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150节

  “不在有没有儿子,而在有没有倚仗。”陆睿道,“如今来说,我赶紧取得功名,比生儿子重要。这事别拿来烦我了,乱心。”
  甩袖子走了。
  陆正被儿子说得哑口无言,很恼火,想找地方倾诉一下,然而妻子那里是不行的,必然又是另一顿冷嘲热讽。
  妻子自性子左了之后,他竟找不人说话了。
  “今天父亲叫我过去说话。”陆睿道,“叫我专心备考,明年春闱,我是必得一击得中的,现在不能分心。”
  真的吗?
  公公叫他过去真的是叫他不要分心,专心读书的吗?
  温蕙不信的。
  但她伸手,握住了陆睿的手,对他露了微笑。
  陆睿也微笑,凑过去,用额头轻轻碰了她的额头一下。
  他若不提,我便不提,她想。
  她若不提,我便不提,他想。
  落落站在院子里,望投在窗户上两个人额头相抵的剪影。
  痴痴地。
  第141章
  监察院设提督监察院事,下有左右监察院使,八大监察院行走,三千锦衣番役。还有许多外人根本无从得知的暗线。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牛贵倒台,左右院使、八大行走都换了人。自然都是新任监察院都督霍决的亲信。
  霍决之下,他最亲信的两个人分别担任了左右院使。
  相对而言,外臣比较熟悉的是担任监察院左使的念安。念安是个阉人,据说也是从今上身边出来的,还是霍决的契弟。
  他是个长相非常俊美的青年,常涂着浅红的口脂,穿着大红的飞鱼服行走在京城,妇人们看得流连,便是男子也常有痴迷的。
  但与他打过交道的人却知道,别看他相貌俊美,脸上常带着让人一看就放松警惕的亲切笑容,这一位却是抖抖衣衫,能抖下来一斤心眼子的主儿。
  与外臣打交道,很多事是他来处理的。譬如收礼送礼。
  霍决刚上位的时候,大家还摸不清他的底,送礼送得比较保守——真金白银,玉石珠宝。
  因宦官都爱钱,都热衷享受,所以送这些是肯定不会出错的。
  但肯定有人先吃螃蟹,有一位就试探地,送了个美人过去。
  安左使当场便对美人大加赞许。
  大家便心照不宣,后面再有人送美人,果然都收了。
  阉人们啊,都觉得拥有女人,自己便好像像个男人似的。
  嗤!
  监察院都督霍决的府里便进了好几位美人。
  再后来安左使暗暗透出些口风来,给人指了方向。
  得到了消息,有人不免嫌憎。
  也人笑道:“竟和牛贵一个路数。牛贵又没有子孙根,那十个妾,难道是用来疼爱的吗?”
  大周的人提起牛贵,便不免常提起他的一妻十妾。但实际上,只有京城的一些人才知道,牛贵的十个妾并不是固定的人。
  只不过牛贵有些怪癖,他对整数很执着,所以妾的数量一直是十个。
  但人一直是变动的。牛贵的妾,损耗很高。
  大家都知道,因此旁人给牛贵送礼,常送美人。
  如今换一个霍决,竟也好这口。
  想来坐这个位子的人,杀孽太多,便不免戾气过重,这些戾气总得有个去处。
  只可惜了那些美人。
  但安左使既给指明了方向,便肯定有人愿意迎合。
  因霍决是淳宁帝极信重的人,他若给皇帝荐了谁,那人便能入皇帝的眼,反之,他若想阻碍什么事,那事便被压着推进不下去。
  想从皇帝那里得到些什么,走霍决的门路最有用。
  这一日小安又送了一个女人到霍决的房中。
  女人们来来去去,没有能留下的。
  但霍决看到这个女人,就觉得她有一些不同。那眸子十分幽幽,又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坚定。
  她的身上,让人有熟悉的气息。
  “奴名蕉叶。”她容貌只算是中上,跪在脚踏上,仰着脸望着霍决,“请大人记住奴的名字好吗?如果奴死了,希望有人能记得奴是是来过这世上的。”
  霍决一只脚踩在床上,手肘搭在膝盖上,低头看她。
  她道:“奴是扬州齐家院子的姑娘。我们院子的姑娘身价贵,因为死得快。”
  霍决道:“我的床上,没有死过女人。”
  蕉叶的眸子亮起来:“大人心善,奴盼大人,也对奴怜惜一二,因奴……也不想死。”
  霍决便知道为什么感觉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了。
  那种气息就是在污泥里扎根,拼命地向上生长,哪怕只能呼吸到一口空气,也想继续活下去,看一眼阳光的坚持。
  就像他一样。
  蕉叶的手放到了他的膝盖上,脸也贴了过去。
  “大人,行里的规矩,若是买‘活’,会设个暗语。便是奴受不住的时候,说出暗语,提醒大人停手。”她轻声问,“大人想设个什么暗语?”
  买“活”便是手下有分寸,不叫姑娘死。
  买“死”,付了足够买一条命的钱,便可以尽兴。
  扬州瘦马,自来低贱。
  只对蕉叶来说,若是能做一匹普通的瘦马,都是幸福的事。普通的瘦马穿金戴金,笑迎客人。
  齐家院子却与旁的院子是不一样的,齐家院子是专为特殊癖好的客人养姑娘的。蕉叶的姐妹们,折损得太快了。
  “你若受不住了,便对我说,”霍决垂眸许久,抬起眼睛,“……月牙儿。”
  “月牙儿。”蕉叶道,“奴记住了。”
  一个技巧,便是让客人自己设定暗语。
  在这一刻,半数以上的客人会选择一个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词。
  所以“月牙儿”是什么意思呢?
  他确定自己听到这个词,就会停下来是吗?
  蕉叶伸手去解霍决的裤带。霍决抄住了她的手腕,那手跟鉄钳一样,钳得她骨头疼。
  蕉叶便收回手,拉开衣带,褪下自己的衣服。
  她的背上有斑驳的痕迹,都是从前“调教”留下的伤痕。
  霍决抚摸那些伤痕,能感觉到手心里纵横斜错的凸起。
  他问:“世上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吗?”
  蕉叶道:“挺多的。”
  霍决问:“都是什么人呢?”
  蕉叶笑笑,道:“什么人都有的。有读书人,也有武夫。有又老又丑的,也有俊俏郎君,看着明月似的人儿。有当官的,也有经商的。各样各色的人都有。”
  原来世上有这么多像他一样的人。
  霍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帐子放下,遮住了兽笼里的一切。
  小安坐在外间里喝茶。
  房里还有一个丫头。齐家院子的标配,一个姑娘配一个丫头。
  丫头的手里提着药箱,一脸木然地坐在那里。
  当里面终于唤人的时候,小安对一脸木然的丫头道:“进去吧。”
  丫头站起来,嗖地便窜进去了,一阵风似的。
  霍决看到进来个陌生的丫头,也看到丫头手里的药箱,问:“你是她的丫头?”
  丫头对这种“客人”向来恐惧,不敢抬头对视,只垂着眼点头。
  霍决说:“你去看看她。”
  丫头便进了床帐。
  霍决问:“要给她叫大夫吗?”
  丫头声音沉沉闷闷:“不用,我能处理。”
  霍决点头,道:“不用挪动她,养好了再走。”
  出去了。
  小安在外面抖着腿等霍决。
  等他出来,小安抬眼一看。
  敞着衣襟,脖颈胸前有汗,眉眼间却是舒展开的,有一种放松和餍足。
  终于!!
  小安这段日子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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