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风月_分卷阅读_206

  路途并不遥远,但天气说变就变,刚入山谷,就下起雨来。天也渐渐黑了,雨水浸湿的路并不好走,明长昱立即下令安营、搭帐篷。每一个帐篷的位置都十分严格,距离也恰到好处,明长昱的人行动快捷得地搭好帐篷之后,君瑶立即钻进帐篷里,蜷缩着身体休息。
  四野都是雨声,还有风呼啸而过的凌冽声,光听这声音,就足够让人胆寒。君瑶本来想与章台说说话,谁知他竟起身,随机她身侧的帐篷被人掀开,明长昱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进来。
  章台顺着明长昱进来的暗门离开,赞做回避。
  君瑶这才知道,原来这帐篷搭得真讲究,她与明长昱的帐篷暗中相连,可以随便进入的。  “冷不冷?”他在她身侧坐下,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轻声问道。
  君瑶有些意外,也很是惊喜,又听到帐篷外的响动,生怕被人发现,只好摇头轻声道:“不冷。”
  这一路,又是起雾又是下雨,她其实很不踏实,既为前途感动忐忑,又期望尽快到达终点,寻找到最终的真相。天已经全黑了,帐篷外雨水淅沥,深山里风动树摇,漆黑一片,恍如与世隔绝的莽荒之地。而帐篷内有他陪着,虽无灯火温暖,但能听闻彼此的呼吸,感受对方的温度,可真实地知晓对方坚定不移的陪伴,她就觉得安心踏实。
  外头渐渐安静下来,其余的人也在帐篷里安歇了,这一夜不知能否这般平静地度过。
  黑暗中,明长昱摸索着把她抱进怀中,宽大的衣裳恰好可以将两人裹住。他轻声在她耳畔说道:“明昭章台这两人你尽管放心,其余人你多留个心眼。”
  君瑶点点头:“这里离秀灵山还有多远?”
  明长昱说道:“其实不远,若天气好,又无任何阻碍,半日就能到。”可惜天公不作美,只盼着天明时,雨停雾散。
  第237章 生死诡谲
  这一夜可想而知睡得并不安稳,君瑶醒得早,明长昱比她醒得更早,因天还未亮,还没离开帐篷。
  君瑶坐起身,披上外套,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又躺回去。她有些庆幸,
  这一夜虽然不太舒坦,好歹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她侧首,借着微光看了眼明长昱。他躺在自己身侧,伸手轻轻抱着她,睡得久了,两人的头发都有些乱,双眼甚至迷离着,惺忪懵懂。
  君瑶怔了怔,手脚却不知该怎么放了。不过是一夜,何况从他们相识到现在,也只有短短不到一年,而在她睁眼看见他的一霎那,突然产生了一种两人已携手共度了半生的错觉。唯有亲密的人,才不在乎对方睡颜的模样,唯有亲密的人,才会交颈而卧,青丝相缠。
  “醒了?”他似乎也懒得动,贴在她耳畔问。  她揉了揉眼睛:“你早醒了,怎么还不走?”  他指尖缠着不知谁的头发,信手把玩着,说道:“我也想走,可你压着我的头发。”
  君瑶情急转头,突然头皮一紧,原来自己的头发也被他压住。她只好又老实地躺好,眨眨眼盯着帐篷顶:“还是起身吧,万一头发缠在一起了,解不开了怎么办?”
  “那正好,”明长昱不以为意。  君瑶失笑:“那不就暴露我的身份了?”这一路,她都是易容的,知晓她身份的人只有他和章台,若是这样走出去,只怕她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她现在顶着一张普通陌生的脸,明长昱有些不习惯,便伸手顺着她的脸轻轻摸了摸,那易容的面具服服帖帖地在她脸上,没有破绽,让他稍微心安。
  他摸到她的眼睛,睫羽轻轻颤着,扫着他的指尖,也扫到他的心窝上。他俯身,想要亲一亲那双让他肖想许久的唇,君瑶见状微微侧头,终于将两人相缠的头发解开了。她侧着脸,稍稍躲开他的吻,而他却不退反进,将吻落在她的耳畔,激得她浑身酥软。她心神混乱,模糊间听到帐篷外已有了响动,似乎是有人开始陆续收拾帐篷了。
  山中云开,晨光熹微,此情此景,正恰如行到水穷,坐看云起。这一切都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君瑶有些不安。
  她并不专心,明长昱的吻也很快结束。她蹙眉,问道:“你察觉到了吗,谁才是前朝人的内应?”  明长昱呼吸稳沉,正色道:“我若说是李青林,你可信?”
