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_第107章

  杜松风与李怡一愣,“为何?”
  摊主道:“我与公子有缘。”
  杜松风与李怡对视一眼,茫然中更有点点戒备。
  摊主叹了口气,“公子生得颇似我从前的主人,所以不禁将公子多看了几眼,请莫见怪。”
  杜松风明白过来,“哦,那……”
  “主人已故去多年。”摊主目露忧伤,“今日见到公子,便觉感慨万千,更十分欢喜。”
  “哦,我……”
  杜松风有点语塞,李怡心中戒备更盛,推着杜松风示意他离开。摊主便道:“这位公子放心,我没有恶意。今日只想送上一件小物,聊表心意。公子喜欢哪个?”
  杜松风晕起来,伸手迷迷糊糊地指了一柄,摊主仔细地包好交给他,又问:“公子家乡何处?”
  杜松风道:“京城。”
  “两位公子是夫妻?”
  杜松风张嘴尚未说出话,李怡便翻了个白眼,楼上杜松风的腰,“自然。”
  摊主又问:“两位公子做何营生?”
  杜松风道:“做生意的,跟老人家一样。”
  摊主顿了顿,喃喃自语;“做生意?做生意挺好,不像……”
  “好了,走吧。”李怡不耐烦地推着杜松风,杜松风只好挪开步子,却一步三回头,频频去看墨蓝夜幕下孤独坐着的老人,总觉得那人似乎有些特别,却又说不出为何。
  树影下的摊主亦望着杜松风与李怡离去的方向,低声道:“祝你二人一生顺遂,一生幸福。”
  深夜,夏昭与韩梦柳逛完朔宁城的大街小巷,来到北城门附近的一处高地上。夏昭将大氅解下铺在地上,让韩梦柳坐着休息,自己则望着更北方的辽阔天幕出神。
  “原本我想表露身份,到城墙上去看一看,但转念一想,还是莫要打扰城中的官员了。”
  韩梦柳望着夏昭的侧影,“梁州大营离朔宁城不远,你当真不去看看赵将军?”
  夏昭摇摇头,“父皇他们不说,想必有他们的道理。我……就不添乱了。何况,我尚未想好该如何面对……他,骤然相见,还是不妥。”
  夏昭负手向前走了几步,“阿梦,从前我虽一直学习为君之道,但脑中却是懵懂的。而这一路行来,我看到农人诸多辛苦、行商来往奔波,看到了众多挥金如土的富贵之人,亦看到了更多为了一口汤粥苦苦挣扎之人。我终于有些明白,我以后将要做的是什么。”叹了口气,“或许父皇与赵将军也是因此才……”
  转过身注视着韩梦柳,“阿梦,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谓大逆不道之言,但我一定要对你说。”
  韩梦柳抬起漂亮的眼眸,静静等待着。
  “若有一日我登基为君,首要自是治理国内安定,百姓安居,其次便是择选优秀的子孙悉心培养,令我大齐国祚昌隆。等到这两件事做好,”夏昭深深地望着韩梦柳,“我便退位,与你避世隐居。如今我暂且不知那是什么时候,但我一直期待着那天。”
  韩梦柳沉默,低头望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微微失神。
  夏昭又道:“或许日后史官会说我流连声色纵意享受,但我并不在意,我所能做的唯有在位一日,便竭尽心力治国安民。”
  韩梦柳终于叹息,“所以我希望,这回我肚里怀的,是个儿子。”
  “阿梦。”夏昭急切地走近韩梦柳,“你无须有这种想法。我早已下定决心,莫说放弃太子之位,就算是贬为庶民、成为贩夫走卒也无所谓。总之,无论如何艰难,我此生只你一人。”蹲下身,轻轻抚上韩梦柳的脸,“而且,我不愿你再受苦,这一胎后,就别生了。”
  韩梦柳握住自己脸颊上夏昭的手背,回想曾于父母坟前所说的话,正与夏昭今日之言一模一样。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心境想法已然和合二为一。
  “小昭儿。”韩梦柳微笑起来,“我无需你给我任何承诺,因为我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改。”
  夏昭一愣,待明白其中涵义后,满心震动,扑上前紧紧抱住韩梦柳。韩梦柳便像从前一样覆住他的脑顶,另一手托住腹侧,低声道:“而且不只是为了你,也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也希望四个月后,能生个儿子。”
  第70章 番外4
  四人玩赏完毕回归京城, 杜松风的孕期即将进入第九个月,腹部十分隆起,腿脚略微虚浮,行动开始不便, 夜里时常醒, 白天稍微做点什么就累得慌。李怡三令五申不许他去书坊,也不许去瑞福临铺子, 就在家好好安胎, 至多只能在侍从的陪伴下在庭院里走走。
  书坊刚开张,事情很多, 出游的这一个多月已然劳累了李重诺与杜明礼, 如今无论如何不愿再辛苦长辈,因此所有的事李怡都一人扛上, 几乎日日起早贪黑外出张罗应酬。
  相形之下,杜松风觉得自己是个废人,理想抱负雄心壮志化作痴人说梦, 每日除了吃与睡,唯一愉快之事,就是陪伴长子。
  近两年里起起伏伏,尚未留神就一晃而过,真如白驹过隙。如今看着坐在床上玩得欢乐的长子舆儿,以及身前这大大圆圆的肚子,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跟过去截然不同了。
  舆儿在床上欢快地爬滚,杜松风坐在床边, 观察着孩子撒欢的轨迹,时刻预备伸手保护,同时捧着本诗集,一字一句地念:“……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回想不久前梁州所见,壮丽风光仿佛就在眼前。
  “吱呀”一声门响,李怡笑嘻嘻走进来,杜松风惊道:“咦?今日竟回来得早?”
  “嗯。日日不回家吃饭总是不好。今日不算太忙,趁空闪回来了。”李怡脱下外袍挂在木架上,走过来环住杜松风腰间,“这一大一小可闹你了?”
  “唔。”杜松风摸了摸肚子,“尚好。”
  李怡也摸了摸他肚子,又摸了摸脸以示安抚,转而向床上沉浸在欢乐中的儿子张开怀抱,“舆儿,爹爹抱!”说完不管小家伙情不情愿,就自作主张地将人从床上拎了起来。小家伙似乎因玩耍被强行打断非常不快,伸出爪子在李怡脸上挠,李怡一边笑一边躲,一副“你挠不到我”的得意模样,忽而瞅见杜松风手上的书,他十分诧异,“你不会在给他讲书吧?”
  杜松风理所当然地点头。
  李怡哭笑不得看着他,“儿子才多大点儿,他能听懂吗?”
  “听着听着,慢慢就懂了。”杜松风更加理所应当地道,“不止舆儿,肚里这个小的也能听。因为但凡我高兴或生气的时候,它动得都比平时欢,所以我想,它一定能感受到我的言行。”
  “你真是魔障了。”李怡皱着眉,“这是准备教出个状元呐。”
  “教出状元有什么不好,就怕教不出呢。”杜松风认真地抿着唇。
  “好好好。”李怡将儿子放在自己膝头,笑嘻嘻坐在杜松风身边,“你先教,就算教不出状元,最差也是他爹我这样的。风流潇洒,功成名就,也不错,是吧?”
  杜松风忍不住笑,又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不知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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