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仙界_分卷阅读_660
鲜血喷涌而出。
空气扭曲,陌生的身影跨入战局,一把拉住了楚蝉的肩膀,而后倏忽晃开,落到孔离身边,把楚蝉丢给她,言简意赅:“看住了。”
唐窕怔怔看着这个救了自己的陌生人,脑海中浮现许多画面。欢喜恰如鱼儿的泡泡,源源不断浮上心头。
这不是我的情绪,是楚蝉的,我是……我是唐窕。她告诫自己,却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身临其境得觉得快乐又委屈。
她下意识地想挣扎追逐,眼前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只白瓷药瓶。
淡淡的香气飘出来。她脑袋一重,顿时不省人事。
孔离赶忙扶住她,如释重负:“你怎么才来?”
“把府里的人都带了出去,晚了些。”叶舟给药瓶塞上塞子,望着再度进入泥沼中的人,疑惑地蹙了蹙眉,“向天涯怎么在这里?”
孔离看楚蝉逃过一劫,有心思玩笑了:“英雄救美,不就该这时候出现?”
叶舟摇了摇头,但没说什么,静观其变。
只见莫名出现的向天涯折返场中,指间夹着一枚古朴的碎片。他弹出碎片,坠入泥中。
扩张的泥沼像是中了定身术,缓缓停下了蠕动,但并未消退,只保持原样。
向天涯沉吟片刻,望着在场的人:“你们谁有比较珍贵的木属封印盒?”
“阁下是什么人?这东西与你有何干系?你救她,莫非此事由你主使?”吴城主连发三问,咄咄逼人。
向天涯脾气好,回答道:“路过的人,和我没关系,主使个屁。”
孔离嗤笑出来,刚想抬出殷渺渺的名字震慑一下,忽然想到身边站着的人,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吴城主,此事若和他有关,何必出手相救?当务之急不是追问来龙去脉,是将此物妥善封印,以免为祸世间。”
“我试过了,只有纯粹至阳的木属之物,才能将……要跑?”向天涯顿时警觉起来。
他曾在旋风山遇见过一次吞无壤。彼时,吞无壤被山下的藏龙镜所克制,无法动弹,逼得魅姬和凌西海不得不亲自出马解决。
而他一直在调查稻禾庄的失踪,想明前因后果后,特意寻了藏龙镜的碎片,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出手,果然将其克制住。可没想到吞无壤亦非当日之物,灵性更足,竟然知晓壮士断腕,舍弃被藏龙镜碎片克制住的部分,竭力下沉。它本是五行之物,地下正是主场,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就融入了地脉中,消失无踪。
向天涯摄过藏龙镜碎片,上面残留的土壤犹如壁虎的断尾,蠕动弹跳,似乎想要和逃走的吞无壤融为一体。
他心中一动,神识锁定残余泥土的气息。
收起碎片,泥土“啪嗒”一下掉落在地,瞬间与真正的泥土融为一体,乍看难以分辨,但气息却在不断下沉变化,朝城外游走而去。
向天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第723章
向天涯猝不及防地出现,又毫无预兆地消失,虽然无心,却着实摆足了高人的架势。徒留其他人面对这堆烂摊子,眉来眼去,打着无形的官司。
孔离充分发挥了仁心书院的人能言善辩的特长,花了足足一刻钟,辩驳整件事有多么得蹊跷,不能妄加定论,楚蝉需要好生养伤,再找人问明原委,绝对不能随意盖棺定论。
众人自然各有心思。
齐盼兮想保下女儿,十分赞同。齐城主在楚蝉身份暴露后,总不能大义灭亲说把人杀了给吴城赔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亦不能对吴城低头,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
吴城则义愤填膺。吴之问去了半条命,恨不得立刻报仇雪恨。吴城主丢了大脸,更是不虞,强硬得要求孔离把楚蝉交给他们问罪。
楚汤和楚城主置身事外,他们身份敏感,不好多说,袖手旁观。
秦城主一直没出手,这会儿也谨慎地不惹事,只看笑话。
越城主有自知之明,一语不发,都听他们的。
各有坚持的结果,就是各退一步。齐城同意吴城把楚蝉关进地牢里,但由三大宗门的代表审问,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搜魂。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孔离没再坚持。
半日后,地牢里。
唐窕幽幽转醒,第一眼就看到了守在一旁的孔离。她怔了下,目光下意识地掠开,去寻找昏迷前看到的面孔。
“蝉儿,找谁呢?”孔离满怀忧虑,却怕吓着人,故意打趣,“哦,你不是蝉儿……可不是蝉儿,找他干什么?”