  君瑶有些意外,心中却无惊讶。她早就理智地分析过每一个人,包括李青林。李青林本是赵家人,赵家人与前朝余党本就有瓜葛,而李青林表面与赵家人不合,但实际上却可能是障眼法。入晋县之后,她十足怀疑魏含英是内应,可魏含英死得太过容易,她背后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人物。且自河安之行开始,内应就一直存在,是以,最可疑的人,仍旧在河安一行的人当中。
  明长昱见她沉默,有些不悦:“怎么?不信?”
  君瑶说道:“我当然信。”
  明长昱挑眉,心满意足地说道:“你果然最是聪慧,深明大义,明辨是非,可爱得很!”
  君瑶乜他一眼,正欲说话,突然帐篷外传来一道惊慌的叫喊。
  这惊慌之声让两人心头一凜。明长昱手底下的人做事不会慌乱,就算遇到突发事件,也不会这般惊慌。而且这惊慌之声还有些陌生,君瑶细细分辨了,才想到喊叫的人是阿冶!
  阿冶叫喊过后,失声道:“萧宇死了!”
  明长昱与君瑶对视一眼,立刻通过两个帐篷相连的暗门回到自己帐篷中,快速出去。
  君瑶也第一时间走出了帐篷。她的行动较慢,出去时,明长昱已经站在萧宇的帐篷前,掀开了门帘,露出蓬内的情况。
  早起,所有人都是刚醒,简单地事物都收拾妥当,李枫与阿冶都起身了,唯独萧宇还在睡着。阿冶与萧宇是同乡,便去叫人,谁知叫不醒,将他翻了身,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君瑶进入帐篷,看着萧宇苍白的脸和僵硬的尸体,霎时痛悔不已!她答应过萧婷,要帮她找到兄长,如今这个承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兑现了!
  她蹲下身,想检查尸体,明长昱拦住她,说道:“被人掐断咽喉而死。”
  即使不用手摸,也可以看到萧宇的颈部骨骼错位,狰狞的淤青陷入皮肉之中。凶手几乎是一击扼断了萧宇的脖子!
  然而这一晚上,萧宇始终和李枫以及阿冶睡在一起,萧宇被人杀害,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除非……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君瑶的心狠狠一沉,转头看向李枫。
  李枫面色僵硬沉重,他早上起来,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东西不多,手脚麻利,还没来得及去管萧宇,谁知萧宇就这样死了,还死在昨晚,与他一同睡觉之时。
  可昨晚上,他并没有沉睡,若是有异常的情况,他定会察觉才是。除非凶手是发现尸体的阿冶!
  然而阿冶却很是悲伤,他昨晚就睡在萧宇身旁,两人只隔了一手臂的距离,他睡前还和萧宇说了话,因为有萧宇这个同乡在,他与这行陌生人同路也不感觉紧张局促。谁知今早一起来,同乡就死了!
  他站起身,怨恨骇然地怒视李枫,抬手指着对方,厉声道:“是他,是他杀了萧宇!”
  君瑶狠狠地闭上眼,担忧地看着李枫。他面不改色,毫无惧色地说道:“我没有杀人。”  然而不管他如何赌誓般说出这话,在旁人听来分量都太轻了。尤其是明长昱的侍卫,他们亲眼看见李枫杀了魏含英,又该如何会完全相信李枫说的话。
  明昭半信半疑,终究与君瑶一样,仍旧偏向李枫,他问道:“你昨夜可发觉了异常?”  李枫的眼神渐渐露出失望:“没有。”
  他的落寞和萧索,似利刃一样划过君瑶心头。君瑶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李枫就是他们当中的内应,她更看重这么多年来,她与李枫一同经历风雨的情谊。她深深地看了阿冶一眼,强行忽略他手上的伤痕,忽略他曾经印在她心里的熟悉感,将目光移向李枫,问道:“昨晚的事情,你一五一十地说一遍。”
  君瑶的话,让李枫面色稍缓,他心间霎时柳暗花明,他自己就当过捕头,明长昱还是大理寺卿,都是会破案的人,岂会轻易相信眼前看到的?他深吸一口气,事无巨细地交代昨晚的情况。
  昨日夜幕时开始支帐篷,萧宇和阿冶两人都不会熟练地搭帐篷,李枫在柳镶的帮助下,将帐篷搭起来。分帐篷时,明长昱单独一个小帐篷,与章台明昭的帐篷相邻相连,其余人各自按照明长昱行军安排的习惯入帐篷,李枫则与萧宇、阿冶住到了一起。
  其实帐篷的位置安排都很巧妙,谁和谁住一起并不重要,李枫也没有在意。
  修整后,所有人入睡,睡到半夜时,萧宇起夜如厕,李枫也醒了,他过问了一句,萧宇没让他陪。如厕的地方是划好了的,很是安全,萧宇也很快回了帐篷,钻到自己被子里躺下了。  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
  君瑶细细听了,问道:“萧宇的确安全地回了帐篷?”
