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姐姐,起床了!姐姐!”
  门被拍响,声音不大,但门外小姑娘黄鹂似的声音又脆又细。
  “吵死了!”
  床上的人眉头紧皱,似乎极厌烦这声音,把被子一挡,将自己的头也盖住,但声音还是穿透进来扰人安眠。
  “谁呀!一大早的!”
  床上的人啪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头又痛又沉,灌了铅水似的!
  门外消停了一会儿,又以更大的敲门声啪啪直拍,感觉门都要被拍坏了。
  “君厌!!你!!你怎么在姐姐房里!你快点出来!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这沉妮子!哥哥都不会叫了!
  不对……我什么时候在姐姐房里?
  姐姐?
  卿卿?
  君厌吓得一激灵,立马睁开眼,神色清明。
  一看房间陈设……这是,卿卿的房间吧?
  又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一股子酒味……
  “卿卿!卿卿!”
  君厌一个跃步下了床,见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忙打开门。
  “姐……厌哥哥你怎么这个样子?”
  叫花子似的……真邋遢。
  后面的话沉彩没说,但眼神也透露出了小姑娘的嫌弃。
  “卿卿呢?”
  君厌也顾不得整理自己,忙问。
  “我哪儿知道啊,我就是过来叫姐姐吃饭……你!你怎么在姐姐房里!”
  沉彩边说边探头探脑地看着房内,一副八卦模样。
  “别看了,没在里面!”
  君厌气得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
  这妮子!整天想什么呢?他是那种人吗?
  “哼!是不是你欺负了姐姐!瞧你一身酒气!肯定是昨晚……”
  “你才多大!一点不矜持,整天想些什么呢!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君厌打断沉彩,一听她说酒气,脑子里忽然闪现了几个昨晚强拉手的片段。
  他昨天见媳妇儿不开心,也不敢在他们女孩买东西时陪着,肯定媳妇儿更不自在,便偷偷跟着,她多看了几眼的零食,就一路买下来,后面她们去吃饭了,他也去了同酒楼的楼上,看着周围出双入对的,心里莫名烦闷,就贪了几杯,后来有些醉了,就去给媳妇儿送吃的……
  再然后……他好像轻薄了人家。
  “你脸红什么……”
  沉彩一副“你们肯定有奸情”的眼神看着君厌,话一出,也打断了君厌的回忆。
  “就你鬼灵精!别嚷嚷,让我想想。”
  “哼!”
  沉彩见他想的入神,冷哼一声便踏入房门。
  “姐姐这儿不是留了信么?”
  沉彩拿起凳子腿压好的信,惊喜地招呼君厌。
  “信?!”
  君厌一个箭步便将纸张夺了过去。
  “叨扰几日,多谢各位的照顾,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我们江湖有缘再见!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诸位的恩情!”
  我媳妇儿这措辞……越发有我的风骨了。
  君厌心里有些自豪。
  “哇!姐姐要去闯荡江湖么?厌哥哥,你们门派的人都这么飒爽么?还收不收弟子呀,我觉得我也很骨骼惊奇的!”
  沉彩这话才提醒了君厌。
  不对啊……我媳妇儿跑路了?!!
  “不知道姐姐功夫怎么样?早知道她这么快就走,我就让她教我几招了,唉……”
  沉彩还在嘀嘀咕咕着。
  君厌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很。
  他好歹救了她几次,可是人家走也走得这么隐蔽,压根儿也没想他知道!
  唉……果然是入不了人家大小姐的眼。
  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么主动,却被对方避如蛇蝎,真是失败。
  “厌哥哥,你怎么了?”
  沉彩发现身边的人没动静,看脸色也十分灰暗。
  “你们没个暗号吗?不是同门吗?又不是找不到了,厌哥哥你这表情……”
  沉彩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要真是他师妹就好了,哪还愁找不到她呢?
  这天大地大的……哪里还遇得到?
  唉,罢了。
  “既然我师妹走了,我也不叨扰了,先去晋城准备吧。”
  君厌摸了摸沉彩的头,安抚地笑了笑,便打算回屋收拾行李告别。
  “诶……厌哥哥。”
  沉彩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口,她虽然不了解君厌,但感觉他现在笑比哭还难看……不就是师妹有事先走了么?怎么这么大反应,同个门派还怕堵不上人?
