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 第76节
但他就算想给瑞王立功,却终究功亏一篑,找不到那物。
如今这几个人如今在瑞王眼皮子底下行事,且是水中……金平侯立刻想到了,瑞王的“贴身物件”就在那里。
想清楚这个,又看见船上神采飞扬的无奇,金平侯更加嫉妒气恼:又是那个郝无奇!抢了自己在瑞王面前的风头。
他大胆地上前半步,小心地偷窥看看瑞王殿下。
果不其然,那两只勾魂夺魄的丹凤眼,正瞧着船上那人!
可恨,为什么不是看着自己。
金平侯心里哭成了一团。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
尤其是人在水下,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格外之长。
就在无奇想让林森拉绳子的时候,水面泼剌一声,蔡采石浮出来,他先是大口呼吸了几次,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看到了……虽有些偏差但的确是,一个匣子,只是下面捆着石头我拿不上来,先歇会。”
无奇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脸上水,不料蔡采石一笑抬手,原来他怀中抱着那只之前钻进去的小鹤:“给你猜中了,这个小东西下去后,就去啄那个木匣子。”
无奇将那小鹤接过来,交给了旁边的周大,周大抚摸着小鹤,有些担心地问无奇:“它、它也会死吗?”
无奇道:“按道理来说不会的,时间很短,不过保险起见,周大哥你给它喂一些蛋清吧。”
周大松了口气,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嗑开后便喂给那小鹤吃。
蔡采石正要二度下水,却见另一艘小船驶来,是付青亭带了几个心腹侍卫。
付青亭制止了蔡采石,道:“蔡公子,交给我们吧。”
蔡采石见那两个侍卫都也除了长衫,一身利落,便知道他们是行家,因说:“我给你们指一指,免得耽误时间,对了,带着匕首,把拴石头的绳子割断。”
付青亭却准备的很齐全,当下蔡采石老鱼识途的带着两名侍卫潜入水中。
不多时,他先浮了上来,林森将他拽到船上,擦脸披衣。
又过了一会儿,那两名侍卫也终于上来了,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个木匣,先递给了付青亭,等付先生接过去后,才也翻身而上。
无奇见事情已经完了,如释重负,便笑道:“好了,大功告成,可以打道回府了!”
说话间她转头看看岸上,却忽然愣住了。
霞光正照着岸边的一干人等,纵然万人丛中,最醒目的自然就是瑞王了,长身玉立,似芝兰玉树,缂丝的蟒袍在光芒中晶耀有光,斯人长眉星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如同造物精心描摹出来的容貌。
无奇忍不住叹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如芙蕖出渌波……真是卿本佳人,奈何为王啊!”
她所念的前两句,正是出自曹植的《洛神赋》。
后面这句,却又是她自己肆意篡改。
林森正在伺候蔡采石换衣裳,闻言回头:“小奇你说什么?怎么念叨起蔡大哥来了?”
无奇一愣:“啊?”
却正在此刻,岸边那恍若是洛神般的“佳人”,突然毫无预兆地抬脚,竟把前方一人直接踹到了湖中去了!
第52章 回京
林森问无奇为何唤蔡流风的名字, 无奇微怔之下才反应过来,《洛神赋》里的这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岂不正像是蔡流风名字的出处?
无奇笑道:“果然, 我以前常琢磨蔡大哥的名字好是潇洒,还查过书籍典故, 只找到《文选》南都赋里写, ‘弹琴擫龠,流风徘徊’,以及《孟子》上说,‘故家遗俗,流风善政, 犹有存者’。现在想想, 倒还是《洛神赋》里的这个更佳。”
蔡采石在旁边说:“不对不对,大哥未必喜欢用形容洛神的词来解释他的名字, 《孟子》那个意思就很好。”
在孟子之中, “流风”的解释是流传之风俗教化等,很符合蔡流风的为人。
林森用手肘碰碰他:“为什么蔡大哥的名字这样超凡脱俗,令人钦敬, 你却是这样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蔡采石揪住他的脸道:“你懂什么就胡说!”
无奇说道:“这木头果然不懂, 菜菜的名字更有解释,出自《诗经》,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可见蔡大人对菜菜的期望也是很大的。”
蔡采石得意地向着林森一扬脸:“没见识的东西,你可听见了?”
林森吐舌道:“听是听见了,不过我只怕蔡大人的期望总要落空的,还是指望流风大哥最佳。”
“你这狗嘴里能不能吐出点好的。”蔡采石掐住他的脖子, 像是要立刻激情杀人灭口。
两人打闹,弄的船上一阵晃动。
柯其淳本已经吐至半是昏迷,如今受到颠簸,死而诈尸般,再度垂死挣扎。
无奇忙制止两人:“菜菜你快放他一马,大不了上了岸我跟你一起揍他,不然我们大家都要落水了。”
蔡采石这才高抬圆手暂时放过了林森。
此时此刻,岸边上,瑞王正同一干人等望着湖面情形。
湖面上说话声音格外清亮些,声音从水面透到岸上。
金平侯因为嫉妒,原本清俊的面孔有些扭曲,隐约听见他们说笑,便道:“这些人……甚是无礼,王爷且在这里等着呢,他们竟旁若无人的……”
费公公瞅了他一眼,难得地跟他达成一致:“是呀,这些小崽子们,真是欠教训!”
