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后宫_分卷阅读_37

  “大人……李尚宫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年过六十,皇后娘娘真的要如此无情赶她出宫?”
  “大胆!”赵典簿回过神来,呵斥道:“皇后娘娘岂是你能诋毁的?”
  许元姝急忙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
  赵典簿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柔声道:“你且起身,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李尚宫在宫里将近六十年……皇后娘娘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的。”
  许元姝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这句话,至少赵典簿不会再找麻烦了,甚至借着她的口,那些有心人也会收敛一二。
  “你回去吧。”赵典簿道:“回去要以身作则,切不可趁机偷懒,李尚宫在宫里多年,她手里但凡露出来一点东西,都能叫你受用一辈子。”
  许元姝行礼,“多谢大人指导。”说完便垂首立在一边,等着赵典簿先走。
  赵典簿离开时的脚步就没有来的时候那样轻快了。
  皇后娘娘要送李尚宫去新罗,将近半年的路程,最迟四月就得出发,不然入冬之后路没法走。
  若是耽误了这个时候,李尚宫又得在京城待一年。
  让李尚宫教导宫女,且不说大材小用,这就跟首辅大人去国子监授课一样,是个非常体面的活儿。
  而且叫她去新罗,抛开新罗苦寒之地不说,去了新罗她就是后宫最大的一个,连新罗的王后也要听她管教,这也是个荣养的好差事。
  皇后娘娘是非常爱面子的……李尚宫叫她没面子,她叫李尚宫没饭吃,若是搅了皇后娘娘的事儿,将来被报复的就是她了。
  赵典簿叹气,这些年一帆风顺的上来,她竟然忘记了姑母跟她说过的话。
  在宫里一定要小心谨慎,在主子面前切不能把自己当人看。
  许元姝一直等到赵典簿的背影看不见了,这才站直了身子,动了动已经僵硬的双腿,打算往回走了。
  她已经走得够远了,右手边上是仁寿宫的后墙,左手是东六宫的宫墙,再往前已经能看见奉先殿了。
  要知道过了奉先殿就是前朝了,她竟然不知不觉中跟着赵典簿走到了这里。
  许元姝叹了口气,在宫里默默无闻就不能威慑住顾氏,在宫里想要出头……那是捧着头往前走,一不留神脑袋就掉了。
  她再次看了眼前朝威武雄壮的宫殿,这个角度能看见的应该是皇极殿?
  这样的名字,她想一想就觉得胆战心惊。
  许元姝急忙转头过来,这一转头就看见她身后站了个人。
  只一眼就叫她才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还没干的冷汗出了第二波。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背后究竟有多久了?
  她刚才除了看了看远处的宫殿,最多叹了两口气,别的再什么都没做过了。
  “你是新进宫的宫女?你是怎么看出来孤是太子的?”太子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好奇。
  许元姝定了下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道:“回殿下,奴婢是三月十一进宫的,现还在殿里受训。”
  “讲课的大人们教过奴婢。翼善冠、皁靴、玉带、大红圆领宽袖袍,胸背和两肩上各有一处蟠龙补子,这是只有皇太子才能穿的衣裳。”
  “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你们都要学什么规矩?”
  许元姝虽然觉得太子对这等事情好奇简直是不务正业,不过既然太子问了,她还得说,还得好好组织语言,既不能叫太子觉得无聊,更不能叫他觉得自己敷衍。
  最好……还得让太子觉得她卑微至极,不再为难她。
  “先学认人,女官大人们拿了陛下、太子还有各位娘娘们的旧衣还有画像来叫奴婢认,认错了就打板子。接下来就是走路行礼做活,若是学不会了还是要打板子。之后学宫规——”
  许元姝不用装就打了个寒颤,她还记得前两日有个背错宫规的宫女,被女官罚了扳着之刑,不到一刻钟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连连呕吐,痛苦的用头去撞墙,到现在还没好。
  “学不会还是要打板子?”太子追问道:“孤怎么觉得你就记得打板子了呢?”
  许元姝正要答话,忽然太子开口了。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像是遇见了什么惊恐之事,有点咬牙切齿,却又带了几分颤音。
  “她骗了孤,她骗了孤——她知道孤是太子!”
  许元姝恨不得捂住耳朵,只求太子别再说下去了。听见不该听的事情,除了送命再没有第二条路了。
  好在太子很快恢复了正常,“你年纪轻轻,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你父母怎么就能狠下心来送你进宫了?”
  许元姝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太子殿下明显是有感而发,是因为方才骗了太子殿下的那个人……还是因为别的。
  许元姝脑袋转得飞快,这里是仁寿宫的后墙,太子没事儿到自己宫殿的后头干什么?
  是不是因为这里人少?仁寿宫后头都是废殿,并没有住人,他想找个清净的地方?
  许元姝忽然又闻见了一丝香火气息……这味道她很熟悉,母亲死了到现在不过两个月,她进宫之前是天天都要去上香烧纸的。
  所以……太子殿下刚从奉先殿回来?
  皇帝还在,太子是去祭拜他的生母了。
  可是不年不节的,如果是忌日,那宫里肯定是要大规模的祭祀的,所以太子为什么要挑今天去祭拜生母。
  多半是因为皇后做了什么,让太子有感而发。
  许元姝想起方才她看太子那一眼,跟画像上不同,现实里的太子一脸的疲惫,眼角都是褶子,头发花白,眼神浑浊……一副已经知天命的样子。
  太子是陛下的长子,今年四十七岁,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
  还有那个曾经骗了太子的人……宫里如果没有靠山,谁有胆子骗太子?有谁有胆子出这种计策?又有谁敢在太子身上动土?