  “是,”李枫点头,顿了顿又困惑起来,改口道:“我不能保证。”
  “为何?”君瑶问道。
  李枫斟酌着,略微不安地说道:“他回帐篷时没有灯火,我没看清楚。”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补充道:“他进帐篷时,我问了一句,他只是含糊地回应了,接着就躺下睡觉了。我没疑心,也睡过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君瑶胸口沉闷,声音不由带了些急切:“难道他出去如厕时,没有灯火吗?”
  李枫面上露出懊悔之色:“他去时带了灯,可回来时,灯火被雨水浇灭了。”
  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杀害萧宇的凶手就在他们之中!君瑶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人群中游弋——
  章台、柳镶、李青林、何三叔,阿冶、还有明昭以及那些侍卫们……到底谁才是真凶?他杀害萧宇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嫁祸李枫,为了让明长昱的人互相猜忌内讧,还是为了不让他们顺利进入秀灵山?若他们以为杀害带路人,明长昱一行就无法找到山中的矿洞,那为何不连着阿冶一起杀了?还是说,阿冶贼喊捉贼,其实他根本不是萧宇的同路人,而是与晋县那些私自开矿牟图暴利的人一样?
  李枫的说辞不足以让人信服,他的嫌疑依旧无法完全洗清。
  君瑶却将目光转向了阿冶。阿冶半张脸藏在络腮胡中,只有那双眼睛流露出愤怒和不安,面对君瑶的质疑,他说道:“昨夜我的确知道萧宇起夜如厕,也知道他回了帐篷,其他的我都不清楚。”
  “这么说,你也不知李枫到底做了什么,对吗?”君瑶冷冷地问。
  阿冶说道:“帐篷里除了我就是他,人不是我杀的,那就是李枫杀的!”
  话已至此,阿冶和李枫都无法自证清白。君瑶私心里更相信李枫,她看了明长昱一眼,又不由蹙眉。
  明长昱能让阿冶同行带路,当然是查清了阿冶的底细,否则怎敢冒险将带路的任务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李枫……
  君瑶心头百转千回,既不相信李枫是凶手,又不认为阿冶会有太大的问题,霎那间,心念一转——凶手有没有可能是第三人?
  一直以来,她与明长昱对藏在他们之中的内应都有大致的认识,心中有模糊的怀疑对象。她目光轻扫,掠过那些可疑的人,凶手是在他们当中吗?他们是如何杀了萧宇的?
  限制现实条件,根本不可能立即破案,这样一一排查下去,只会让所有的人更加互相猜疑,成为一盘散沙。  明昭问道:“侯爷,该如何是好?”
  明长昱未回答,阿冶说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出山吧,别在进去了!”
  前朝余党就在秀灵山中,现在撤退,只会失去最好的时机。明长昱眯了眯眼,说道:“暂时将萧宇的尸体收殓了,安置好,原路返回时,再将他的尸体带回去。”
  命令一下,明昭等人立即开始处理萧宇的尸体,战场上时有牺牲的兄弟,处理以及保存尸体十分熟练,萧宇的尸体被安置好后,明长昱决定继续往前。
  秀灵山并不远,有银矿的地方也不大,出了山谷就可以看见。
  君瑶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东西,悲伤归悲伤,体力还是要补充保存的。其实这一路,所有人都没有太过惶恐不安,每一个跟随明长昱的人,都只有一个目标,彻底拔除前朝余党的势力,肃清山河!
  若前朝余党的势力当真如此强盛,为何在九年前的肃清之中退居藏匿至今?又为何到如今都只敢藏匿在深山之中,只敢挑唆勾结朝廷豪族当马前卒?
