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 第54节

  将要走过慕寒的身边时,她手腕猝不及防地传来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低头一看,是慕寒抓住她的手。
  她用力地甩啊甩,慕寒纹丝不动。
  公众场合,旁边又有古旭哲和王婕看着,她不好发脾气,忍着问:“你要做什么?”
  “你昨天没接我电话,我现在跟你说,周一下午小汤圆的学校有亲子活动,还有个家长会,需要父母出席。”慕寒察觉她在忍住不耐烦,语气微变,“我想问你,你有时间吗?”
  扫了眼王婕,沈诗意从包里翻出车钥匙,“我要跟他聊几句,你先去车上等我。”
  王婕点头,拿着钥匙离去。
  古旭哲跟着王婕走前,目光中悄悄含有打量,将慕寒和沈诗意扫视一遍。
  站在餐厅门口说话,傻不拉几的,沈诗意问服务生要了间包厢。
  门一关上,她直入主题,“慕寒,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想见到你!麻烦你碰见我的时候,装作不认识我,不用跟我打招呼,好吗?”
  慕寒抿紧了下唇角,“诗意,我们不能做到彻底不见面。”
  沈诗意当然也知道不可能,除非她不见小汤圆,消失在s市,这样,她和慕寒能做到彻底不见面。
  她微微别开脸,“我想尽量不见到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懂,你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沈诗意揉额,“如果你因为我是小汤圆的母亲,想跟我保持友好的关系,不必这样!我们只要在小汤圆面前,不露出……”
  听到她误会自己的意思,慕寒打断她,“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诗意脑袋转回来,“我真的很不想见到你!你知不知道见到你,我不仅会想起那些不愿意回忆、不美好的过往,你还是我的压力来源!”
  慕寒眸色渐变,“压力来源?”
  沈诗意音量略微提高,“对!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从dk离职前的那段时间,我总是喜欢喝红酒,晚回家?不是因为我工作压力大,那点压力对我来讲,不算什么,真正的压力是你!”
  仿若冰冷的雨水泼洒过来,慕寒体内蔓延着一股凉意,“为什么?”
  “我不想面对你!面对你,我会焦虑,感到压力,晚上闭眼是清醒的,天亮睁眼也是清醒的,我睡不着!”说起往事,沈诗意仍像有扑面而来的压力,“那段时间,白天工作,晚上失眠,我都快疯了。”
  闻言,慕寒瞬间记起她晕倒住院的那次。
  他那时担心她是不是由于生孩子,身体没养好,所以才会晕倒。
  没发现她是天天失眠而造成的身体衰弱,他心头一颤,“对不起,我没有及时发现,忽略了你。”
  “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旧事重提,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见到你,会焦虑,有压力,心情会不好。”沈诗意顿了顿,“我特别害怕,你一开口就是问我,知不知道家里有个孩子,为什么不多抽点时间陪孩子。”
  她既然回来s市,会尽可能地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不像从前那样,奢求慕寒会爱上她,但她也不想被慕寒要求为孩子做到哪种程度,仿佛她的人生,没有自我,就剩下围绕着孩子转的选项。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首先是我自己,再是孩子的母亲。”
  慕寒面色微微发白,“不是那样的,我是想……”让你回来多陪陪我。
  从她出去工作后,她待在家里的时间大大减少,一旦加班,时间就更少,他不喜欢她为了工作而忽略他。因为介怀她骗他,他不想直说叫她回来陪他,习惯性地拿孩子来说。
  他没想到,因此会让她害怕。
  沈诗意摆手,“不管你想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的!好像我不陪孩子,不带孩子,我就一无是处,没有孩子,我什么都不是。”
  公关这份工作,比较特殊,她当初又是乙方,想赚甲方的钱,没那么容易,所以,空闲时间不会太多,可她有空闲时间都会往家里跑,不出门,多陪孩子。
  她又不能为了有大把时间带孩子,放弃工作。
  固然可以靠理财赚钱,有属于自己的收入,但长期围着孩子转,和社会脱轨是必然的,她努力学习,读了十几年的书,改变自己的命运,不是想过这样没有任何成就感的人生。
  孩子有保姆照顾,慕寒是负责任的好父亲,孩子又亲他们两个,她不用将全部时间用在孩子身上,即便如此,偏偏慕寒总说她、训她。
  慕寒有些慌乱,着急解释:“诗意,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我……”
  沈诗意正色道:“什么原因,不重要了!将孩子留给你一个人抚养,四年没去看他,是我自私。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我求求你了,碰到我,装作不认识我,我想见孩子,你不用在孩子身边。”
  拿手机看了下时间,她接着道:“当我是你孩子母亲的陌生人吧,我不想跟你有来往!我要送朋友回家,不跟你说了。”
  心底的慌乱扩大,慕寒呼吸变得急促,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诗意,你误会了,我当初那样说,不是只想让你回去陪孩子、带孩子,我是想……”
  沈诗意不耐地甩开他的手,“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请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说罢,她开门出去。
  “诗意!”慕寒快步追上去,“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该说的说完了,我朋友还等着我送她回家。”沈诗意加快步伐,有意不让慕寒跟上她。
  慕寒和沈诗意有十八公分的身高差,腿自然比她的长,能够轻松跟紧她。
  王婕耐心地坐在车上,等沈诗意过来。
