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何方神圣
赵国华本来就出身草莽，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还跟着一方枭雄做马仔。
或许是运气，或许也是他当年的狠劲儿。
时代的更替，有潮起就有潮落。
当年赵国华追随的一方势力，也是京州有名的老大之一。
衰落的原因有三。
第一，传统社团结构的地下势力，完全靠洗金和暴力威慑，基本已经无法适应社会的发展。
随着人们思想的开化，敢怒不敢言的劣根性逐渐淡化，纯靠拳头硬的组织，威胁力不复从前。
第二，除了传统结构会被淘汰，自身格局的局限，也是致死的根本原因，没有转型的思维，只知道固持老一套的理念，形成不了长远的生态链，死是早晚的事。
第三，大势所趋，时代大潮的驱使，百废待兴，由中权发起的“上山下乡”等文化渗透计划，包括一系列的体制换血措施，导致官匪相护的局面出现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可能是几千年来最大的一次关系断层。
同时，在这种情况下，全新的青年血液不仅授予了全新的思维模板，同时也在当时“组织为上”的思潮下，急切地想做出成绩。
这样一来，一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哪里会畏惧那些地头蛇，只管高举旗帜，放手干。
而获得成绩，在那个年代，最有效率的做法，不是提升经济，提高生产，也不是想办法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而是打击地下势力。
所以，赵国华追随的那个大佬，很不辛地成了当时的“榜样”。
而他，在度过低迷的几年之后，又重新拾起旧业。
因为，他发现，这一次打击，直接导致了“这一行”出现了空白。
人无我有。
独有的东西利益最大。
于是，在京州这个地方，他再次号召，同时经过之前的教训，学机灵的他懂得了转型。
以商业利益为重心，以暴力手段为武器。
成功转型为上白下黑的经济体。
表面上，我为京州的经济增长贡献了一大堆数字，那么背地里，我的一些手段便能被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洋洋洒洒，发展到今天！
“十五年前，你带着一伙人，杀了一个正在项目施工的包工头一家老小，导致开发商被追责，项目延期，资金无法回笼，迫于银行的压力，不得不放手那块地皮……”
“之后你用手段，低价拿下了那块地皮，铺垫了壮大赵氏的第一块基石！”
病房里，秦云搬了张凳子，坐在双目无神的赵国华床前。
后者听完刚才那段话，不屑一笑：“而后，那个地皮上，便建起了京州的第二个市中心，最高的商业大楼，和最繁华的街道。”
一边回应秦云，一边笑容得意。
似乎，前面的种种恶行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贡献。
秦云没有反驳，继续淡然说道：“没错，次年初，新的规划方案落实，借着政府的补助，你开始正式着手房地产行业，也是在这一年，你遇到了人生中第二次危机。”
第一次，秦云也知道，是当年的整改行动，导致赵国华追随的大佬入狱，他也不得不暂时躲藏。
赵国华眼睛眯成一线：“没错，那一年，我错估了自己的能力，因为穷，工程执行到一半，资金链断裂，差点让我再次跌入谷底！”
那个时候，赵国华可能也没有估计到，通货膨胀如此吓人。
年头到年尾，本来相差无几的造价，结果缩水接近一半。
说到这儿，秦云眼神一沉：“而你，选择应对危机的方式，不是想办法周转资金，而是不给工人发工资，到处欠下空头支票。”
笑了笑，赵国华依旧不以为然：“特殊时期特殊处理，难不成，我拆房子，都要先把那些人的工资给付了？有困难一起面对，才能说有福同享，不是么？”
如果赵国华只是拖欠工资，秦云根本没有必要说出来。
“有福同享？”
“你以为别人只知道这一步，你后面做的事没人知道？”
赵国华神色一凝，谨慎地看着秦云：“你……什么意思？”
面色如水，秦云冷声道：“你拖欠的农民工工资，并不是用来救急工程的进度，而是悄悄地给员工买了保险，然后……”
“每过三五天，不是有工人意外死亡，就是受不住压力自杀，那半年，五百多个工人，死了近一百个！”
“本来，事故发生到这种程度，工程应该立即被叫停，然而，你却用保险赔付的资金蒙蔽了那些金钱狗的狗眼……”
“在此之后，你赵国华的名字被京州保险业拉黑，但你的工程也顺利完成，此后的商业道路也顺风顺水，十几年，便坐上了京州头几把交椅！”
“然而，那些工人，付出血汗，未能拿到一分钱，最后还被你利用，贱卖了生命，你说有福同享，他们的福在哪里？”
赵国华懵了！
心里诧异无比！
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他们……”
赵国华吞吞吐吐，半天理不清一句话。
秦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我来替你说吧……”
“你给他们的福报，就是在其家人来问责的时候，用暴力手段无情逼退，甚至，对于一些知道点端倪的死者家人，你直接采用了杀人灭口。”
近几十年，龙国的发展迅速，但步子颠簸。
不得已，中权随时都要更改重心。
七十年代那次大整改之后，直接把重心转移到了经济上。
对于一些发展中出现的“瑕疵”，又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比如现如今，经济起来了，又回到了环境治理上。
这种摸石头过河的方式，虽然是形势所逼。
但确实造就了一些投机倒把之人，抓住管制上的空档，肆意妄为的情况。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是从那个时候传下来的道理。
赵国华作为投机倒把份子中的一员，为了自己的个人私欲，把无底线，无人性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你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退伍兵，绝对不是家族衰败的庸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总要和我过不去！”
赵国华怔怔看着秦云，眼神中全是莫名的惊恐。
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
秦云步步为营，把他逼成疯狗，而他，后知后觉，现在才反应，对对自己，对方靠的并不是运气！
而是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