天边乍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薛晏清就转醒了。
  他刚刚醒来,才发现为了不扰到身边女子的好睡,昨晚一动不动,醒来时整个身子都麻住了。
  薛晏清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轻轻掀下身上的兽皮。
  那一侧的妻子还在安睡,眼睫不时颤动,像一只振翅的蝶。
  他的心中忽而一动。
  此处没有侍女,没有爱盯人的嬷嬷。只有将要褪去的月色与渐渐升起的朝晖。
  它们不约而同见证了山洞中无人知晓的一幕。
  薛晏清轻轻凑近,他第一次发现妻子的肌肤如此细腻皙白,凑得这么近几乎看不见毛孔。
  他凑到一个极近的距离,抑制着呼吸,努力不使自己打扰到妻子的好睡。
  然后,他将自己的薄唇,轻轻压在了虞莞颤动的眼睫之上。
  那相触不过一刻,他就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匆匆离开了山洞,只留下火把与虞莞一人。
  ……
  薛晏清离开不过片刻,虞莞就醒了过来。她眼神清明,只怕方才压根没有睡着。
  此刻她的脸灼然一片,艳过天边朝霞。
  那触感是……么?
  第51章 暴露
  虞莞此时心中, 怎可用心乱如麻来形容。
  她直起身子,纤白细手轻轻抚过左眼处。那里仿佛残留着薛晏清薄唇的余温。干燥却炽烈的一触,恍惚间她以为是眼睫与日光相贴。
  薛晏清已经走了, 石洞中空空如也。徒留她胡思乱想,又不断推翻自己的想法。
  他那般端方君子之人,行偷香窃玉之事……
  这,可能么?
  早秋的清晨,山间已经有了薄薄的露意, 沾衣欲湿。
  薛晏清从石洞中出来之后, 才发现心跳如鼓, 聚蚊如雷。饱胀的胸腔快要炸裂开来,有什么东西似在心间破土而出。
  这种感觉他从前从未有过, 他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唇。
  原来,肌肤相贴是这般滋味么……
  留给薛晏清回味的时间并不多,朝霞与露水渐渐散去后, 他敏锐地发现, 地面上枯枝凌乱, 仿佛有马蹄踩踏过的痕迹。
  是寻找他们的人来过此处?
  薛晏清眉目一凝, 他在密林之间逡巡的身影更快了些, 加速寻找着能入口的食物。
  虞莞一个人留在石洞中间,他着实不放心,须快些回去。
  -
  石洞中确实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是虞莞担忧的凶禽猛兽, 而是虞莞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白芍。
  白芍的运气说不上好。她与兀君独处的机会不多,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商议出一个草率的计划。然后, 直到她在山林之间迷失了方向,就这个计划彻底破产。
  无奈,她只能孤身上路, 祈求运气的眷顾,看能不能在围场中找到殿下或者皇子妃的身影。
  哪怕找到一个就好。
  好在白芍也习得武艺,一人一马在危险的围场渡夜平安无事。天一亮,她就再次起身前行。
  出发前,兀君只大略说了下石洞的位置,没有舆图指引,白芍只能凭着感觉寻摸,数次无功而返。
  直到今天早上,她隐隐约约瞥见一处峭壁之上仿佛有人经过的痕迹。
  她连忙攀上峭壁,一路探下去,依稀看见洞口有一角兽皮的影子。
  这必定是——
  她一个跳步,矫健而下。“殿下”二字在喉咙间差点脱口而出,就和坐在兽皮之间的虞莞对上了目光。
  两人面面相觑。
  “皇子妃?”白芍目光快速扫过洞内陈设,犹疑了一瞬。若是她没看错的话,这物资周全的石洞,想必是兀君提前安排好的那个。
  皇子妃怎的在其中呢?莫非,她一路找寻的过程中,当真遇见了殿下?
  “坐。”虞莞拍了拍兽皮:“来这里休息下。”
  白芍默默点头,心虚气短了一瞬。她瞒了皇子妃那么多,不知殿下告诉了多少。
  虞莞见白芍坐定,微微抿起一个和煦的微笑,缓声问道:“白芍,你是薛晏清的人吧?”
