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挡着我仙途了_分卷阅读_53

  发狠般说完这句话,有狐虚仰头望向了天空。往生海的天苍茫得有些昏沉,看不透天的尽头,他冷冷笑了两声,胸中怒气更胜,乌紫色的妖气盘旋在周身,比妖皇还要多上几分煞气。
  “天地法则定三界规则,制衡一切破坏规矩的仙妖,可是这天地之法,本就是不公平的!”
  有狐虚勾着嘴角笑意不明,视线从白晔身上落到了兮扬身上。
  “有些神祇生来高贵,承天地之法司神职掌一方天地,兮扬上神你就更尊贵了,祖神血脉,生来便拥有世间最高贵的本源之力,足以撑起三界的强大本源之力。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在其位谋其职承其重,在那个最混乱的时代,你们也需要不断理解增进修为,需要观常人所不见做常人所不及,你们配被供在庙宇里受万代香火,你们配做这天地的支配者。那个时代各族相处融和,同心协力对付妖兽,小心翼翼照看着人间生怕出了什么篓子,那不记年岁的漫长岁月,是最真挚、最辉煌的。”
  “后来天降灾劫众神陨落,仙界剩下的上神屈指可数,劫后的三界像废墟一样,是我们几个上神并着那些老神仙一同收拾起来的,千年时间,才将这废墟般的河山收拾了一遍,仙妖二界元气大伤,正急需重振旗鼓。同是上神,最有威望的白晔神君不愿做这天地之主,仙君们便推崇俍观做了这天帝,须知我的神力修为在俍观之上,千年来为仙界劳心劳力,可仙君们却口口声声说着‘俍观神君乃龙族之后,德威并济,天地之主,理当由神君委任’德威这种东西太虚,若果真这样论,我自是无话可说,仙界之主理当让众仙拜服之人担任才是。”
  “可是,再后来,俍观助休芫飞升成神,迎娶休芫为后,整个凤族都跟着趾高气扬了些,同是远古仙族,凤族何以不将我狐族放在眼里?其他仙族又缘何笑我狐族妖媚?皮囊相貌都是天生的,我们狐族生来带媚,却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是任人嘲笑的柔弱女子,仙妖硝烟四起之时,仅是因为遭仙族嘲笑,我们换掉了古时的红色战袍,怕遭人说这是女子偏爱的颜色,可我们杀起敌人来不比任何仙族要少。连清和部分族人不堪忍受判去了妖界,在妖界极受尊崇,反倒是留下的有狐族,因狐族分歧生了仙妖两族,八万载来遭了多少耻笑?!这八万载,仙界说来说去都是天帝天后和白晔神君,谁人真正惦记过我有狐虚?!你们可知为何整个有狐族都不着红衣偏我一人执着?因为这样才能更显眼,才能有人瞧见我有狐虚!同是远古仙族,凭什么你们就比较尊贵?凭什么你们龙族可以当皇族?凭什么凤族的女儿就是公主?凭什么主宰仙界的是你们而不能是我有狐虚!”
  “我早已与连清算计好了,复苏远古凶兽,将凶兽的力量转到自己身上练就无上神力,同时借用它们的力量,将整个天地倾覆!什么仙界妖界,统统毁了便能再造一个天地,我是唯一主宰天地的人,而连清,才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女人!可惜啊,还差了一些,兮扬上神你的觉醒搅了所有的计划,时机尚不成熟,便意味着功亏一篑。虽不能将妖力尽数转移至我身上,我的修为却也是增进不少,你们几位刚刚一番打斗都折损了不少神力,我想带连清离开,并非不能。”
  “无需如此繁复。”白晔沉着声音接他的话,沧溟剑已经横在了身前。“你胜了我,今日便让你们离去。”
  ☆、烬火共焚灰
  转眼间,白晔和有狐虚已经没入云霄之中,暗沉的乌云夹着闪电,隐隐可见兵刃交接擦出的火光,片刻功夫就已过数百招。
  破空之术取来镇魂翕就已经耗去白晔太多神力,方才与五头凶兽争斗更是耗力耗神,有狐虚堕入魔道修为大增,拖得久了优劣之势便显了出来,虽还可交手激战,但白晔显然正渐渐落于下风。
  兮扬手指动了动想将天罗收回手中上去帮忙,想起方才白晔说的话,只得作罢。