唐窕茫然地看着他,头疼欲裂,喃喃道:“我不是楚蝉,我是唐窕,那个是他认识的人,可是……”
可是,为什么想起那张面孔,心就砰砰乱跳?
“他是谁?好奇怪……”唐窕扶着额头,痛苦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
孔离万万没想到向天涯还有这么个作用,定了定神,道:“他叫向天涯,很久以前救过你,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不,记得。”她颠三倒四,用力摇着头,似乎想分辨清真幻。
孔离沉下声,将二人的纠葛娓娓道来。
唐窕抱着头,目露惊恐:“不,楚蝉是被拐的,我不记得他,不,肯定记得,可为什么……我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楚蝉对他明明非常在意,可记忆里却没有他的存在,为什么?她再蠢,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下意识地看向孔离,问他:“为什么?我是谁,我不是楚蝉对不对?我记得很清楚,我是唐窕,楚蝉……楚蝉已经死了。”
孔离沉默了。
唐窕的眼眶渐渐红了。
“唐窕是谁?”孔离冷静地问。
她犹豫了下,觉得既然事发,没有再隐瞒的必要,遂诚实道:“越国千山关守备之女。”
孔离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愣了下才道:“凡人?”
唐窕点头,小声道:“我借尸还魂了。”
“蝉儿,借尸还魂的话,魂灯会灭,你的魂灯从来没有灭过。”孔离道,“千山关一事,我调查过,幸存者六、七人,但没有唐窕。守备府在火海中焚毁,一家四口全都殉国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不姓唐,姓阮,是阮轻愁的族亲,因为她的身份,才破例提拔成了守备。”
唐窕呆住了。
孔离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怜悯:“唐窕,螗蜩也,背青緑色,头有花冠,喜鸣,其声清圆,是一种小型的蝉。”
他说着,忽而不忍。给蝉儿灌输记忆的人,既然那么清楚千山关的内幕,那么肯定不会不知道那一家姓甚名谁,可依然给蝉儿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明明白白告诉别人,我就是耍你。
这是讽刺,是羞辱,是戏弄。
唐窕,不,楚蝉泪水涟涟,朦胧得看着孔离:“你骗我,我不信……我是唐窕,我要给千山关的人报仇……”
话说到这里,孔离哪还不明白她动手的原委,愤怒又怜悯。前者针对幕后主使,后者却是因为楚蝉。
修士豁出性命去报一个凡人的仇,有谁会相信?但这个傻丫头却是真心实意在做,可怜、可悲、可叹。
孔离深吸了口气,简单道:“你被人掳走,失踪了三百年,幕后主使想利用你做坏事,所以给你灌输了唐窕的记忆。你是齐楚王姬,很多事大家都知道,假如不信,可以找人慢慢问。”
楚蝉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滑落。她心里头不想信,理智却已经信了大半,只觉得恍恍惚惚,人生如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会有人来查看你的情况,别怕,照实说就可以了。”孔离安慰了她一句,给她一瓶疗伤的丹药,“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会好的。”
楚蝉回以一声哽咽。
孔离知道她要静一静,没有打搅,在牢房里布置了飞英的阵法,确保无人能够闯入暗杀,这才放心地离去。
他找到叶舟,说明了缘由。
“果然是被篡改了记忆。”叶舟并不奇怪,“应该是魅姬下的手。”
孔离担忧道:“飞英的阵法能防住元婴以下的攻击,可要是岱域的人亲自出手……”
叶舟沉吟少时,摇头道:“应该不会,楚蝉暴露后等同于弃子,他们不会救,也没必要灭口,知道他们的人已经够多了。”
孔离一想确实如此,楚蝉不值得岱域救,就算被搜魂,那点情报也毫无价值,没必要为她冒险。甚至,他觉得楚蝉的存在好像只是一枚闲棋,今天出了吞无壤露了一角,幕后的人根本没有出手。
“当务之急是保下蝉儿的命。”孔离思索道,“叶舟,你方不方便帮我这个忙?”