  没玩手机,眼珠子到处转来转去,王婕猛地发现沈诗意不是一个人过来,后面跟着慕寒,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沈诗意一脸不想听慕寒说话的表情。
  沈诗意有点烦,不知道慕寒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不爱她,不想跟她结婚,只当她是孩子母亲,对孩子负责之余,顺便再给她女朋友的身份,想让她跟他学,当个好母亲,是她当年离开s市前,就想得很明白的事情。
  这会,他要跟她解释,显得可笑。
  来到车子旁边,沈诗意打开车门,“够了,其实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解释来解释去的,没有用,我已经不是需要你解释的身份。”
  王婕是在副驾驶位置,目睹这个场面,装作耳聋眼瞎的残疾人。
  对慕寒说完最后一句话,沈诗意开车走人。
  留在原地的慕寒,心底升起无尽的绝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她天天失眠,一昧地拿孩子当借口,叫她适当减少在外面的时间,在家多待一会,不直说,他是想让她回来多陪陪他。
  导致她一见到他,会形成压力,害怕他对她说孩子的事。
  如果能穿越时空,他要回到过去,不再拿家里有个孩子来叫她早点回家,他要大方直接地说,他叫她早点回家的原因是什么。
  广阔的停车场,不时有人找位置停车和开车离去,将车停在靠近出口的古旭哲,因为不知道沈诗意要多久送王婕回去,特地留在车上,看他需不需要代替沈诗意。
  撞见刚才的那一幕,古旭哲定定地注视慕寒,清晰看见他脸上笼罩的阴影,如浓墨般化不开的眼眸,透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他是首次看到慕寒情绪不稳定,讶异,并好奇慕寒和沈诗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38章 死心  今日一更
  停车场四面透风, 站在这里,犹如被风包围。
  慕寒视线未从沈诗意离去的方向挪开过,脑海满是她在餐厅里说过的话, 明明是秋天独有凉爽的风,吹在身上, 他却像置身万年冰窖,冻得心沉到最底处。
  她什么时候开始害怕他跟她说孩子的事?
  他明明记得她怀孕期间,非常期待孩子的出生。
  她刚将孩子生下来的半个月里, 由于身体极度虚弱,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 孩子也住在保温箱,她总会让他把她抱在轮椅上坐着,推到孩子所在的病房,去看看孩子。
  那种情况下,医生叮嘱, 切勿不可乱移动她,她需要躺在床上静养。
  他没敢把她推去看孩子,只得给她拍点孩子的照片和视频。
  早产儿的外表要比足月儿难看不少,她第一次看完照片和视频, 沉默了, 然后注视他的脸一会, 再用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看看自己的脸,有点难以置信地道:“这真的是我生的孩子?”
  他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出言安慰:“孩子没足月,养一阵子,会变好看的。”
  片刻过去, 她似乎接受了孩子长得像干巴巴的小猴子,试图用自己的火眼金睛来发觉孩子外表上和他们的相似之处,看了好久,没发现相似之处,她最终死心。
  当面看孩子,是她住院即将一个月,孩子也可以离开保温箱的时候,孩子那会要比出生时的好看一点,至少,皮肤没那么皱巴巴和红通通。
  她那双明亮得过分的眼睛,装满惊奇,“这……我生的?我竟然生了个人!”
  她的反应,让他哭笑不得,也看出来她没做好充分的准备当母亲。
  之后,她和孩子一起出院,回到家里。
  住院一个月,没让她的身体彻底康复,只是使她身体好了点,能下地走动,但时间不宜太长,接着依然要精心照顾。
  如若照顾不好,康复程度打折扣,她随时要再次住院。
  她休养期过于重要,他唯有将孩子交给保姆,重心放在她身上,其余时间再去关注孩子,保姆带得好不好。
  她见保姆带得好,想试着带孩子。
  事实上,她身体情况不允许她带孩子,没有力气,抱久一点孩子都会累,他只敢在白天给她和孩子接触,晚上不敢让孩子跟他们睡一个房间。
  她睡眠浅,身体没康复,晚上偶尔不舒服,孩子晚上起码要喝两次奶粉,还要换纸尿片,势必会令她休息不好,从而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
  为此,她跟他抱怨过。
  有关她身体健康,他不得马虎,绝对不能依着她。
  直到她好得差不多了,他逐渐转移精力,关注孩子多一点。
  这个阶段,不用他对她提孩子,她会主动跟他提孩子。
  后来,她出去工作,渐渐地减少,换成他经常跟她说孩子。
  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害怕吗?
  回忆往事,慕寒忽地记起她晕倒住院,林影有打电话过来骂他,详细的内容,他记不清,大致记得林影用嘲讽的语气说“没有孩子,你信不信她不会跟你复合,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
  他一直误以为她把孩子当逼婚工具,算计他而怀上孩子的,可她并没有。林影那通电话,至今看来,不是为嘲讽他,故意说的,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拿出手机,他找到林影的号码。
  对手演员状态不佳,今晚估计要熬通宵拍戏,林影正心烦气躁,接听慕寒的电话,没好气地道:“姓慕的,你有什么破事?”
  “诗意四年前晕倒住院,你打过电话来骂我,记得吧?”
  “……”林影黑脸,“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你现在想找我报仇,是不是晚了点?”
  “我不是要找你报仇,我是想问你,你当时为什么说那些话?”
  “拜托,姓慕的,我骂你的理由,你自己清楚!”林影骂慕寒的理由,从来只有一个,他对她最好的朋友不好。
  “你说过,没有孩子,信不信诗意不会跟我复合。”
  林影记不太清了,“我有这么说过?”
  经常骂慕寒,就这点不好,忘记自己骂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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