  他分明是知道会不敌才应下这样的话的,他有意让有狐虚离去。
  有狐虚本意不坏,只是想错了罢了。
  偌大一个上古狐族被龙族和凤族压着,致使族内产生分歧分道扬镳遭仙族耻笑,他一时想岔了也并非不能理解,错既已铸成,杀了他不过让仙界失去一道支柱,倒不如放他离去,让他悔过自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沧溟剑从白晔手中脱出,像从天幕落下的流星一般,带着陨落前璀璨无比的光芒,埋入黄土之中。
  有狐虚一掌将白晔打下,兮扬瞧准了时机施法接下坠下的白晔,见有狐虚并未追上前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在转头的一刹那煞白了脸。
  在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到了打斗的两个人的身上的时候,休芫竟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打开了有狐虚为连清设下的结界,锁上了连清的喉咙。
  后者昏昏沉沉醒转过来,由于伤势过重聚不起妖力反抗,只得任由休芫勒着脖子拖着后退。
  俍观和扶婴也发现了休芫这一惊人举动,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那头的有狐虚弃了对白晔的赶尽杀绝便是要带着心上之人离开,转眼瞧见连清落于他人之手,哪里还有罢休的道理。
  “休芫!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她!”俍观欲前不前,看着有狐虚红着双眼提着剑一步一步慢慢逼向休芫,不由得惊慌起来。
  休芫一手扣着连清的咽喉一手押着她的左臂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往生海无边无际,她也不知道能退到哪里去,但此刻放下手中的人便是死路一条。
  俍观不是现在的有狐虚的对手,她更加不是。
  “休芫!”俍观欲上前帮忙,被扶婴伸手拦住,只得急急地又喊了一声。
  休芫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手下的动作加大了几分力道,生怕一不留神手里的人就被有狐虚抢了去。
  “本来你我是仙界倍受尊崇的人,高居天宫之上受万仙敬仰,都是他们布下此等大局搅了这宁静了八万年的水面,上神觉醒,凶兽现世,九重天宫的天帝天后,在这面前什么都不是!你休要再言,如此放他们离开我不甘心!有狐虚修为高深我等留不住,但这妖狐不能走!”
  “休芫!休要胡来!快……”
  咻——
  一道犀利剑气划过身前生生将俍观的话打断,脚下一道深深的剑痕横亘在冰面上,仿佛随时都能将地面分割开来。
  有狐虚握着执虚剑的手青筋可见,腾腾杀意尽显于脸上,束发的簪子早在和白晔争斗时掉落,满头发丝散落下来,平添了几分阴狠邪肆。
  “你不过是靠着男人挣来的这分脸面,在天后的位置上坐了八万年竟真的将自己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人了。你若将连清好好归还到我手上我便放过你,如你再敢动她分毫,我必屠尽你凤整个族祭我心上之人!”
  “呵呵……呵呵呵呵……有狐虚,你把我当傻子了吗?我现在放了她定然要被你的执虚剑砍做千万节!天界有兮扬,有扶婴,我再不是最受尊崇的女仙,仙人们只会将我当个笑话,我凤族向来高傲的头颅也不得不底下,左右已经如此,我拉这妖女陪葬,倒能博一个好名声!”
  有狐虚眼中的阴鸷更深了几分,牙关咬得紧紧的,仅能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找死!”
