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话

  “殿下,到了。”
  沈余吟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染绿正等在软轿外头,上前扶她,她撩开帘子,看清了这是在承露宫前。
  昨夜几乎一夜未眠,她疲倦的很,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急着进去,陪本宫走走。”沈余吟下了软轿,向前望去是御花园里的树树繁花。
  “殿下这是往陛下的宫里去吗?”染绿替她拨开路上偶尔冒出的花枝,“陛下一直昏睡着,现在过去恐怕也……”
  “本宫不是去告状的,是想和父皇说说话,即使他听不见。”沈余吟心头一阵窒痛,那个小时候整天抱着她的父皇,正在离她越来越远。
  永延宫在御花园前,因为幽静又景色奇佳而适合养病。沈廷烨重病以后,就移到了永延宫内,沈余吟只见了他一次。
  永延宫外有重重侍卫把守,这些侍卫受谁所指派更是一目了然。梁承琰那么想断了她的后路,竟不着她看自己的父亲一眼。
  “永延宫禁止入内,请公主止步。”一名守在外面的侍卫向外走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随后站起来伸手挡住她们的去路。
  “你好大的胆子,不看清是谁来了吗?”染绿想要上前,被沈余吟轻轻拉住。
  侍卫面容很僵硬,拱手又行了个礼:“殿下,冒犯了,只是上面有令,我等必须按令办事。”
  “上面?这天下还有人在本宫父皇之上吗?”沈余吟冷眸看他,“本宫不难为你,你大可以现在就去找梁承琰禀报,就算是他来了,今天这永延宫本宫也非进不可。”
  沈余吟在宫中说话向来无人敢不遵从,这些侍卫以前也没少受染绿的恩惠,此刻又听她这样说,便默默向一旁躲开了。
  “殿下,若是梁大人问起来……”
  “他问就是了,本宫若是来看自己的父皇都不成了,这公主之位还有什么好稀罕的,”沈余吟走进去,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烦躁,这时她做事都要看人眼色了。
  永延宫内很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两三个宫女等在主殿外伺候。沈余吟进了殿中,后面染绿谨慎地向外看了看,关上了木门。
  沈廷烨躺在龙床上,须发都已花白,沉沉睡着。沈余吟坐到床边,忍着心内涌上的疼痛,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还在,她松了一口气。
  “殿下!”
  一个清脆的男声从高处传来,沈余吟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立刻抬头去看,只见床榻上方的房梁上跳出一个人,稳稳地落在地上。
  “殿下一夜未见可憔悴了许多,”男子拢了拢袍袖,走到她面前。
  “谢……谢璋?”沈余吟看着面前悠哉悠哉的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天下还没有我谢璋到不了的地方。”他哼笑一声,目光掠过她的脸。显然她是哭过,眼睛还红着。
  他记忆里沈余吟清高自傲,少有落泪的时候,现在竟连眼睛都哭红了。他想起昨日梁承琰带她走的情景,皱了皱眉。
  “谁欺负殿下了?”
  “没有谁,你进宫做什么,还藏在这里?”沈余吟侧过头,不让他看出表情上的异样。
  “你昨日走时说话那么奇怪,我自然要进宫来看看,”谢璋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床边,扬眉一笑,“殿下不如跟我远走高飞?”
  沈余吟抬眸:“你想得美……”
  “陛下的病并不是回天乏术,我进来时已经把过脉了,”谢璋不再逗她,“只是……”
  “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即便父皇现在醒过来,也很难再掌控局势了。”沈余吟握住沈廷烨苍老的手。
  “我已经安排人去谷中寻药了,你不必太焦急,至于眼前的局势,你如果不走,就要想办法明哲保身,”谢璋叹了口气,“你要一直留在宫里吗?”
  “乾儿还在他手里,”沈余吟的声音有些木然,“后宫,大小妃嫔的性命,也都在他手里。”
  谢璋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能来去自如,本宫想请你帮一个忙,”沈余吟站起来,“这个忙帮了,你就再也不欠什么了。”
  “什么?”
