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_分卷阅读_2

  与此同时,就听殿外传道:“郎中令赵大人求见。”
  伴着这声通传,殿外人不等准许已经大步走进来。
  只见来人身着绿色广袖袍服,足踏方口齐头翘尖履,头戴彰显着天子近臣身份的高山冠;生得高大魁梧,眼角略有细纹,望之五十如许、气势不凡。
  胡海听得“郎中令”这个官职,便知是赵高。
  论起来,他能对这些细节如此了解,还要多谢那篇与亡国之君谈恋爱的小说——作者真是于史料上下了功夫的。胡海有点愧疚了,不该给人家差评的。
  没想到这赵高长得还不错,听声儿也不像被阉过的1。
  胡海在脑海里了一遍跟赵高有关的历史知识,多半还是刚从那篇晋江言情文里看来的。
  这赵高本为秦国宗室远亲,父亲是个文法官吏,母亲是获罪之身,照着《史记》里的说法,“赵高兄弟皆生隐宫”。隐宫,乃是刑满人员工作之处。《史记》又说,赵高是“宦人”,有“宦籍”。不过秦朝“宦人”“宦官”都是天子近臣之意,并没有后来太监的意思。
  赵高如此出身,可谓卑微低贱,却努力上进,善大篆,通律法。秦统一文字,便有赵高做《爰历》六章。怎么也算人才的赵高,入了秦始皇的眼。秦始皇让他管理皇帝车舆,兼行符玺令事,管事二十余年;还让赵高教幼子胡亥判案断狱。
  这个赵高,可与后世人们印象中只会尖着嗓子“指鹿为马”的赵高不太一样。
  后来有次赵高犯下重罪,蒙毅要按律处死他。结果赵高巧舌如簧,竟然使秦始皇赦免了他并复其原职。足见其机巧手段。
  等到秦始皇巡游途中在沙丘宫暴卒、赵高与左相李斯因为担心公子扶苏继位后对他们不利,便矫诏以始皇身份赐死扶苏,推动胡亥继位,为秦二世。当时公子扶苏正遵照始皇的旨意,在上郡监督军队,协助大将蒙恬修筑长城、抵御匈奴。
  假圣旨一到,公子扶苏是个实诚人,哭着走入内宅就要自杀。但是大将军蒙恬毕竟吃过的盐多点,警惕道:“里面是不是有诈啊?咱们跟皇帝再请示一下。”
  公子扶苏说:“做父亲的要做儿子的死,还有什么好请示的呢?”
  于是公子扶苏当时就凉了。大将军蒙恬不肯死,被囚。
  秦二世听说公子扶苏已经死了,想着跟蒙恬也无冤无仇的,就想把人给放出来。结果这时候恰逢蒙恬的弟弟,蒙毅大将军代始皇外出祈福归来。
  对,就是前文想要按律处死赵高的那个蒙毅。
  有仇不报,就不是赵高了。
  他骗秦二世说,“先帝早就想立你为太子了,但是蒙毅一直规劝他,认为你不行。我们不如把蒙毅也一起杀掉算了。”于是把蒙毅也给逮住了,囚了。蒙氏兄弟最终一被杀,一自杀。
  历史上,秦二世与赵高的疯狂并没有停止。赵高进言,说是皇上的兄弟姐妹背地里议论,有不轨之心。而秦二世正为得位不正惴惴不安,于是秦二世的兄弟姐妹也都遭了秧,二十余人无一幸免。
  残害完手足,秦二世又要效仿自己的父皇东巡。途中赵高又说了,“陛下这次出游,应该树立自己的威信,把那些不听话的官吏都诛杀掉。”可谓正中秦二世下怀,沿途百官也倒了大霉。
  再后来赵高设计害死李斯,又迫秦二世自杀,若不是不得人心,只怕还真能篡位。
  胡海梳理到此处,不禁感叹,这秦二世和赵高,简直就是禽兽中的比翼鸟,恶棍里的双节棍啊。
  赵高径直走上殿来,与他高大沉稳的外表不同,近看只见眼珠子骨溜溜转着,微有聪明外露之相,道:“臣已将那内侍当庭斩杀。”
  胡海一惊,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当庭斩杀?!”