光凭仁心书院的影响力,难以左右五城的决定,还是要看三大宗门。
归元门和万水阁那边不熟,他打算送灵石,让他们就算不保人也不要遂了吴城的意愿。冲霄宗这里有叶舟,他肯出面说两句,楚蝉的生机就大了。
近些日子,叶舟和孔离、梅枕石相处得十分愉快,已经把他们当做了朋友,很愿意帮他这个忙。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坦然道:“我是金石峰三代弟子,师父已逝,师祖待我寻常,并无多少薄面。”
唐管事处处以叶舟为先,言辞多敬重,一半是圆丘真君的脸面,一半却是殷渺渺的地位。平日里没什么,关键之处要他支持,叶舟必须给他保障,证明他是出于幕后之人的意志。
假如殷渺渺有这个想法,叶舟不介意做她的传声筒,可她并无话传来,他便绝对不会越俎代庖。
孔离很上路,不欲朋友为难:“你愿意敲敲边鼓就好。”
“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叶舟道,“只要大家意见相左,她便性命无虞。等到岱域事发,一切就好说了。”
“是这个理。”孔离定了主意,和叶舟辞别,准备去找齐盼兮商量对策。
此时此刻,齐盼兮正在向齐城主谏言,花式论证楚蝉活着对齐城更有利:什么我们齐城是受害者,有人想利用蝉儿挑拨关系,什么向天涯已经成就元婴,今天愿意出手救蝉儿,便是一段善缘,死了岂非辜负好意,不要和元婴结仇,等等。
待说到齐城主动摇,又哭自己不容易,只有一个女儿,请老祖宗看在她平日做事战战兢兢,从未懈怠的份上,帮一帮她。
这般唱念做打,齐城主一时半会儿还真下定不了决心,也就没有正面表态。
齐盼兮已经心满意足,见好就收,告退后又取了积攒下来的诸多家底,准备去拜访归元门的管事,贿赂对方手下留情。
只是……杀人总比救人简单。
是夜,地牢的看守得到自家少城主的示意,把楚汤放了进去。
灯火昏暗,空气里腐臭难散。
楚蝉听到脚步声,茫然地抬起头。
“蝉儿。”她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铁牢外,极有分寸地离结界一段距离,以免触发阵法,“爹来看你了。”
楚蝉眨了眨眼睛,鼻子忽然酸涩:“爹,你来看我,你、你不怪我吗?”
“不怪你?哼,你个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楚汤的面色骤然沉下来,呵斥道,“楚城和吴城早已结盟,结果你对吴城出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为难?刚才老城主和吴城主把我叫去,骂我到底是怎么教养的女儿,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算和吴城兵戎相见了?”
楚蝉吓了一跳:“我没有,我……我记忆出了错,我以为要报仇……”她竭力想解释自己的情况,可气息衰弱,神魂颤痛,结结巴巴又颠三倒四,说不顺畅。
楚汤本来也没想听,冷哼一声打断她:“不要辩解,那么多人看着,还能冤枉了你不成?现在好了,不止是我,你娘那里也够呛,就知道给我们添麻烦。”
“我不是故意的。”楚蝉焦急得眼泪直流,灵台中,两段记忆碰撞,一会儿楚蝉的情感占了上风,一会儿唐窕的记忆咄咄逼人。她的灵台好似被两个小人拉扯,疼得痛呼不止。
“不是故意的?嗯,爹相信蝉儿是个好孩子,不会故意给我们添麻烦。”楚汤看她情况不对,不着痕迹地变化着语调。
楚蝉一时欣喜:“爹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