  被满门抄斩的柳大人,被陷害的六皇子——除了皇后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你在想什么?”
  许元姝沉默的有点久了,太子出声询问。
  许元姝决定冒一个险,成功了她有虎皮,不成功——她摇了摇头。
  “回殿下。奴婢母亲死了,父亲有了新人,奴婢跟弟弟没有活路,所以奴婢来宫里求个前程。”
  “哈!哈!”太子忽然发出两声略显得癫狂的笑声,压低声音厉声问道:“然后呢!你求了前程又会怎么办!”
  “请太子殿下恕奴婢大胆妄为!”许元姝抬了头起来,一字一顿道:“奴婢求不到前程,奴婢跟弟弟下去陪母亲,奴婢求到前程——死的就是他们!”
  说完这句,许元姝把头又埋了下去,等着太子的反应。
  第41章 叛徒
  许元姝等了片刻, 不见太子说话,她大着胆子抬头一看, 她面前一个人都没有, 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许元姝叹了口气,有点分辨不出来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 却再也不敢逗留,快步走了回去。
  午饭已经吃完了, 不过经历这一遭, 许元姝一点都不觉得饿,她快步回到房间, 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护领扯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卫柳月问道, 她扫了一眼许元姝已经湿透的护领, “那位大人跟你说了什么?叫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许元姝反而跟卫柳月好了起来。
  她们屋里四个人,程百香基本不说话, 吴婉……吴婉兴许是家里太有钱了,对留不留在宫里没有什么执念, 好像是把进宫当成离家游玩一般, 有空就去找人聊天。
  卫柳月虽然说话不太动听,从来不肯吃亏, 不过许元姝也不是个会占人便宜的人, 加上卫柳月学东西也是又快又好,看得出来她很想留在宫里,所以两人慢慢的接近了。
  “刚出去就看见太子了, 吓得我差点腿软跪在地上。”许元姝又拿了帕子擦汗,“你看我这汗出的,帮我拉了帘子,我换一身衣裳。我这腿现在还打颤呢。”
  隐去赵典簿突出太子,是她回来路上就想好的计策。
  太子身边不可能没人跟着,就算一时没有,很快就能找了来,所以她见过太子,在有心之人眼里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不如干干脆脆的说了出来。
  一来掩人耳目,二来反正她跟太子对话,是没人听见的,反而是赵典簿……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宫女里头,赵典簿可比太子有威慑力太多了。
  太子不会也没工夫跟她们计较,可是头上的女官就不一样了。
  卫柳月背过身去,道:“亏得你站住了,不然贸贸然行大礼怕是要被责罚的。太子长什么样子?我是说,跟画像上的一样吗?”
  许元姝一肚子的事儿,不过听见这话还是打起了警惕,“一样,看了就能认出来,而且穿着就是那身衣服,不会认错的。”
  卫柳月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刚说了两句话,就见吴婉进来,看见许元姝便道:“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她举了举手上的点心,“我帮你留了点吃的,你先吃了再说。”
  许元姝身上的汗消了,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心里才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她吃了两口点心,又灌下去一缸子茶,忽然问道:“程百香呢?”
  卫柳月冷笑一声,吴婉道:“就在你被叫去不久,尚功局的司制手上拿着她上回交上去的针线来找她了,问这是谁教她的手艺,程百香说是她母亲,那司制眼圈就红了,之后就拉着她的手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她倒是藏得够深。”卫柳月道:“我还真以为她胆小怕事,不爱说话呢。”
  吴婉立即拉了拉她,程百香已经进来了。
  卫柳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程百香眼圈红红的,看了屋里人一眼就把头低了下去,走到自己床边开始收拾东西。
  屋里沉默了下来,毕竟不是谁在背后说了别人又被抓住,还能立即就恢复平静的。
  只是过了没一盅茶的功夫,平日里也住在这院里,管着她们日常生活的宫女也进来了,道:“收拾好没有,收拾好了就跟我走。”
  许元姝一愣,视线立即就落到了程百香身上。
  剩下两人也是一样,程百香被她们三个这么一看,立即吓得后退一步,那宫女眉头一皱,道:“你过来。”说着走到了屋子中间,若有似无的挡在了程百香身前。
  “你动作快点,司制大人说给你换一间清净的房子住,你就这点东西怎么收拾的这样慢?”
  程百香头一低,连话也没有一句,直接就跟在这人后头走了。
  三人对视一眼,许元姝的眉头皱了起来。
  早上李尚宫才把一个要换房间的人赶了出去,下午就有人换了屋子,这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
  司制大人……
  司制原本就比尚宫低了一级,而且尚功局可管不到尚宫局头上。
  就算不管这些大人们的明争暗斗,程百香的动作也非常可疑。
  “没想叫她骗了去!”卫柳月咬牙切齿道。
  “你说她跟那位司制大人说了什么?”吴婉若有所思道。
  许元姝重重叹了口气,“还能说什么?咱们看了她一眼,就被宫女说了。她只能说咱们三个合伙欺负她了。”
  三人的视线同时落在程百香的那张床上,这的确是最不好的一张床,更是她亲手挑的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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