  “正是。此等多嘴多舌,祸乱君王的奴才,要来何用?为天下计,大义灭亲,这正是为君者该有的气魄。那内侍胡言乱语,致使陛下受惊晕厥,能得一死,已是便宜他了。”赵高说起话来,语速偏快,对着一国之君,语气里竟有点说教意味。
  胡海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一句问话,那小内侍却吓得汗出如浆。
  这赵高,怕是不许秦二世身边有敢讲真话之人。
  那小内侍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只因答他一问,便失了性命,落个被当庭斩杀的下场。
  胡海心中惊痛。
  赵高见一向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年轻皇帝,这会儿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虚空出神。他心下起疑,却是斥责一旁的太医道:“太医,不是说陛下龙体无碍了吗?快再给陛下看过!”
  那太医却是袖手不动,拖着长音道:“赵大人若是信不过下官医术,不妨另请高明。”
  今时今日,竟然还有人敢怼赵高?
  胡海看向此前自己并没留意的太医身上,起了交好之心,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年轻的皇帝如此尊称,那太医敛容,长揖道:“下官夏临渊,因性情鲁直,不常行走于贵人之前。今日事出仓促,恰逢下官当值,才得为陛下诊病。”
  “哦……”胡海想了想,从不记得叫夏临渊的历史名人啊,“夏卿师承何人?”
  夏临渊傲然道:“下官医术乃是家传——先父夏无且。”
  胡海茫然想了想,也不认识什么夏无且啊——可是这太医为啥满面骄傲的样子。他瞅着夏临渊昂首挺胸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一拍脑门,指着他叫道:“秦王绕柱走!”
  这夏临渊他爹,就是那个“以其所奉药囊提轲”,救了正在绕柱走的秦始皇一命的夏无且啊!
  当初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图穷匕见刺秦王。荆轲追着嬴政刺,嬴政绕着柱子跑,众臣入殿前都解了佩剑,危急时刻,一个药囊天外飞来。事后,嬴政还赐给了夏无且二百镒黄金,说“无且爱我”。
  有这么一位忠君护主的父亲,难怪夏临渊敢怼赵高了。
  赵高见年轻的皇帝晕了一次,醒来言语行动大变,且不复从前待己亲密信任,心中疑忌,却是不动声色辞别后,召了属官,询问,“可是左丞相来见过陛下了?”这说的是李斯。
  待得知无人觐见后,赵高百思不得其解,一时倒忘了那个敢对他不敬的太医。
  夏太医送来亲自看着煎的压惊药之后,也退下了。
  暮色四合,胡海透过打开的长窗,望见庭中,内侍们正用成桶的水冲洗着石阶。
  石阶上犹有淡去的暗红痕迹,在夏夜里泛着中人欲呕的腥气。
  当庭斩杀。
  赵高吐出这四个字时毫不在乎的模样,一遍一遍在胡海脑中回放。
  生于和平年代,胡海第一次直面这样的血腥,终于有了几分身在异世的实感。
  胡海有点忧郁,想他一个半吊子哲学家,是打得过西楚霸王呢,还是搞得过流氓高祖?
  不如投降。
  不过投降之前,好像可以……先搞一搞赵高?
  第3章 秦二世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搞掉赵高的这个主意,胡海越想越妙。
  胡海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来到两千多年前的秦朝,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惩罚系统;可是知晓历史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成为男频升级流爽文的男主啊!
  他不仅知道赵高是个禽兽,还知道引导了中国历史上一次农民起义的陈胜吴广,还知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西楚霸王项羽,还知道这会儿估计正在芒砀山流窜的汉高祖刘邦,更不用说谋臣良将如张良韩信等。
  秦末汉初,如斯风起云涌的时代,他竟然有幸以帝王的身份亲临其境,这样的机缘恐怕不只前无古人,只怕后也无来者。
  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简直就是开了天眼,像游戏里开外挂一样的骚操作啊。
  就比如这会儿,趁着赵高一无所觉,怎么不好下手?等他再来觐见,找俩护卫,也来一出摔杯为号,立斩其于殿上!
