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花_分卷阅读_92
而关于她昨晚遇到青杏之事,还有她撒下的这个谎,苏流萤已同宁昭仪说过。宁昭仪为了帮她圆这个谎,特意将她的那串红玛瑙滴珠步摇上拆下一颗扔了……
苏流萤淡淡道:“那么小的珠子不太容易找。暂时还没找到……”
“我昨晚倒是捡到了一颗红玛瑙珠子。你随我回永坤宫去看看,看是不是昭仪娘娘的?”
打断她的话,璎珞皮笑肉不笑道,精光四射的眸光紧紧的盯着苏流萤,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的神情。
而璎珞话音一落,跟在她身后的两个身宽体粗的嬷嬷已是拦到了苏流萤的身后,几个人将她团团围在了中间。
苏流萤心里一紧,知道终是避不掉了。
面上,她神色平静道:“如此,倒是要麻烦璎珞姑姑了。”
陪着宁昭仪晨昏定省,苏流萤没少来皇后的永坤宫,可今日的永坤却与平日里分外的不同——分外的冷清沉寂。
说是带她来看珠子,璎珞却直接将她往偏殿领。
永坤宫的西偏殿里间,设有一个小小的佛间供着佛龛,楼皇后脱簪着素服跪在蒲团上。
此时日光已近傍晚,屋内尚未点亮烛火,佛间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楼皇后的面容,鼻间是淡淡檀木清香。
听到脚步声,楼皇后眉头微微一跳,却没有抬头,继续闭着眸子,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理佛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苏流萤心里异常的讽刺——
明明是最狠毒残酷之人,却要装模作样,连佛祖都要欺骗!
“你信佛吗?”
楼皇后开口问道。
苏流萤冷冷一笑,道:“不信!”
“那你信什么?”
“信我自己!”
闻言,楼皇后蓦然睁开眸子,璎珞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楼皇后起身。
她回身定定的看着一脸淡然的苏流萤,凤眸淬满冰雪,冷冷笑道:“所以你就杀了青杏,以为就凭你、凭青杏那个贱婢在寿宴上闹一闹就可以扳倒本宫?!”
如果说整个后宫,谁与楼皇后的仇恨最深,当然是苏流萤。
别人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可楼皇后心里明白,从琼妃死的那一刻开始,许多藏在阴暗之下的事情都浮出水面。
楼皇后知道苏流萤的再次进宫就是找她寻仇来的,所以昨晚之事,她自然而然的说想到了苏流萤身上。而在听到璎珞讲起昨晚遇到苏流萤的种种后,心里更加肯定青杏之事与她有关。
苏流萤眸光冰冷的看着一脸阴寒的楼皇后,脑子里全是阿娘身中十七箭惨死眼前的样子,心里的恨意翻腾着往上涌,勾唇冷冷笑道:“虽然不能完全置你于死地,可也让你丢了掌宫大权,也算战果颇丰!”
面对她毫不遮掩的直接承认,楼皇后却是震住了。
下一刻,她眸光里寒光乍现,怒极而笑道:“果然是你做的!”
苏流萤咬牙恨声道:“是啊,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人前温婉娴淑的一国之母,是如何的歹毒!我就是要撕开你虚伪恶心的假面具,让天下人认清你的虚伪恶毒……”
一旁的璎珞从听到她亲口承认开始,已恨得目眦欲裂,扬手拔下发髻间的锋利簪子朝苏流萤脖子上抹去。
可苏流萤动作比她更快,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锋利匕首,率先将刀锋架到了璎珞的脖子上。
自从从苏诗语那里要回包裹后,楼樾给她的匕首她就一直带在身边,而从进入永坤宫那一刻开始,她已将匕首悄然握在了手中……
匕首触肌生寒,可璎珞却一点畏惧都没有,白着脸恶声道:“娘娘,不要顾念奴婢,杀了这贱婢,从此一了百了……”
苏流萤冷声笑道:“放心好了,娘娘不会要我的命的。但她也不是为了你,娘娘为的可是太子的宏伟前程,更想着让我出面为她澄明昨晚一切,还她清白!”