  这事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按薛晏清的说法,白芍是知道行刺一事的。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薛晏清连自己都瞒住了,却告诉了白芍,让她一同帮忙瞒着自己。
  照理说,白茱才是长信宫原生的宫女,白芍充其量是来历不明的宫外人士。而前者在进了行宫之后,只管宫中小事琐事,大事都是由兀君与白芍两人拿方向的。
  虞莞想得很明白。薛晏清对自己隐瞒未必是不信任,但他肯让白芍知晓,一定代表着信任。
  只是不知……她入宫这么短的时间当中,是什么时候向薛晏清投诚的?
  想到这里,虞莞叹了口气。人心易变。她把上辈子对白芍的感激移情到了这辈子的白芍身上,到底两人不是同一个人,这就出了岔子。
  真相却比虞莞想象的还要复杂。
  白芍见虞莞连“殿下”都不称,“薛晏清”三字脱口而出,她心头登时一个咯噔。
  皇子妃这是……生气了么?
  罢了,她心一横。殿下既然已经告诉了皇子妃,自己也不必无谓隐瞒,承认、再认错认罚就是了。
  “回皇子妃,白芍从始至终确实是殿下的人,只是……并非殿下有意安插。”
  “什么?”这句话响在虞莞耳畔,不啻于一声劈天雷鸣。
  什么叫……从始至终?
  白芍见虞莞脸色惊变,直觉其中有什么误会。但她既然选择了和盘托出,就继续讲了下去。
  “我原本是眉烟阁的管事,眉烟阁是殿下在宫中暗棋。那日,皇子妃偶然光顾了眉烟阁,又青睐于我,殿下就顺水推舟将我调至皇子妃身边。”
  “白芍以性命担保,所说的没有一句虚言。”她郑重道。
  她说完就敛起呼吸,等待着虞莞的回应。半晌竟是一片寂静,皇子妃的惩罚之语迟迟不落,她忍不住好奇地抬头。
  就看见皇子妃用一种她从前没见过的奇怪神色盯着他。
  短短几行字,虞莞入了耳,却难在脑中把它们拼成真实的意思。太荒诞了——白芍竟然从始至终都是薛晏清的人,阴差阳错被她点到身边。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仿佛就在薛晏清书房中撞见两人独处,薛晏清还在嘱咐着什么。
  还有这辈子的眉烟阁初见之时,白芍见她的表情十分怪异,想必也是猜到她身份的缘故。
  原来雪泥鸿爪,早就有迹可循。
  那么……上辈子呢?上辈子的白芍作为薛晏清身边得力的暗子,出现在她身边,是偶然,还是薛晏清有意安排?
  虞莞阖上了眼睛,忽然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见白芍还一脸忐忑地等着自己的回复,心中纷乱。逆料这时,峭壁上传来脚步声。
  ——是薛晏清回来了。
  薛晏清在林中待了了两柱香的时间,没有行猎,而是用兽皮卷回了一些野果与菌子回来。他带着朝食而归,刚一回石洞,就直觉洞中气氛古怪凝滞。
  虞莞正一脸奇怪地望着他,而她身边竟多了个白芍。
  薛晏清刚做了偷亲的亏心事,被虞莞一注视,手下意识就想覆上唇瓣。
  好歹死死忍住了,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白芍怎么找到了此处?”
  虞莞垂眼淡淡道:“我与白芍兀君兵分三路寻找殿下,白芍也寻摸过来了。”
  白芍本想解释,却被虞莞抢了白。她摸了摸鼻子,歉然地看着薛晏清。
  这时候她也反应过来了,结合方才的问话,恐怕皇子妃误会自己是中途投诚,知道自己原本就是殿下的人之后才会震惊难言,连带着对殿下的态度也带上了一丝冷淡。
  她却不知道的是,中间还有上辈子与清晨偷香窃玉之事,才让虞莞对薛晏清的态度格外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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