金平侯好不容易得了个盟友,心中一喜,又偷看瑞王,见他脸色微微冷峻的,像也是不太待见船上那几人似的。
他仔细侧耳倾听,巴望着听到些无奇等非议瑞王的话,却只听见什么“流风”。
金平心里一怔,喃喃道:“这些人在说什么流风……还是风流的,难道我听错了?”
费公公道:“流风?这个怕是礼部蔡侍郎大公子的名字吧?”
“哦!”金平侯想起来了,啧啧道:“原来是蔡学士,我也是见过几次的,着实的人物端方,谈吐可喜,很有名士风度,令人一见倾心,将来只怕还在蔡侍郎之上呢。”
蔡流风的名头无人不知,金平侯最喜欢相貌俊美的人了,何况蔡流风又文采风流更且加分。
他想当然的认为,瑞王必然爱才,自然也会跟他一样,对蔡流风青眼有加的。
所以金平侯也不惮于在瑞王跟前对于蔡公子大加赞扬,也许瑞王还会觉着他慧眼识英雄大家惺惺相惜呢。
没有看见瑞王在瞬间变幻莫测的脸色,金平侯还不忘再踩踩无奇等,他哼了声往船上看去:“那些小混蛋怎么提蔡学士的名讳呢?真是越发无礼至极!”
谁知瑞王听他把蔡流风吹成了一朵花,实在微妙。
此时还能按捺,只想拂袖离开。
然而才走了一步,便又听金平侯一口一个“小混蛋”的。
瑞王想也不想,转身抬脚,毫无预兆地便踹了过去!
金平侯一头冲进了湖水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瑞王并没有想要停下来欣赏自己杰作的意思,看也不看一眼,背着双手往神屿回去了。
别的人倒也罢了,唯独费公公吃了一惊。
他刚才还气味相投地想同金平侯多说几句,现在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危险。
费公公自忖金平侯不知是哪句话惹了瑞王不喜,不过幸亏自己还算谨慎,而金平侯有些时运不济。
横竖不是自己掉进湖水中,死道友不死贫道也罢了。
见瑞王走开,费公公扔下在水里挣扎的前道友,头也不回地跟上瑞王去了。
身后顾九虽也要跟着离开,但看金平侯从湖水里冒出头来,到底不能不管。
金平侯摸了把脸上的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谁踢了我一脚?”
头顶上挂着一片不知从哪里捞出来的水草,绿油油的甚是好笑。
顾九俯身,忍笑道:“侯爷别慌,并没有人踢你,只是费公公刚才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您。来,我帮您上来。”
“是那个老家伙?果然我觉着是对的。”
“怎么?”
“瞧他这毛手毛脚的,我说他伺候不好王爷,”金平侯拍拍水,恼道:“幸亏我是会水的,要是也这样碰着王爷该怎么办?对了,我刚才掉下来不会惊到王爷了吧?人呢?还是水溅到了。”
其实顾九很不必隐瞒是瑞王踢了金平侯的。
以金平侯异于常人的思维,若告诉了是王爷把他踹下去的,只怕他反而会欢天喜地,毕竟王爷总算亲自对他做了件事,可喜可贺,而他要担心的则是别碰疼了王爷的贵脚。
顾九很是钦佩金平侯的一片忠痴之心,他咳嗽了声:“好了侯爷,上来说罢,水里凉。”
俯身探臂,握着金平侯的手将他揪了上来。
金平侯稍微拧拧衣裳上的水,自己先跑回去更衣,他还得赶紧到瑞王跟前请罪。
瑞王突然把金平侯踹下湖,把船上的人吓了一跳。
付青亭那一行人却毫无异样,就仿佛没有看到似的,只划舟靠岸。
林森看着金平侯从水中冒头,小声道:“好好的,王爷是生气了?”
蔡采石不敢作声。
无奇也琢磨不透,
他们上岸的时候,岸边只剩下了王府的众侍卫,还有春日也立在旁边等候。
付青亭则早护送着宝物回神屿给瑞王过目去了。
林森跟周大搀扶着几乎吐空了身子的柯其淳下船。
春日看昔日威武的柯大侠惨白着脸,怏怏摇晃,如同大病未愈的样子,笑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暴露:“哎呀,这是怎么了,把好好的一个山大王弄成了落水狗似的。”
柯其淳双眼昏花,脚步趔趄,也顾不得跟她针锋相对了。
春日笑盈盈地迎着无奇道:“幸亏都妥当了,可知我跟主子说的时候,很捏了一把汗,生恐他发怒。”
无奇笑道:“放心吧,王爷那么聪明,一听你说的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这不是好好的?对了,金平侯是怎么了……”
春日道:“谁知道呢,多半是哪里惹了主子不喜欢。”
无奇道:“得亏金平侯会水,万一是个旱鸭子呢?”
春日笑道:“这儿这么多人在呢,难道眼睁睁看他淹死,只管操这些心做什么。”说着又看她的腿:“没碰到伤吗?”
无奇道:“好好的呢。”
说到这里,周大因为见此地的事情已经了结,便要告退,正迟疑着要不要同无奇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