“皇后娘娘。我说得可对?!”
楼皇后的脸早已变得铁青,狭长的凤眸里闪着危险的寒芒,眸光死死的盯着苏流萤,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
她万万没想到,楼樾竟是什么事都告诉给了苏流萤,竟是知道自己投鼠忌器,在楼樾回宫之前不会要她性命……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有小宫女慌乱的跑进来,附在皇后耳边小声的禀告着。
听到禀告,楼皇后眸光彻底暗下去,握在袖下的双手死死握紧,脸上寒得可以结出冰霜来。
看着楼皇后突变的形容,不光苏流萤心里一怔,连璎珞一颗心都‘咯噔’一声开始往下沉。
下一刻,楼皇后突然勾唇冷冷笑了,转身在一旁软榻上缓缓坐下,眸光冰冷的看向门口,语气已是冷到没了一丝温度——
“本宫等的真正的客人来了!”
闻言,璎珞神情一愣,而苏流萤心里一凛,不由自主的随楼皇后看向门口,心里却蓦然冒出可怕的念头来——
难道是!!
下一刻,一道人影飞快的跨进门来,看到屋内的阵势,来不及等苏流萤开口阻拦,已是开口道:“母后,此事不关她的事!”
来人正是李修。
看着李修现身,再回想楼皇后最后说的那句话,苏流萤心里恍然间已是明白过来,从一开始楼皇后就已怀疑到杀害青杏的凶手是李修,而叫她前来却是故意引李修现身的。
寒意从脚步蔓延至全身,苏流萤慌乱的看向一脸担心着急的李修,心里又恨又悔——
她主动担下昨天的一切,就是希望楼皇后不要再怀疑到李修的身上。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顾忌着楼樾与太子的前程,楼皇后哪怕再恨自己,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毒手致命。所以她不介意在她与楼皇后的血海深仇中再增添一笔仇恨。
可李修不同,若是此事被楼皇后发现,他也会被卷入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中来,这却不是她想看到的。
然而,到底是她低估了楼皇后,她竟是早已发现一切的真相。
原来昨晚承乾宫寿宴出事后,在李修在殿前申明此事乃李府家事后,慧成帝也没再多做追究,随即亲自送太后回慈宁宫,却在一大早就下旨撤了楼皇后的掌宫大权。
而楼皇后回宫后去了彻底未睡,第一次动手掴了璎珞耳光,随即开始调查是谁杀了青杏放进自己送出的寿礼里。
楼皇后同样清楚,青杏虽然饱受折磨,却伤不致命,因为为免让李修心生芥蒂,从一开始,荣清与她就没想过要青杏的命,只是教训她勾引了驸马爷。
她都还有力气从永坤逃走,怎么会无故死在了画箱了。
而青杏从来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更不可能自杀……
所以,青杏是死于他杀。
楼皇后最先怀疑的人是苏流萤与宁昭仪。
连夜唤来了当晚值守偏殿放置寿礼的小太监,详细问清楚当晚进出偏殿的人员名单后,楼皇后却发现,从头到尾苏流萤与宁嫔都没出现过,连长信宫的人都没出现过。
而在开宴前,楼皇后因为不放心还亲自去过偏殿查看过画箱,一切都好好的,所以青杏的尸体也不可能是在寿宴开始之前被宁昭仪她们放进去。
何况璎珞还告诉她,青杏是在寿宴开宴后才逃出永坤宫。
所以在彻底打消对宁昭仪与苏流萤的怀疑后,楼皇后想起当晚李修说过的那些明为请罪、实则定了荣清罪名的话,再加上他在偏殿出现过,终是怀疑起他来。
一想到自己的亲女婿这样陷害自己与女儿,楼皇后心如刀割……
看着急切将苏流萤护到身后的李修,楼皇后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眸光冰冷的看着李修,冷冷道:“既然不关她的事,驸马可否告知,昨晚一切,究竟是谁做下来陷害本宫与清儿的?!”
事到如今,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李修冷冷道:“母后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再问?”
