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_第42章

  刚订好春风楼时他便给杜松风下了一张排排场场的请帖。杜松风并未回帖, 只让送帖的小厮带回一句话来说知道了。等改了地方, 他又赶紧派人通知。这回可好,小厮干脆就没看见杜松风, 只听杜府人说公子不见客,私事转达即可。
  当时李怡就有点生气:这意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赴会还是不赴会?一直以来他自问行事未有不妥,土木公凭什么就时不时端一下?
  好像他多想见土木公一样。
  凌霄楼雅间中, 李怡讲完这一段,愤愤不平地埋怨:“韩兄你看,土木公这样短我的面子,我能不气么,早知今日就不叫他。有他在,话说不了几句势必冷场。旁人都是见一次比一次情谊深,他是见一回比一回误会大。”
  “这怨气冲天的。”韩梦柳平和笑着,“我怎不觉得?”
  “那是因为你与他还不熟, 他在你面前不敢造次。”
  “是了是了,李兄面前,杜公子才是与平时不同的、独一无二的杜公子。”
  李怡急了,“韩兄,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他……”
  韩梦柳抬起一指打断李怡,难得严肃起来,“我敬李兄胸怀洒脱,又有正直气概。初闻李兄与杜公子的风流事时,我想至多一月就该捣腾出个结果,可没想到时至今日竟还乱着。并且不仅面上乱着,心里也乱着。”
  李怡的神色随韩梦柳的话语渐渐沉重。
  “杜公子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产了,到了那时,李兄还打算乱着?”
  李怡愁眉苦脸正要开口,突然“咚咚”门响,侍从说杜松风到了。他便将要说的话咽下,朝门口说了声“快请”。
  房门打开,杜松风应声而入,脱下轻裘递与侍从,“韩公子,李兄,早上有些事绊着,来得迟了,抱歉。”
  “杜公子太客气了,快坐。”韩梦柳起身向旁边一站,杜松风便坐到韩梦柳给他留的位子上,右边是李怡,韩梦柳又在外侧那把椅上一坐,正好将他夹在中间。
  李怡目光向内约略一挪,不由停住——
  没想到杜松风的肚子已这样大了,搁在腿上,像街上卖的大灯笼。韩梦柳说怀胎八月后会有许多不适,不知他如今……难受不难受?
  那边杜松风与韩梦柳已喝着茶攀谈起来。
  “我观杜公子面色,似是体虚,不如把把脉?”
  “唔。”杜松风目光躲闪,“也许是来的时候着急,受了些风。”
  韩梦柳尚未说话,李怡便首先道:“受风?敢情你是自个儿跑过来的?”
  杜松风扭头不悦地看了李怡一眼,李怡亦感到脱口而出的话有些带刺,便转了个弯缓声道:“凌霄楼新上了一道汤,大补,最适合你俩这样刚生过、或即将生的男子,我叫他们送几盅来。”
  韩梦柳道:“杜公子一来就有好东西,我跟着占便宜了。”
  李怡抚额,“韩兄,我服了你。当真是你说他体虚,我才想起这个事儿。”起身往门口走。
  杜松风面色微红,身体在椅子上不安地扭了扭。
  韩梦柳余光扫过,并未说什么。
  精致的汤盅端来,韩梦柳揭开盖,在腾腾热气中端详上面的花纹,又捏起勺子送到嘴边一抿,赞道:“美食美器。”李怡抱拳道声“谬赞”,目光飘向杜松风,似是期待着他也夸两句。
  然而此时杜松风无心接招,他伸出搁在腿上的左手想要揭盅盖,抬到一半时突然放下,换了右手,左手隔着袍子托在腹底,轻轻揉着。
  韩梦柳淡淡道:“杜公子,我生产时,各样狼狈不堪皆入了你的眼,但我知道你对我只有关怀,绝无嘲笑。这份心情,正如今日我对于你。”
  莫名的话语令李、杜二人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就见韩梦柳迅速捉住杜松风左腕,将其手掌心摊开在桌上,几道几寸宽的血红印子露了出来。
  李怡“腾”地站起身,“这……谁打你了?!”
  杜松风一脸慌乱,想把手往回缩,韩梦柳却更坚决地将指节压在他腕上把起脉来。杜松风没想到韩梦柳的力气竟如此大,仅凭三指就压住了他整条手臂。他着急地托住肚子想站起来,却听韩梦柳严肃道:“杜公子为何躲闪?”
  “韩公子……”杜松风红着脸,心里发毛。
  “低热、胎息混乱,而且……”韩梦柳蹙眉,声音略低,“欲满身燥。杜公子,这些日子你究竟发生了何事?”
  杜松风低下头,紧紧抿着唇。
  李怡越发听不懂了,“韩兄,你的意思是……”
  韩梦柳终于将手拿开,扶住杜松风的肩劝慰:“杜公子,我与李兄于你来说也算得亲近,我们是怕你身子有损。可否告知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诊得出,似乎是用药所致。”
  “我……”杜松风又着急又犹豫,仿佛要哭出来。
  李怡望着他的模样,心里一抽,突然就泄了气,退到一旁无力地摆手,“罢了,他不愿说就算了,别逼他了。只要、只要他没事就行。”
  韩梦柳无奈道:“我正是担心有事。”
  “手是我爹打的,家法。”
  杜松风突然出声,李怡与韩梦柳扭头望过去,他脸更红了,双手抱在肚子上委屈地说:“年前我回家,我爹盘问为何程大公子婚礼的盈利没有超过恒庆元,我便说了当初与李兄的约定。我爹觉得我胳膊肘往外拐,同仇家一起诓他,很生气……”
  “所以你爹就打了你?就为这事?!”李怡又站起来。
  “不止。”杜松风抬头用泛红的眼珠子看了李怡一下,更委屈了,“还有我知道我有那孟浪的毛病……以后……”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自打跟李怡阴差阳错地搞了几回,知道了自己身体一敏感起来就失了心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便难过自责羞愧难当。下定决心医治,可大夫没办法,正巧遇到城隍庙的道士说有办法,卖了一些药给他。
  道士说,此药法门在于初用时会更加敏感,但只要坚决不与人欢好并拼命控制精关,三月后便如神仙一般,彻底清心寡欲。
  他半信半疑,拖了许久都不敢用,但架不住身子时不时泛滥,觉得买都买了,试一试说不定就好了,因此十日前战战兢兢吃了一副。结果刚吃下去便发了情,还强过以往许多,令他生不如死。
  府中大夫赶来一看,说他吃的是媚药,他才明白是被人骗了。他爹大怒,骂他给杜家丢脸,还说气话叫大夫别治他,任他自生自灭。
  大夫想尽办法消了药效,接着他便高烧。这十日来一直在家安养,这两日总算有些见好。
  而这个节骨眼上,李怡三番五次或派人或下帖请他,杜明礼便又大怒,说他是因为跟李怡厮混才会整个人都变了,又说虽不能阻止他生下孩子,但可以不认其为杜家子孙。杜松风便回了一句孩子是他自己要生的同李怡无关,杜明礼觉得他犟嘴顶撞,更加生气要上家法,看在他有孕且生病的份上,便只打了手板。今日出门时又与杜明礼争论了几句,因此才来晚了。
  杜松风说完,室中一片沉寂。
  半晌后韩梦柳叹了口气,“原来竟出了这样的事,方便的话,在下想看看药方,看能否做些调整,帮到杜公子一二?”
  “多谢韩公子,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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