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篇:在伦敦(二)
终于,他捏着你的下巴,凑近了,慢慢地吻你,浅淡的吻,亲昵的,羽毛般的吻,没有一个吻落在你唇上。
“我想你吻我的嘴巴。”你点着自己的唇,急切地想要他,你记得灰发男人的吻,你想要将他留在你嘴巴里的味道彻底抹去。
“安娜,现在不是接吻的时候。”他松开你,起身坐到你对面,一手往后捋了一把额发,“你会读写吗?”
“我会。可你说不是接吻的时候?我不明白。”
“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一些时间?”
“是的,关于我在做的事,我要做的事情,你要有所了解。在这之前,你可以去上学,附近有一家寄宿学校,我可以为你申请——”
“不要!我不要上学!”为什么他忽然变得冷淡了?他甚至不愿意吻我!
他垂下眼,沉默着,似乎在思考措辞。你突然懊悔自己的冲动。我不该对他大叫。你走过去,挨到他腿边,轻声说:“我是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拉过你的手,让你坐在他腿上,不久之前,你为这个温柔的举动而动情,他那时在想什么,似乎是在想着如何告诉你灰发男人犯下的恶行。可那已经过去了,灰发男人死了,你爱上了他,完全属于他。你的身体渴望他的亲吻,你需要他的亲吻,那会为你的心注入勇气和力量,若是没有这两者,你简直不知道怎么去爱他。你需要献出自己来表白你的爱。当然,首先他要向你索取。但他没有,而且拒绝了你。
是我不乖了吗?童话书里说王子只爱乖巧纯洁的淑女。
“我会听你的话,如果你想要我去学校,我就去。”你说,同时把脸贴着他的,手放在他胸口,试探着摸索他的心跳。
“安娜,你只要做你想做的,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他握住你探进他衬衣里的手,牵到唇边吻了吻,“但我们还需要点儿时间,你明白吗?”
你并不明白,你只知道他又一次拒绝了你的亲近。但你点点头,从他腿上起身,重新在他对面坐好,交迭双手,放在膝盖上,垂下眼睛,盯着刚刚被他吻过的手背。
“我明白的。”你说。
接连几天,他早早出门,直到深夜才回来。之后他会来到床边看你,吻你的脸颊,把你伸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子里。但你生气了,假装自己睡着了,不去理睬他,等他走出卧室,回到楼下。你才睁开眼,看看钟表,等待时针走过钟面的二分之一。直等到楼下没有一丝动静了,你起床,赤着脚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每晚如此。你远远的看他,想要弄明白他是怎么一回事。他独自睡在沙发上,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羊毛毯。偶尔有月光透过暗色窗帘,照在他脸上。可他只是一动不动,连一句梦呓也不向你吐露。而你的脚总是很快被冻成冰块,寒冷让你不得不回到床上去。
今天他回来的很早,早在你没来及躺到床上。傍晚,太阳还没有落下,厨娘刚收拾过房间,你正站在窗户前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她是个胖乎乎的女人,年纪大概有五十岁,戴着一顶有褶边的白色圆帽,腰间系着棉布围裙。和曾经照顾你的女佣不同,她乐呵呵的,很爱笑。当你向她询问乔凡内的事情时,她白胖的圆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夫人,我只是个厨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伦敦的事情,我在这儿住了足有叁十年。”于是你听她讲了不少关于这座城市的传闻和故事,其中有些怪诞无聊,有些惊险刺激,更多的就像生活本身一样平淡。每回她离开房子时你总是有点儿不舍,因为你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
“安娜。”乔凡内走近你。你回头,看到他熟悉的脸,有些疲倦,但依然英俊,比道格镇上的任何男人都要英俊。你忽然不再生他的气了。
“你去了哪里?”你问,你幻想他是去某所学院或者酒馆弹钢琴了,因为他说过的,他会弹琴。
“很多地方。”
很多地方?“弹钢琴吗?”
“弹钢琴?不——”他微笑,“你以为我是个音乐家?每天早出晚归,是去弹钢琴?”
不然他会去做什么?难道是杀人,你不愿意他去杀人,只能想象他弹钢琴。“你说过的。你在音乐学院读书。”
“那是过去的事了。我很久没碰过钢琴了。过来,让我告诉你。”他揽过你的肩膀,坐到沙发上,“你以为我想做个钢琴家,是吗?”他又在笑。是你们初次见面时那种带一点儿嘲弄意味的笑。
“是啊,我不想你再拿起枪了。”你低下头。
他愣了一下,从内缝口袋里掏出手枪,拇指轻轻摩挲着枪口,“你该知道,我是个除了手中的枪之外一无所有的男人,我不会丢开它,但别担心,我答应你不再做雇佣杀手,每天干和屠夫差不多的活儿,手也会沾上腥气。不过。”他笑了笑,把枪放回口袋里,“做个愉人耳目的音乐家,也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你问,想要了解他更多。
“这不该由我说出来,我不想在你面前夸夸其谈,但我保证你会知道的,安娜。”
他什么都不告诉你,却觉得你会明白这一切。他改变了吗?
“你想要我吗?”你问。
他移开目光,“这是显而易见的。”
你感到鼻子酸涩,下决心一定要做点什么了,就今天。“我听厨娘说了很多故事。”你边说边站起身,你只穿了一件睡裙,这些天你一直穿着它,而现在你决心脱掉它,脱下它,在他面前。
“安娜。”他伸手似乎想要阻止你。可你已经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了。
——
这是西部篇的番外。想写点儿他们的爱爱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