那怕答案已了然于心,楼皇后的心还是彻底冷了下去。
荣清嫁到李家后,每次回宫都强颜欢笑,精明如楼皇后如何不明白李修对女儿的冷落?!
只是,再冷落不满,楼皇后也想像不到一个丈夫会将自己的妻子往深渊里推,何况妻子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楼皇后气怒李修的背叛陷害,更恨他对自己女儿的无情!
怒极的她一声厉喝,大殿周围竟是涌出了楼家影卫,寒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楼皇后此生中最在意的就是她的一双儿女,欺负陷害她她尚可忍,可欺负陷害到了荣清的头上,她却是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伤我心者,尚可忍。欺我儿者,杀无赦!”
将手边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掼,楼皇后浑身的肃杀之气让人胆寒!
听了楼皇后命令,楼家影卫手中的长剑齐刷刷的出鞘,剑剑指向李修。
李修是会功夫的,只是相比楼樾的张扬,他素来收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显露身手。
此时,他手无兵刃,却多了一支竹笛挡在了苏流萤的身前,眸光凉凉扫过佛龛,冷冷道:“皇后娘娘今日是要在这大内禁宫,在这佛像前大开杀戒么?”
看着他至此还在护着苏流萤,楼皇后心口更恨更痛,眸光寒戾,冷冷道:“这是本宫的永坤宫,本宫就是翻了天也不怕。你如此欺负清儿,欺负楼家人,本宫就将你交由楼家人来处置!”
自从琼妃惨死苏流萤重新返宫,并与慧成帝在长信宫单独密谈后,楼皇后已明显感觉到慧成帝对自己的疏离。
昨晚青杏一事,疑点重重,可慧成帝却自动疏忽掉那些疑点,只是将眸光专注在青杏受虐被折磨上,更是在今天清晨不顾她的脱簪请罪撤了她掌宫大权。
楼皇后明白,慧成帝此举并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之死,只不过心中早已对她生出防范,就此机会拿下她的大权罢了……
所以,那怕她将李修抓到承乾宫申冤,只怕也会不了了之。
而且,她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李修是杀害青杏的真凶。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若是说出李修杀了自己的小妾,以及来陷害自己的妻子,根本没有人相信。
若不是她拿苏流萤做诱饵,李修也不会承认……
李修冷冷道:“既然娘娘要找我复仇,就冲我来就好,放她走!”
“让她为你通风报信搬救兵么?!”
楼皇后冷冷一笑,复又起身缓缓走到佛龛前跪下,闭上眸子双手合十,头也不回冷冷道:“动手吧!”
从楼家影卫出现在的那一刻起,苏流萤完全震惊住了!
她自是知道楼家影卫的厉害,若是李修死在了这些影卫的手里,不管是谁指使的这场杀戮,做为楼家影卫的创立者,楼樾都脱不了责任。
而想到楼樾,苏流萤急乱的脑子里突然闪过灵光。
下一刻,她从脖子下取下了楼樾给她的玉牌,递到影卫的面前,厉声道:“这是你们世子爷给我的玉牌,见牌如见人,我让你们放过他!”
其实,苏流萤并不知道楼樾这块玉牌对这些楼家影卫起不起作用,但想到这块玉牌是楼樾最珍视的东西,希望拿出来能拖延一下时间。
她被带回永坤宫的消息一定会传进宁昭仪的耳朵里,她盼着玉牌能为她争取时间,等到宁昭仪来救他们。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楼家影卫在见了她手中的玉牌后,一个个竟是毫无迟疑的跪下领命,不到片刻已是从永坤宫中消失……
面对如此变故,不光李修璎珞怔住,连跪在佛龛前的楼皇后都震惊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流萤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玉牌。
小小的玉牌套在红头绳上,在光亮的映照下,楼皇后却是清晰的看到了上面镌刻的图文图案!
全身剧烈一颤,楼皇后身子软倒在了蒲团上……
李修收起竹笛再不做停留,拉了苏流萤的手朝外走去。
堪堪走出殿门,荣清公主却是一脸苍白的在院子里站着。