  君瑶沉默地往前走,吃完东西后,喝了些水。一抬头,忽而间视线开朗,天光明晃晃地照射下来,而前方的景象也发生了改变。虽已入冬,但南方的山林依旧多树木,但前方开阔之地,树木明显稀疏了不少,从交错繁密的枝叶间,还可看见对面的山。
  阿冶抬手指着那座形状怪异的山说道:“那就是秀灵山。”  秀灵山,光听名字就可推测是一座清秀灵气的山,而对面那座山,山体裸露,乱石嶙峋,丝毫看不出清秀灵气。
  目的地或许就在眼前,明长昱却让所有人暂时停下脚步。
  自从萧宇被害之后,所有人的警惕就没放松过,然而事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异常顺利地看到了秀灵山,反而让人觉得古怪。
  明长昱依旧让人前去探路,其余人原地修整。
  约莫两刻钟之后,探路的人回来了,他没有发现异常,但远处的秀灵山上似乎有矿洞,想来那就是崔家人与前朝余党勾结私开的矿。
  就在这时,身后高处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响声,君瑶等人回头一看,竟是高山上的石头松动,轰隆隆顺着山体冲下来,极有可能砸在众人的脑袋上。已无退路,明长昱立刻下令往前!  众人行动快速,君瑶在章台的掩护下避开了落石。脱险平静后,君瑶才发现自己所处之处有些怪异。山石嶙峋,拔地而起,仿佛一夜之间从地下长出的石墙,连亘起伏地蜿蜒横纵到尽头,风从山石之间吹过,发出鬼鸣般的嘶哑声响,令人发憷。
  阿冶说道:“这里就是崔家先祖的埋葬之处,听说有鬼出没,起风时还能听到鬼叫。”  君瑶手臂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明长昱翻身下马,纵身越到一块山石上,纵观全局后,落下地面,说道:“我们大约是进了阵法,有人利用此处的山石,布置了一个偌大的迷宫。所有人跟紧我,不要掉队。”
  命令一下,明昭等人立即调整阵型,章台有意无意地紧随在君瑶身侧,说道:“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阵法,利用山石布置扰乱路线,这种阵法侯爷见多了,不必太紧张。”
  君瑶点点头,策马紧随。所有人敛声屏气,亦步亦趋地跟在明长昱身后。这嶙峋耸立的山石围城若有似无的围墙,山石间有雾气慢慢地氤氲扩散,山风呜咽鬼泣,将这里布置成了阴间的鬼场。
  崔家与前朝的人果然有些能耐,不仅将晋县的人诱哄到这里为他们采矿,甚至控制了他们的出入。这处天然加工的迷宫,不仅仅是防止外人闯入发现私矿,还能阻挡开矿的人外逃将消息泄露。而没有前来开矿的人,比如萧家村的那些邻长村民,因亲人在此开矿,获得了巨额的钱财,被利益蒙蔽的他们,甘愿为崔家人做掩护,不让任何人发现私矿的秘密。
  这迷宫的确诡异,既利用了罕见的地形,又利用了山间多雨多雾的天气,不用任何人操控,就能把进入这里的人困住。
  君瑶不敢掉以轻心,目光与步伐始终追随着明长昱,她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也不知此时是何时,雾气浸湿了她的睫毛,化作冰冷的水渍,冰刺着她的双眼。
  突然,明长昱停下来,他转头看了眼,面色突然凝住。
  君瑶与他对视,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陡然间汗毛倒竖!
  她一直走在队伍的中断,左右都有人,后方也有侍卫紧紧追随着。上一刻,后面的几个侍卫还在,全神贯注地前行着,可这一刻,后方的人全部消失,无影无踪!
  她左右的章台与李枫也顿时大惊,所有人实在想不透,为何活生生地人,竟在顷刻间神不知鬼不觉地销声匿迹!
  李枫下马往回查探,那道他们走过的路,竟没有任何痕迹。他立即返身回去,想将情况告知明长昱,却发现前方的路已然改变,一路走到尽头,都没有明长昱等人的身影!
  难道真的遇到了鬼打墙?他大惊失色,左右环顾,周遭只有交错纵横的石墙,还有萦绕障目的雾气。
  “明昭!侯爷!”他大喊一声。
  “在这儿!”有人在身后回应他。  李枫闻声,拔刀转身,迎头砍过去!这神出鬼没地回应他的人,根本不是一路人,而是杀手!
  第238章 偶遇青林
  一行活生生的人诡异地消失,令人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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