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仙界_分卷阅读_319
他们看准机会,拔腿就跑。
记忆中,他们跑了很久,应该逃出很远了才对,可实际上却是炼气修士追赶一刻钟的距离。他们停在了一处天堑前,缝隙窄而小,即便是孩童也只能侧身挤入,而追兵已在一里之遥。
“你走。”有人推了他一把,“我记得测试的时候,你的资质比我好……找个地方拜师,等学成了,回家看看。”
他不肯松手,问:“你怎么办?”
“奇货可居,他们不会杀我的。”对方停了下,又说,“也没什么不好的,我锦衣玉食惯了,吃不了修道的苦,和你可不一样。”
“你是仆婢之子,合该你受苦!”
“快滚!别想留下来和我争宠,你争不过我的。”
骗子。他们之所以会跟着这群人离开故乡,就是因为他们说,跟着走的孩童有仙缘,今后可以随着仙师修炼入道,没想到却是要被卖进见不得人的地方。
若真无心仙缘,怎会忍心离开父母亲人,沦落到如斯境地?他想反驳,却被死死推了进去。
于是,他逃过一劫,后被路过的砺锋真君所救,入了冲霄宗,做了磨剑峰的大师兄。而他……再见面时,云光城细雨纷飞,他撑着纸伞走过,风华万千,已是春洲名妓。
浩然剑问:“君心愧否?”
“有愧。”他想,“昔年若得救的是他……”
“覆水难收,命亦如此。”很多年前,他登门拜访,说道,“我求仁得仁,心满意足,你就看开点。”
怎么看得开呢?一念之差,生死相隔,永远有愧于他。而他那么爱她,为此,最好不与她相争,风云会的时候,他便是这么做了。白逸深一念即起,正心剑却在手中发出嗡鸣,质问他:这是你的剑道吗?
你的剑,名为正心,立身正,心清明。
她全力一战,你却畏于前情,折辱了她,也辜负了自己。
既已有愧于他,又怎能负他舍身相救的好意,折戟道途?更该无愧于心,忠于己道。
殷渺渺的眼中倒映出了一道白光,是正心剑吐出的浩然之气。她错愕不已,万万没想到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白逸深居然突破了。
更糟糕的是,她想一击得手,将九成的灵力灌注于攻击上,防守几近于无,这会儿匆忙应对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勉强运起弄影身,避开要害。
剑芒穿透了她的肋下,鲜血喷涌而出。
局势顷刻反转,众人瞠目结舌。
火炎真君面露赞许:“连华竟能在这样的劣势下突破,可见心智坚韧,临危不惧。”
“这孩子向来稳得住。”砺锋真君素来严苛,这句话已经是罕见的夸耀了。
其他人同样讶异,跟着赞了几句。
台上,殷渺渺一边迅速调动灵力修复着伤口,一边应对他的攻击,狼狈万分,陷入了开场以来最艰难的境地。
灵力用一点少一点,只好不吝啬神识,大肆使用魂术和幻术争取时间,但剑气渗入经脉,不服丹药的情况下,要止血都很难。
流风回雪衣染上斑驳的红痕。她黔驴技穷,颇为懊悔过去怎么没学个能临场疗伤的功法,风月录里的魂术、明心诀、黯然销魂和刹那芳华都和治愈伤势……刹那芳华?
她一时静默,神思飘远。说来也是好笑,慕天光的易水剑可以斩去旁人的光阴,而她因情深不寿触发的刹那芳华,却正好与他相反,能够改变自己的寿命。
这算什么,巧合还是命运弄人?不知道。
几年间,她数次尝试过修炼它,想要扭转外貌的衰老,可或许是修为所限,又或许是情伤难愈,始终无法成功。但试验中,有几回顺利地加速了时间流逝,只是于恢复青春无益,便未深思。
此时此刻,却很合适。
她心念一动,运转早已了然于胸的“刹那芳华”。
腹部的伤口犹如快速播放的镜头画面,渗流不止的鲜血渐少,伤口凝结收拢,经脉里的剑气疾速消散,撕裂的皮肤愈合结痂。
半分钟后,她的身体已然恢复到了半个月后的状态。
殷渺渺摸了摸伤口,倒吸了口冷气——居然真的可以,这未免太逆天了?就算是提前透支了寿命,但关键时刻能够回血,足以力挽狂澜,扭转局势。
“怎么回事?”任无为不等别人问他,自己先开口了,“她干了什么?”