  /
  暗红色的火焰从脚底升起,有狐虚整个人接近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虚无飘散的妖力零零散散充斥在往生海,冰封的海洋深处传来了海水涌动的声音。
  强大的神压自头顶压下,休芫的双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发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恨恨地望着那个人,却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
  俍观拂开扶婴阻拦的手,顾自凝了一道真气朝有狐虚打去,击在他的身上仿佛立马被护身屏障吸收了去,不痛不痒,有狐虚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顾自提着剑朝休芫走去。
  休芫根本不是有狐虚的对手,只能挟持着人质往后退,扣着连清喉咙的手丝毫不敢松懈半分,生怕给他了分毫的机会自己就会死无全死。
  有狐虚轻抬左手,一道无形的墙出现在休芫身后阻了她的退路,休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面目阴狠的人一步步靠近,双手颤抖得厉害,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连清白皙的脖颈,沁出了一道血痕。
  执虚剑周身泛着妖异的红光,提剑的瞬间,有狐虚的身影已经从七步之遥到了休芫的身前,剑尖寒光逼人,被金光阻隔在休芫额前三寸处。
  身上的气力仿佛在顷刻间被抽光,休芫双手一软松开了连清任她跌到地上,自己则被俍观拉到了身后护了下来。
  “有狐神君,休芫已经放了连清,也请你给我几分薄面,放过她吧。”
  有狐虚施了一道灵力将连清从地上扶起揽进怀里,看着双颊泛着苍白病态的人儿,心中怒气更甚,手中力道也加大的几分,俍观一边抵挡一边分心担忧着身后的人,明显落了下风。
  白晔此时已经盘起腿坐在地上打坐,确保他无恙,兮扬念了个诀将天罗变回剑态欲上前阻拦他们残杀,回头便见扶婴已经先一步出手了。
  他们没想过让谁死,因此扶婴提着霜天晓月戟刺出去的并未用尽全力,只欲分了有狐虚的心让俍观和休芫从他剑下逃离罢了,不想有狐虚还未有动作,被他揽在怀里的连清却挣了他的怀抱反将他护在身后迎上了那尖戟。
  扶婴本意是逼有狐虚提剑抵挡好让俍观和休芫逃脱,未料想到连清会有此一举,出势太猛来不及收回,尖戟刺入胸膛,天地静寂得能将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连清!”有狐虚果然放下了逼人的剑,失去了理智般将连清半扶着慢慢放低。
  暗色的血液顺着戟身流出一道狰狞的血痕,扶婴将长戟立在了身侧,上前不是,退后也不是,只得讷讷站在原地。
  她的来势虽猛但并未使太多神力,见连清迎上前来也尽可能收了几分,寻常妖君吃她一戟只是挨一记骨肉伤,可连清先前受了一记重击难免伤及了七魂六魄,再吃这一戟,保不准不会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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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狐虚将连清紧紧抱在怀里,方才握着执虚剑目光阴狠决绝的人此刻慌得像失了魂不知所措的孩子,颤着手一会用袖子去擦她嘴角溢出的血,一会死死摁住伤口不让鲜血流出。
  此时此刻,在生死面前,他全然忘了自己是个神,忘了自己是那个提剑大杀四方,抬手间便可掌控生死的神。
  兮扬挥了挥手让扶婴和俍观休芫三人去守着调息的白晔,自己轻步上前,挥了挥手中的天罗扇施下一道神力,阻了往生海自海底深处传来的冰冷寒意。
  “你这样会让她更加痛苦,让我替她疗伤吧,便是不能让她恢复如初,也可保她性命。”
  有狐虚摇了摇头,摁在连清伤口处的手颤巍巍摸上了她的脸颊,沾了满手的血抹在苍白的脸颊上,才让她看起来有了些血色。
  “我知道,你们本来要杀她的,不管是为了什么,谢谢你愿意救她。但是你救不了她,我也救不了她,她的体内有凶兽的妖力,虽然尚未完全与自身妖力融为一体,但是已经与外力相斥,你是纯粹的上神之力,我是尚未完全转换的不神不妖的妖力,若是方才你们让我带她走我尚可替她慢慢调养,现在再受了这伤,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
  话到最后,几乎低得只剩下呜咽的声音,有水滴滴在连清的手背上,兮扬怔了怔,才意识到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这个不久前提剑厮杀面露凶狠的人,正在哭泣,为了一个女子,一个面上不和了八万年,却爱进了骨子里的女子。
  连清动了动眼睑,睁开眼睛看着他,眼角也滚下了一颗热泪,极缓极缓地抬起手,有狐虚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带血的手掌贴到自己脸上,那片冰凉触及脸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子可以为了心爱的女子嚎哭至此。
  “原以为……以为我们可以……并肩站立在天地至高处,俯瞰……咳咳……咳咳咳……俯瞰天地浩大,想不……到,我却要离你而去了……早知如此,不如……不如当初顺了你,成亲归隐,多好。”
  “绒绒——”有狐虚看着她越发涣散的瞳孔,急急唤了一声她的乳名,只见她缓缓勾起嘴角,慢慢闭上眼睛的同时,手臂也似灌了铅一般从有狐虚手中脱开重重落在身侧。
  有狐虚呆愣愣地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安静地像以往无数次躺在她怀里一般,满身满脸的血刺痛他的双目,残忍地让他明白着怀里的人已经永远离去。