  沉彩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打扰君厌,只得去找娘亲给君厌准备东西去了。
  君厌快速收拾了行李,心里几番斟酌,还是放不下夏卿,又借了匹马和一些银两干粮,姨娘姨夫好奇晋城不远怎么还要马,但也没多问,利落地寻了来。
  君厌跟姨娘姨父告了别,便骑着马往周边寻。
  周边找了一天,也没半个影子,他都快骑到下个村落了,想来夏卿的脚程不可能这么快,又返回反反复复地找,但也是半点踪迹也无。
  待到傍晚,饥肠辘辘的,实在是找不到了,君厌才放弃,驾了马就近吃了饭,才往晋城方向赶。
  若是下次遇到,可不能轻易让她这么跑了!
  他君小爷要的东西,没有要不到的道理!人也是一样!
  若是真的没缘分便算了,若是有缘……那便注定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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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夏卿这头,回江叶村口刨出了之前藏的银两和包裹,又换了自己的乞丐装束,便柱着个顺手捡来的粗树枝当拐杖,一路弓着背,颤颤巍巍地往就近的码头走。
  江叶村有个码头,倒是极省了夏卿的力气。
  船夫起营生也早,天还不亮,雾气弥漫在江岸上,人一呵欠,呼出来的都是白蒙蒙的气,冷气一灌进嘴里,又引得一阵瑟缩发抖。
  “船家!载不载人!”
  夏卿嗓子好了大半,虽然不是之前的鸭子嗓,但也低低的,听不出来是个年轻女子,再加上她驼着背杵个拐杖,像个老者。
  “载!怎么这么早就要走?姨婆去哪儿?”
  船家是个中年人,四五十岁,中气十足,看着也是忠厚之人,见夏卿这模样,也不嫌弃,帮着拿行李就搀扶上船!
  “去走走亲戚!老姐姐要不行了,我去看看她!”
  夏卿压低声音,背驼得更厉害了,一边还假装咳了咳。
  “哎呀,姨婆你也要注意身体!”
  那船夫一听,也不好说什么,只把夏卿扶进船棚里,便撑着船杆子晃晃悠悠地摇远了。
  “你这船可是到江树村?”
  江叶往下便是江树,离得不远,步行也就十几公里,但船直下,自然快上许多。
  “正是!你那老姐姐是邻村的?”
  船夫一边撑船前进,一边回问。
  船破开层层水波和雾气,荡漾起波澜一圈圈晕开,江面上寒凉,又自有一股清新的水生气息。
  “不是,小哥啊,我老姐姐在偃坝村,你能不能行行好,送我这个老婆子去看看我姐姐最后一面啊!咳……咳!”
  听这咳声,也十分让人动容。
  夏卿看了地图,便不打算过江树村。
  一来江树村太近了,而且村子大,一时半会还走不出那村落,而来那处靠山,水也只直流通到江叶村,她遇着张琅的机会大许多。
  但若是不过江树,在中途便行另一条河流,撑上一日便是偃坝,若张琅行陆路,再加上寻她耽误时间,肯定追不上她!她一直在前头,而且行踪不明,再多走几日,定能完全错开。
  只是这偃坝水路也要划上一天,她昨日假意如厕问了酒楼店小二,少有船夫愿意走那么远。
  “这……姨婆不是我不帮你,我和阿爹定了两人来回载江叶江树的村民,我单单载你,那我阿爹一个人要忙死了!”
  那船夫面露难色,婉拒道。
  “这是我老姐姐最后一面,我与她叁年未见,想她得紧,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船棚里声音凄楚,教人听了难过。
  “这……”
  船夫也有些动容,见这老妪也有些年纪,自己都疾病缠身,还远路去见阿姐,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
  “你平时一天撑船得多少银两?我定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罢了罢了,见你个老弱妇人,我就当行善积德了,可我送你去,你如何回来?”
  夏卿心中感动这船夫人善纯良,又怨自己这样撒谎骗人,但现下这处境也只得继续撒谎下去……
  “我便不回来了,虽偃坝村没得江叶繁华,但如你一般的善人多,定也能有我一口饭吃,佛祖菩萨保佑你万事皆如心意。”
  莫了,夏卿又加上一句以前烧香拜佛时庙宇僧人给的吉祥话。
  她是真心祝愿这好人能万事顺遂。
  “哈哈,得您吉言,您可好好歇息会儿,这船得行到晚间才到!”
  船夫笑着应承,手里的桨划得更欢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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