  “你到官驿里,找到镇南王萧靖泽,让他不要出席今晚宫中的宴会,想办法回南郡,本宫若是需要帮助,会再想办法通知他,”沈余吟从袖中拿出那个被手帕裹着的流苏,“你将这个给他,他就会明白。”
  谢璋接过手帕,看着这小小的流苏。
  “我记得你有一个类似的珠钗,当做宝贝一样,谁碰也不行,难道是……”
  “是它,”沈余吟看着他,“他今晚若是来了,一定有来无回,你将这些话告诉他。”
  “明白。”
  “殿下,有人来了,”染绿跑进来,看到谢璋,刚要出声就被沈余吟止住。
  “我先走了,”谢璋打开房门,向外望了一眼,轻功飞上屋顶。
  “谁来了?”
  “是青鱼,来嘱咐您喝药,”染绿在她走出去后关上了门,“她消息可是快,您才刚进来,她就跟着来了。”
  “梁承琰的人哪有省油的灯,”沈余吟笑了一声,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只是听煎药的婆子说,梁大人好像是亲自去试喝了您的药,还在药罐旁守了好一会儿呢。”
  沈余吟一愣:“他喝本宫的药?”
  “好像是新药里加了些别的药材,梁大人怕出什么事,便亲自去试了。”染绿扶她向前走,声音小了下去。
  “你觉得他待本宫如何?”沈余吟听着染绿话中的意思,静静地停住了脚步。
  染绿从不想着骗她,开口都是实话:“奴婢……奴婢不懂国事,但单就殿下一事来说,梁大人还是十分上心的。每日都派人来看殿下有没有好好用膳,汤药也是一天三次勤催着……”
  沈余吟没说话,提着裙摆向前走了两步,脚下像灌了铅,声音轻飘飘的:“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本宫?”
  梁承琰,杀人不眨眼,说是恶贯满盈有些过了,但也绝对不冤枉他。他会喜欢一个在有肌肤之亲前只见过几次的丫头?
  她向琐事堂的方向走,染绿拦都拦不住。沈余吟是忍不了半点弯绕的性子,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要弄清楚。
  梁承琰披衣在桌前看折子,听得门被人撞开便知是谁,整个宫里只有沈余吟会在他面前放肆。
  沈余吟闯进来,合上门把染绿关在了屋外,向前直视着他的胸口。那个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缠着一层厚厚的白布。
  “殿下有事吗?”
  “你昨日问我的问题,你还想不想知道答案?”沈余吟看着他,向前走了一步。
  梁承琰拿着折子的手,停顿在桌子上。
  “你问本宫,同样都是遇见,为什么只躲着你。本宫不肯回答是因为你问错了,因为本宫未曾躲过你,”她走到书桌前,正对上他的眸子,“那夜屏风后,本宫看你一眼就躲了回去是因为你的方向有文武百官,本宫若被他们瞧见便失了规矩。”
  梁承琰没说话,将所有打开还未看的折子折起来放到了一旁,抬眼看着她的眼睛。
  “你是外臣,本宫是皇女,所以再难有机会见面,而不是本宫躲着你。镇南王与本宫的婚约是一年前才定下,且本宫当时并不知道萧靖泽就是镇南王。在婚约定下之前,你有很多次机会向父皇请旨娶本宫,”沈余吟放轻了语气,“你若真喜欢我,为什么不想办法娶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梁承琰从书桌后站起,走到了沈余吟的身边。她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也很少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和他对话。
  梁承琰的手抚上她的脸,将她拉近了一些,声音低哑:“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其他人,我当时的能力无法强求你。但现在可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无论用什么方式,我都会把你留在身边,直到我腻了为止。”
  【题外】
  梁大人,一个我喜欢但是我就不好好说的奇男子
  公主,一个我其实不是很讨厌你但一定要显得很讨厌你的奇女子
  天生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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