  诛杀赵高!怀着这个念头,胡海在梦里都血脉偾张。
  可是等梦醒来,胡海实际操作这事儿时,却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杀赵高这事儿,还真是怎么都不好下手。
  胡海原本第一个念头是找护卫刺杀,可是想了想赵高的职位,也就歇了这心思。
  赵高做的是郎中令。
  知道郎中令是干嘛的吗?这厮就是掌管宫殿警卫的,手下属官便是中郎将。
  而且郎中令的管辖范围,远不止这一块。连接受群臣奏事的谒者,等待受职的诸郎统统都归赵高管。
  只要赵高发一句,谒者就能拦着奏事的大臣,不让对方见到秦二世。也就是说,这会儿虽然还没到“指鹿为马”的时候,但是秦二世与外界接触的渠道,已经只有赵高一人了。
  这种情况下,胡海仓促之间,想找到敢于反叛赵高,忠于自己的得力人士,可谓难于上青天。
  看来简单粗暴地刺杀是不好办了。
  历史上,皇帝杀大臣的办法,毒杀也是常见的。
  胡海很自然地也想到了,可惜从前读的哲学系,若是学的化学系,说不定能在秦朝做一代毒帝。可是用药显然也是一个值得尝试的办法——想到用药,昨日来为他看病的太医夏临渊浮现在胡海脑海中。
  还有夏临渊面对赵高时,明显抵触的态度。
  胡海双掌一击,看了看左右近侍,想必都是赵高安排的人。
  他佯装头晕,下令道:“去请昨日的夏太医来。”
  夏临渊来得很快,行礼过后,放下药箱,关切问道:“听闻殿下有头晕目眩之症?”
  胡海似是而非答应着,找了几个要汤要水的借口,把左右近侍支开。
  夏临渊为胡海诊脉,凝神细查。
  胡海却是垂目观察着夏临渊的表情,“昨日,朕见卿言谈间似是对郎中令有些不满?”
  夏临渊倒果真不负“鲁直”之称,直通通道:“陛下明鉴。”
  事关重大,胡海不能轻易托付,诈语道:“赵高辅佐朕登基,有擎天保驾之功,连朕对他都感激不尽,夏卿如何却对赵高不满?”
  夏临渊面上显出不加掩饰的怒气来,道:“赵高巧言令色,在朝堂上诛异己、结私党,将这大秦天下弄得跟他自己的一样,是第一等奸佞之臣。陛下宠信这等奸臣,残害手足,诛杀功臣,恐失天下。”
  胡海真想给他叫一声好,生生压住了。不禁庆幸,幸亏这夏临渊昨日才第一次给秦二世看诊,若是从前真秦二世在时,只为这番话,这夏临渊就要血溅七步。
  夏临渊倒也有自知之明,叩首再拜道:“臣知此番话出,便是陛下能容臣,赵高也是容不得的。然而胸中话语,不吐不快,愿拼死一言。”
  胡海伸手扶他起身,笑道:“夏卿勿忧。卿以为,朕何以要屏退左右?”
  夏临渊一愣,大胆仰头,看清帝王神色,道:“陛下难道是……”
  “正是。赵高弄权久矣,朕只苦无得力之人。如今能得夏卿,想是先帝英灵未远,庇护于朕……”胡海攥紧了夏临渊的手,心潮澎湃想着,老子今日这一着,不知比汉献帝的血书衣带诏何如。
  夏临渊目中含泪,嘶声道:“臣愿为陛下诛此奸贼!”又道:“臣本远在太医院,耳听目见,众人皆道陛下贪于逸乐、偏信赵高、不理政务。如今亲见陛下,才知陛下是受制于赵高奸贼,不得不佯狂作态,其时内心煎熬难于言表——陛下,您受苦了!”
  胡海被他真情实感的这一番脑补弄得哭笑不得——倒是省得他自己编话解释了。胡海就坡下驴,双掌合拢,用力攥住夏临渊的手,逼出一点泪意来,沉痛道:“知朕者,夏卿也!”
  “陛下!”
  “夏卿!”
  “陛下!”
  君臣二人上演着感人戏码,胡海正要把话题转向正事儿,忽听内侍通报:“郎中令赵大人求见!”
  正讨论着要怎么弄死的人忽然来了,胡海心下一虚,见夏临渊面现愤然之色,怕他露了行迹,便道:“朕好多了,夏卿先退下。若有不适,朕再召你。”
  夏临渊重重点头,低声道:“陛下但有诏令,臣万死莫辞。”
  赵高进殿,见夏临渊往外走,倒没起疑,上前笑问道:“臣听闻陛下龙体有疾,放心不下。您头晕好些了吗?”
  不过片刻,赵高不仅知道他召见了太医,还知道他犯的是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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