云潋想想,模棱两可地说:“好像也突破了呢。”
任无为:“……他们俩真是够刺激的。”
众人默然,深表同意。
这场对战,一人磕了蓝瓶,一个补了红瓶,全是神转折。
白逸深和殷渺渺……相顾无言,只好继续死磕。
半个时辰后,白逸深奈何不了能续一秒的刹那芳华,遗憾落败。
他心服口服:“我输了。”
殷渺渺摇摇头:“不敢当,我胜之不武。”
“你没用本命法宝,效果不如我用正心剑。”白逸深平静地指出关键,“多谢顾念。”
“秋风如意扇更趁手罢了。”她自然不会承认,笑笑道,“而且,我的地火乃是天成,多少占了便宜。”
白逸深道:“那也是你的机缘,哪里谈得上是便宜。”
过分谦虚反倒失了修士的骄傲,殷渺渺没有再推拒,行了个平礼:“承蒙相让,多谢指教了。”
“一样,承蒙指教。”白逸深收了剑,回了一礼。
她想了想,笑道:“那么,我做东,请你喝酒如何?”
白逸深淡淡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请。”
两人并肩下场。
霎时间,太阳跃出了地平线,柔和的晨光洒在缥缈的云海上,描画起伏的金色波浪,仙鹤成群结队地掠过,留下残光片影,清脆的鸟鸣响彻云霄。
掌门眺望着东升的旭日,抚须而笑:“东曦既驾,宗门之幸。”
第362章
办完事后喝酒,容易喝过头。
殷渺渺邀了白逸深去翠石峰喝酒,开了莲生埋在树下的陈酿佳酿,开始只是客气地聊天对酌,结果喝着喝着,便提及了往事。
白逸深终于告诉了她自己和莲生的渊源,她叹息一声,只道:“是他的性子。”
可怜冰心误风尘。
白逸深饮了半坛酒,告辞了。她独坐空屋,念及往事种种,一杯复一杯,喝得酩酊大醉,倒头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云潋守着她:“师妹醒了?”
“嗯。”她靠在软枕上,恍惚地望着头顶的青罗纱帐,“我不小心喝多了。”
云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多,是闷酒容易醉。”
“好烦。”她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我再睡会儿。”
云潋拉下锦被,好声好气地说:“不行,掌门叫你呢。”
殷渺渺想起了赢下比赛的意义,酒劲未散的脑袋愈发沉重起来:“非得马上去吗?”
“师妹不是还要梳洗打扮么。”云潋打开她的衣柜,替她取了换洗的衣服,“时间很紧。”
殷渺渺坐了起来,梳理着发白的头发,自嘲道:“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好打扮的。”
然而,面见掌门总归是件严肃的事,不好一身酒气地去。她沐浴换衣,焚香绾发,收拾停当后去天元峰进见。
“拜见掌门。”她躬身行礼。
掌门看她神色平和,不骄不躁,心里又满意了几分:“这次比试,你的表现十分出色。”
“掌门谬赞了。”殷渺渺惯例谦让,“弟子愧不敢当。”
掌门摆了摆手,笑道:“虽常言道,满招损,谦受益,然你实至名归,不必过于自谦。修士逆天而行,当有力撼乾坤的魄力。”
“是,弟子受教。”
“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掌门微微一笑,云清风淡地说,“只是今日起,你可以和周星交接凌虚阁的事了。”
这是已然选定她的意思了。
殷渺渺早有心理准备,正欲张口应下,大脑却不知怎的,忽而停止运行了片时,千思万绪如流星纷至沓来,却无一留下痕迹,好若陷回今晨初醒之时,似睡似醒的虚无。
她不知道在这一刻,脑海中究竟闪过了什么,过了会儿,神思回笼,含在舌尖上的字句顺利吐出:“弟子遵命,定不负宗门厚望。”
*
凌虚阁的交接比殷渺渺想得还要复杂很多。她在三楼住了五天,但浩如烟海的卷宗几乎没有减少,于是,白逸深被拖下水了。
“恐怕不妥。”他拧眉,“这一贯是首席的……”
话未说完,殷渺渺就丢了十枚玉简过去:“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快就不是了。”
白逸深:“……”
周星耸耸肩:“我马上就要闭关了,随她的便。”
“好了,坐下帮忙。”殷渺渺不容置喙地说,“不独是你,等我理清了,其他人也跑不了。”
周星沉吟:“你若有心施恩,还是待典礼之后再说。”
“我知道,不过不是施恩,是分担。”殷渺渺翻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玉简,随口道,“顾师兄和我说,凌虚阁本就是为了培养宗门的班底,既是如此,谁也别想跑。”
凌虚阁的弟子不管具体事务,只接受宗门的任务,譬如外出追踪邪修踪迹、查探重大案件、追捕判门弟子、清理门户等等。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用以修炼,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她掐指一算:“不过就算是这样,人也不够用,所以过段时间,我打算招几个实习生。”
周星:“……实习?”
“简单来说,就是从筑基修士里面挑几个出色的小辈,跟在前辈们身边跑跑腿,长长见识。”她漫不经心地说,“表现好的,结丹后能够直接入凌虚阁,表现不好的,给些贡献点打发,多简单。”
“……”周星已经能预见未来各峰“精彩纷呈”的表现了。
白逸深问:“这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
“你是想问,宗门内的乱象那么多,为什么不动手。”殷渺渺无奈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肯定担心我会借此立威,必然有所防备,这会儿下手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