  须臾,连清的尸身化回了原形,有狐虚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眼里的泪早已止住,眼瞳变作了血一般的红色,周身的妖气盛得逼人。
  兮扬暗暗吃了一惊,叹着连清的死对他打击不小,正思忖着一会儿他失控起来该如何应对,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带了带,兮扬只觉身子转了一下,便落尽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一直带着温度的手覆上她的眼睛,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过简单的三个字——“不要看。”
  她经历过八万年前的仙妖大战,魂魄散于三界九州又聚齐重生觉醒,不论看见什么画面也是承受得的,不知道为什么,白晔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便真的不动了,任他这样抱着自己,听着扶婴几人倒抽气的声音,感受着不远处庞大妖力的消亡。
  有狐虚抱着连清的尸身,将本源之力化成真火在自己身上燃烧起来。
  “我许下你并肩共看天地的誓言,你走了,我如何独活?左右是这天地的罪人了,与其孤苦伶仃死于他人之手,不如今日我就与你一同走了,也省得日后还要处处寻你的灵魂。只是——”熊熊焰火中,有狐虚抬起头来,双目浴火,写尽了无限愤恨,死死盯着休芫。
  “她本来不用死的,是你害了她,血债是该用血来偿还的!我有狐虚以燃烧上神本源之力为代价,咒你凤族天降血劫,挫骨焚灰!”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好友 有狐虚 已下线。
  ☆、久雨复晴光
  那一日,往生海积郁了八万年的凶戾之气有了减弱的势头,隐隐有仙气缭绕在往生海的边缘处,四位上神缓缓从迷雾中走出,稍有几分狼狈。
  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降下了雨水,仙界、妖界、人界,每一处角落都变得潮湿,驱赶着血的腥味。
  屋顶的水顺着屋檐廊角留下,成了一道道天然的水晶幕帘,每一间屋子里都亮着烛火依偎着取暖,有些眼见的孩子会从开着的门窗里看见遥远的东方天际划过一颗陨落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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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界的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仙界却足足下了一个月才放晴。
  雍圣殿的大门整整闭了一个月,所有来探望的仙妖都被受大门的昔翎以“神君身体不适”为由搪塞了回去。
  虽然听着是托辞,但这么说也确实不假,自那日从往生海回来之后兮扬便闭起了关,直至昔翎送来扶婴的手书,才从房里出来。
  与手书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黑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她放在冥界震慑地府恶鬼的半数神力。
  往生海耗去的修为太多,若无这半数神力回到了身上,只怕再闭个一千年的关都不能恢复当初的神力。
  扶婴的手书不过寥寥数语,兮扬看完却默了好一阵,昔翎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只得默默伺候在一旁。
  兮扬这一默默了好半天,昔翎瞧着她没有要动的心思琢磨着先下去泡杯茶上来,才往后退了一步,便听到问话。
  “这一个月都有些什么事?”
  “回神君,仙妖二界各自整顿拾掇,并无什么事,倒是往生海仙气渐盛,不少仙家都想在附近建仙邸,被扶婴帝君拦了下来,说此时的往生海暂不稳定,再等下时日再做打量不迟。”
  “往生海本就是仙界圣地,若不能恢复成往日的样子倒是可惜了。”洪荒时期的往生海仙气浓郁孕育无数生灵,如今虽有了些仙气,万里冰面,却还是一片死海。
  “对了,可知紫霞殿如何?”
  “紫霞殿太平得很,听前来探望的仙人们说,天帝天后闭关暂时将天宫交于太子殿下掌管,紫霞殿的事宜也交到了祝离仙君手上,但是白晔神君仅闭了七日关便出关了,成日里在竹林优哉游哉的。”
  “他修为损耗得不比我少,七日就出关了?”兮扬话语的尾音上扬了几分,满满的都是不相信,抬着步子就往外走。
  昔翎看得不知所以,赶紧小跑着跟上去,猛然撞上兮扬后甩的袖袍,停下来愣愣地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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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兮扬此番上天宫没有惊动任何守卫,越过紫霞殿落在了竹林小道上。
  明明是同一处地方,总觉得和上一次来有了不同的心境,潇洒淡然多了几分,也多了几分踟蹰犹豫。
  她行得极缓极慢,沿路每一棵竹子都瞧得仔细,与其说在欣赏风景,不如说是自欺欺人地掩盖心里的慌张,掩盖她想起竹林那人的无措。
  兮扬的身影从小径行出的一刻,碧石之上端坐的白晔抬首,定定地望着她。
  有些人当得起一眼万年这四个字,不论你在什么时候,抬眼一刹,都足以恍惚万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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